第三十章 玄魂
從宮里回來后，公主府重新恢復(fù)寧靜。
宮里沒有再來人，司天監(jiān)的胖子也沒再出現(xiàn)。
二皇子薨斃的消息傳開，自然引起燕國朝堂劇烈震動，不過那些都跟一向被冷落忽視的小公主府沒什么關(guān)系。
小公主只在二哥出殯那天去參加了一天喪儀，回來后江深見她眼睛紅紅的，晚上拉著傅長史和江深在后宅的院子里喝了兩壇酒，傅長史破天荒地沒有阻攔。
那一晚，蕭瑟深秋的小院子里，滿天星光。
江深看不出那丫頭到底醉了沒有，只記得那對水亮的眸子越喝越亮，話也越說越多。
從三歲記事起喜歡抱著她轉(zhuǎn)圈圈的二哥，說到故意將米酒摻在糖水里給她喝的大哥，從時常在宮里偷偷擦拭螭牙的母親，到偶爾陰沉著臉出現(xiàn)，一出現(xiàn)就發(fā)脾氣的父皇，從素衣如雪那天的瓢潑大雨，說到要求搬來太平街的艱難。
人間幸?？傁嗨?，唯有悲哀各不同，帝王家的不幸故事，卻總是如此的老套無趣。
而那晚，趁著若有若無的酒意，江深給她們講了一個離奇的故事。
那故事在這個世界的人看來荒誕之極，也不可思議之極，唯有故事里一個平凡人的倒霉人生，讓大小兩位美人一時爆笑，一時唏噓。
獨(dú)獨(dú)江深懷里的阿照始終安靜得很。
她瞇著眼，毛茸茸的耳朵不時抖一抖，趁三人不注意，快如閃電地舔一口杯里的酒。
月出舉杯，月斜舉壇，沒有對影成三人，只有醉笑淚兩行。
第二天上午，小公主沒有出現(xiàn)在前院。
有人在門外扣響門環(huán)，聞婆婆打開大門，迎進(jìn)來一對刻魂師師徒。
在公主府前廳意外地看見抱著阿照的江深，簡謙很吃驚。
花小山看見阿照先愣了愣，再看見抱著阿照的江深，又是愣了愣。
不過他盯著江深的眼睛看了會兒，眼珠骨碌碌一轉(zhuǎn)，這才反應(yīng)過來這就是那天的“呂仙師”本人，只是“呂仙師”為什么變成了一個少年，他還有些困惑。
一點(diǎn)困惑很快就被甩到一邊，能夠再次看見阿照，花小山顯得很高興，如果不是師父扯住他的衣服，他已經(jīng)跑過去摸阿照的腦袋了。
“呀，你們怎么會在這里？”花小山嘴上說著“你們”，眼睛卻仍然盯著江深懷里的阿照。
阿照懶得理他，將腦袋縮進(jìn)江深的臂彎里。
“你們認(rèn)識？”傅長史有些驚訝。
“一面之緣”“老朋友了！”
簡謙和江深同時回道。
簡謙老臉微現(xiàn)尷尬，江深不以為意，依舊笑嘻嘻的。
傅美人轉(zhuǎn)目瞪了江深一眼，和聲問道：“簡大師，您來這兒，是還需要知道什么？”
那天上陽城鬧鬼，是面前這對師徒及時出現(xiàn)，配合天璇司消彌了一場大災(zāi)，簡謙和花小山的名字，就連這幾天極少出門的傅長史也聽說了，所以她自然明白他們上門，肯定是想詢問些什么。
“宮里那處我去過了，還有些細(xì)節(jié)老夫不太放心，司天監(jiān)的晏長老說他當(dāng)時忙著布符，中間發(fā)生的事情知道的不全，所以冒昧登門，有幾個疑問想要請教長史和……”
說到這里，簡謙頓了頓，臉上露出一抹苦笑，不知道該怎么稱呼江深為好。
呵呵，那晏胖子真會粉飾自己，還特么忙著布符，明明就是被打暈了，江深一邊暗自覺得有些好笑，一邊笑嘻嘻地接話：“江深。”
這就是老朋友？連名字都說不出來的老朋友？傅美人冷冷地瞥了一眼江深，暗道這人果然嘴巴里就沒個正經(jīng)話。
“哦對，江仙師。”
這仙師兩個字說得有些勉強(qiáng)，簡謙無奈地微微搖頭。
“仙師不敢當(dāng)，叫我小江就好了，咱們都這么熟的朋友了，簡大師，是不是？”江深促狹地沖簡謙擠擠眼。
“呃……”簡謙不知道說什么是好。
傅長史連忙輕咳一聲，微笑說道：“簡大師不要跟他一般見識，他這人就是沒個規(guī)矩，咱們還是談?wù)掳伞！?p> 簡謙這才面色一整，點(diǎn)頭問道：“聽說冷宮里那東西是陰魂和妖精共用一體，老夫想知道詳細(xì)情形是怎樣的，最后又是怎么被滅殺的?！?p> 傅長史轉(zhuǎn)面看向江深。這件事其實(shí)她也說不清楚，如果不是江深，他們幾個人甚至連那陰物長什么樣都看不到。
江深想了想，不慌不忙地說道：“最早我們懷疑那東西是陰魂，是因?yàn)椴还苁莿π薜娘w劍，還是武夫的拳頭，對那玩意都沒效，后來他在地下冷宮里奪了二皇子的身體，被鎮(zhèn)邪的符術(shù)逼退，就轉(zhuǎn)而使出了妖術(shù)，妖術(shù)嘛，恰巧我還是比較了解的。”
“什么樣的妖術(shù)？”簡謙面色凝重地問道。
“他將寒晶化成了數(shù)不清的利箭?！?p> 簡謙聞言，白眉緊皺，沉思片刻后說道：“看來還真是魂妖共體，這就壞了……對了，你們看到他是什么模樣了么？”
“像一個影子，人影，那下面光線太暗，看的不是很清楚，可能是藍(lán)色的透明影子?！苯钜姾喞项^臉色有些不對，追問道：“魂妖共體怎么了？很可怕么？”
簡謙嘆了口氣，沉聲說道：“江……少俠，我們之前討論過，殘魂多是因?yàn)閳?zhí)念，像地下冷宮這種含恨而亡的冤魂，因?yàn)椴皇菆?zhí)著于物，而是怨恨于人，所以大多寄生于兇器之上。
“即使有殘魂能夠寄生于活人，那活人也必定會因?yàn)閵Z魂而變成死人，死人是不可怕的，此時人的軀體如同尋常器物，對刻魂師來說，還是容易安撫固化的。
“但是如果殘魂寄生于妖物，那就不一樣了，因?yàn)檠锏能|體很特殊，能與地脈靈氣相通，一旦人為地將兩者結(jié)合，這種殘魂就無法以刻魂術(shù)安撫固化，并且他能夠同時吞噬人的魂魄和地脈靈氣，日久天長，如果不被滅殺，會變成一種叫作玄魂的可怕存在?！?p> “人為？”“玄魂？”江深和傅長史同時脫口問道。
對視一眼后，傅長史忽然意識到江深提出的問題才是最重要的東西，所以她連忙又轉(zhuǎn)頭問道：“那陰物是人為制造出來的？”
“不錯?！焙喼t面色凝重地點(diǎn)點(diǎn)頭，“所以老夫一聽說有魂妖共體的東西出現(xiàn)，這才特意來府中問個明白。”
“簡大師，你確定魂妖共體一定是人造出來的？”江深皺眉問道。
“妖物與人的區(qū)別，不僅在于軀體，魂魄也不盡相同，所以殘魂如果不是借助于人的術(shù)法，根本不能奪取妖物的軀體，就跟狗尾巴草不能長在狗身上一個道理?！焙喼t以非?？隙ǖ恼Z氣回道。
這太子是瘋了吧？江深頓時覺得有些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