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長生夢
沈長軒感受到夢境的震顫，忽然有所明悟，于是心頭略略有些感慨。
他知道蕭云撐不下，死在夢境之中。
‘可真不巧啊……’他暗暗想道，旋即嘗試著掙脫夢境，避免蕭云死后太初侵染自己。
但就在這一刻，他忽然察覺到什么，于是佇立于暴雪中，沒有立即離開。
一個念頭告訴他，不能離開。若離開，會有難以預(yù)料的后果！
他心神激蕩，于是周遭的曠野剎那消失無蹤。
隨即他身處一片難以描述的玄妙空間中，周圍一片虛無，仿若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沈長軒動用雙眼的能力，嘗試破除周圍的迷霧，然而一剎那，他感到眼中傳來一股刺痛，于是下意識閉上眼，于是那看破天地幻象的目光收束，他什么也看不見了。
沈長軒心中一緊，只覺自己像置身于難以計數(shù)的巨大瞳仁的注視之下，仿佛自己每一處血肉、每一寸靈魂、每一個秘密都被這些密密麻麻的眼睛看透了。
‘太初……’一個詞從他心頭鉆出。
他知道，就在蕭云身死的剎那，自己被太初盯上了！
此時此刻，他的處境可以說十分危險。
但沈長軒只是稍稍有些緊張，旋即就鎮(zhèn)定下來。
他扮作隱世高人，不知不覺間有了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氣度，即便現(xiàn)在處境堪憂，他亦能冷靜處理。
‘我自己是氣運所鐘之人，與大道一體，即便是這能讓劉長生隕落的太初，也奈何不了我！’他暗暗想著，忍著雙目的灼痛將上下眼皮撐開。
此時他心中的想法，既是對自己狀態(tài)的總結(jié)，也是對夢境言出法隨特性的調(diào)用。
他要利用自身的位格，利用夢境的特殊，強行和太初抗衡！
于是他雙眼的能力動用之下，周遭的虛無迅速退卻，那些虛幻的眼睛也消失無蹤，仿佛從來都不存在一般。
此地乃劉長生遺留的寶地，他的雙目只能看穿遺跡的表象，沒法像在現(xiàn)實中那樣看透一切。
不過，這已經(jīng)足夠了。
最終出現(xiàn)在沈長軒面前的，是一片若真若幻的景象，恍如神仙之境。
沈長軒深吸一口氣，閉眼，將自己雙目的能力關(guān)閉，然后自顧自地說道：
“剛才所見只是幻想，我雙眼的疼痛只是我的錯覺。而現(xiàn)在，我清醒了！”
說完，他雙目的灼痛消失，于是再次睜眼，看見自己身處一片氤氳的霧氣之中，周遭水草繁盛，百花爭艷。
這是他之前誤以為是劉長生飛升之所的綠洲。
此時綠洲內(nèi)空無一人，那玉璧做成的寶座靜靜地佇立在綠洲正中，似乎等待著主人的歸來。
‘太初的氣息仍然有殘留，但并沒有剛才那樣濃郁?？磥硎俏页醪秸莆樟诉@里，讓它感到畏懼……’沈長軒暗暗想著，目光落在那寶座上，稍作思索，便走到寶座跟前，轉(zhuǎn)身坐了上去。
剎那他如君王加冕，身具浩浩之威，端的威嚴不可直視。
緊接著，無數(shù)信息灌入到他腦海中，讓他腦海變得混沌，有些疼痛，不免雙目閉上，眉頭緊鎖，青筋跳動。
少頃之后，他睜開眼，徐徐嘆口氣，然后根據(jù)腦海中得到的知識緩緩說道：
“這里叫作‘長生夢’，是遠古時代神仙的遺留，并不是劉長生打造……劉長生正是發(fā)現(xiàn)了這處洞天，才改名為‘長生’的……
“太初是在三千二百五十一年前侵染入此，導(dǎo)致后來劉長生的隕落。七百九十四年前，太初的力量不知怎的遭到重創(chuàng)，被削弱到只剩百分之一……再后來，蕭大進入了這里……
“蕭大對長生夢的掌握連皮毛都算不上……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為此處的主人，對它的掌握比之當年的劉長生都不差多少……
“我能夠?qū)⑷死M長生夢，不需額外布置。蕭云就不行，每次拉人都會遭到夢境反噬，并且他只能拉他肉身所在之地附近的人，范圍是方圓兩百里多一點。而我不同，我?guī)缀跄芾麄€人間的人入夢，但也有限制。比如，利州府的人能隨便拉入夢，江州府就只能拉我錨定的人，而像星辰海、長京城之類的地方，幾乎完全拉不了人……
“奇怪，東洋國遠在萬里之外，我拉東洋國的人的限制竟然比拉江州府的人限制還要小，這是什么道理？”
沈長軒徐徐解讀腦海中的信息，頗覺神奇。
他隨即朝周遭看了眼，望見綠洲外圍的沙漠，稍稍皺眉，俄頃濃霧起，將沙漠圖景遮擋，須臾之間，濃霧散去，顯現(xiàn)在沈長軒面前的是崇巒入云，千山暮雪。
‘田園牧歌般的畫面，才配得上長生夢這個名字……’沈長軒暗暗想著，忽然有所思，自言自語道：
“蕭大現(xiàn)在怎么樣了？”
他正自顧自地說著，眼中忽然浮現(xiàn)兩個光點。
他定睛看去，眼中浮現(xiàn)一幅畫面，畫面中兩只狼妖跪坐在一具枯槁的尸體前，伏地痛哭。
沈長軒立即知曉，這是蕭二蕭三發(fā)現(xiàn)自個兒兄長離世后的場景。
他輕輕搖頭，屈指測算，占卜到蕭云靈魂入了輪回，沒有成為惡靈，于是心情稍稍好轉(zhuǎn)——蕭云已經(jīng)不在長生夢中，所以不能屏蔽他的卜算。
“愿你來生投個好人家，做個好人吧?！鄙蜷L軒低聲說道，散去眼中畫面，又想起另外一事，眼中浮現(xiàn)別的光點。
于是他看見青木縣中楊家二郎醒來，一臉迷茫，不知所措。俄而一躍而起，顧不得其他，沖出屋外，向自個兒兄長家跑去。
浪子歸也！
沈長軒輕輕一笑，心態(tài)悠閑地把注視的對象改成正返回江州府的顏淺和瞎眼道士，看著畫面中的二人，將自己的聲音送了過去：
“蕭云已死。”
顏淺和瞎眼道士突然聽見這樣一聲，當即左右張望，卻什么人也沒看見，不由呆住。
“仙長？”顏淺意識到什么，茫然地問道，“你恢復(fù)傳音之術(shù)了？”
沈長軒沒有解釋，道：“不錯?！?p> 顏淺和瞎眼道士沉默，各有想法。
沈長軒便散去他二人的畫面，又稍加思索，然后將注視的對象改成江州城中的耿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