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在川上
火龍聽沈長軒說要將所有用人命召喚自己的人擊殺,有些猶豫不決。
顯然若他照沈長軒所說的去做,過不了多久自己就享受不了人血的滋養(yǎng)了。
沈長軒見狀立時沉下臉,道:
“以我原本的想法,你手上人命無數(shù),我是斷不能留你的。若你不答應(yīng),沈某必要你三魂七魄遭受雷殛之苦,永世不得超生!”
他說話之時,天地間風(fēng)云激蕩,透出如山如岳的巨大威壓,逼得火龍喘不過氣來。
“大仙息怒!”火龍見狀趕緊求饒,“我答應(yīng),我答應(yīng)!大仙明鑒啊,我只是享用了祭品而已,真正做出傷天害理之事的不是我!”
沈長軒聞言便停下對他的壓迫,然后冷冷說道:
“這可是你說的!”
火龍咬了咬牙,一對如瑪瑙的瞳仁中火光閃爍,道:
“我一言九鼎,絕不食言?!?p> “好。”沈長軒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道,“不用血祭之術(shù),如何召喚你?”
火龍眼中火焰猛地竄起,身體瞬間脹大數(shù)倍,死死盯著沈長軒,吼道:
“有完沒完!”
“哦?”沈長軒冷冷道,“閣下難道是忘了自己身在這長生夢中?”
火龍冷哼一聲,道:
“長生夢又如何,當(dāng)初我從夢境中掙脫,不費(fèi)吹灰之力,今日也一樣!
“你休要再對我頤指氣使!”
沈長軒皺了皺眉,正思索著要如何應(yīng)對,又聽火龍怒吼一聲,道:
“記住了:‘召龍來兮,聽我敕令,疾!’
“不需血祭,我自然會應(yīng)召而來!”
沈長軒微不可見地愣了下,不知如何回應(yīng)。
緊接著火龍憤怒地問道:
“我可以走了吧?”
沈長軒便恢復(fù)冷漠的表情,說道:
“請自便?!?p> “自便?”火龍皺起額頭,察覺到不對,“什么意思?”
沈長軒道:“你已經(jīng)可以自由地離開了?!?p> 火龍又愣了下,旋即心生一個念頭,然后發(fā)現(xiàn)夢境解除,自己重新回到現(xiàn)實(shí)中。
他趕緊切斷自身和血祭術(shù)的聯(lián)系,神念回到真身,自言自語:
“好像,被他誆騙了。”
……
沈長軒坐在玉璧做成的寶座上,手上拿著一本畫冊,畫冊頁面上繪著個闊眉濃眼的馬臉男子,正是火龍以神念具現(xiàn)出的章姿的容貌。
沈長軒瞥了章姿畫像一眼,記住此人右臉上最惹人注目的一顆痣,然后看著眼中的光點(diǎn),將畫像映到顏淺和瞎眼道士眼中:
“顏姑娘,道長,此人叫作章姿,是當(dāng)年楊家之禍中逃出來的五人之一。你們替我留意到你們近期接觸的人中有沒有如此模樣的,有的話立即聯(lián)系我?!?p> 顏淺和瞎眼道士還沒習(xí)慣沈長軒隨時能和他們交流這件事,聞言愣了愣,隨即異口同聲答應(yīng)下來。
“嘿嘿,仙長要不要老瞎子替你算一卦,瞧瞧此小子現(xiàn)在在何處?”瞎眼道士仔細(xì)觀察章姿的樣貌,問道。
沈長軒道:
“不必,我已測算過,此人能屏蔽占卜,算不到?!?p> 瞎眼道士點(diǎn)頭。
沈長軒便切斷自己和二人的聯(lián)系,再次凝視畫像,自言自語道:
“看來得去岳州府走一遭了……嗯,本來要去嶺南府尋南漳魔門,正好路過?!?p> 說完他離開長生夢,看著青木原的盡頭,表情肅穆。
……
利州府大部分土地都在廣闊無垠的青木原,原上有兩江蜿蜒逶迤,一曰嘉月江,往南穿越鹿鳴山,至江州府與大江匯流;另一江叫阿難江,向東一路奔流,穿鹿鳴山與太白山相交的陽平峽,至宛初府匯入大江。
宛初府再往南兩百里就是岳州府,府內(nèi)有大湖曰荒澤,穿越荒澤,逆著荒澤上游的大荒江而行,又七百里就是嶺南府了。
沈長軒既然選擇路過岳州府去嶺南府,就不再翻鹿鳴山去江州,而是選擇順阿難江而下。
阿難江江面寬廣,水量頗大,是利州對外最主要的交通要道,江上商船客船云集,繁華不下嘉月江江州府河段。
這天沈長軒來到利州府城,購買了去往宛初府的船票,然后登上一座足有二十丈長的大船,找到自己的鋪位,默默地坐著,開窗看江上千帆云集,略略有些感慨。
距他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坐船遠(yuǎn)行,已有半年多的時光了。
似黃粱夢,太匆匆!
傍晚時分,客船準(zhǔn)時啟程。此時船艙中已坐了十多個旅客,還剩不少鋪位,顯然這趟生意不是很好。
興許如此,那船家的臉色不是很好,像是別人欠了他三十兩黃金一樣,旅客詢問問題也沒有好生氣地回答。
不過,令沈長軒意外的是,船上提供的伙食頗為不錯,顯然船家心情不好歸不好,提供服務(wù)還是不敢怠慢,免得砸了自己的招牌。
晚上,沈長軒登上甲板,看天空星辰點(diǎn)點(diǎn),半輪明月掛在中天之上,映出廣闊的青木原、重巒疊嶂的兩山與濤濤的江水。
此夜已是元宵之后,再過不久,缺月便會變成彎月。
沈長軒不免有些喟嘆,道: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此事古難全。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p> 他念著,忽然有所思,回頭看著蹲坐在船頭向自己看來的船家,笑道:
“主人家何故悶悶不樂?”
船家瞪了他一眼,道:
“這趟賠了,一家老小下頓飯沒了著落,還能開心?”
沈長軒便道:
“連月亮都有陰晴圓缺,你的生意有虧有賺,不是很正常的嗎?”
船家聞言若有所思,道:
“有道理。”
于是眉頭舒展,又問沈長軒,
“你這文生,看起來平平無奇,恐怕連功名都沒有,怎么大道理倒是一套一套的?對了,剛才你那句詩,有點(diǎn)味道,你寫的?”
沈長軒不敢居功,笑道:
“乃是沈某故交東坡居士所作?!?p> “東坡居士?沒聽過?!贝覔u了搖頭,又看天空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明月,道:
“皎皎明月,是銀鉤否,是眉眼否,是天宮明燈,照人間與星漢?且對此月影,共我醉一程!”
說著不知從哪里拿出一碗酒,對明月做出個敬酒的動作,然后慢悠悠地喝下。
沈長軒看著船家的舉動,微微抬眉,問道:“船家可是讀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