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坦的大道上,塵土飛揚,一群人騎著馬,趕著馬車策馬奔馳,馬上就要到廣州城了,眾人不約地歡喜起來。
從冰天雪地的北方南下,千里迢迢,到達(dá)廣州已經(jīng)入夏了,來的時候穿的是厚厚的大襖子,越往南走,天氣越暖和,一路走一路脫,到了廣州城脫得身上只剩一件薄薄的單衣,還是覺得熱。
“他娘的,這廣州也太熱了?!币粋€滿臉長滿疙瘩的男子開始罵。
這什么鬼天氣,這才過端午,就這么熱了,在北方盛夏都沒有這么熱過,要不是出門在外不方便,他都想把身上的單衣脫了,光著膀子。
“太熱了。”眾人紛紛擦汗。
趕了幾十里路,天氣又熱,眾人皆是又熱又渴。
“大哥,前面有一家涼茶鋪子?!笔窒掠檬诌b指著不遠(yuǎn)處迎風(fēng)招展的旗幟,上面寫著“涼茶”二字。
一聽到“涼茶”這兩個字,眾人燥熱的心仿佛被涼爽的清風(fēng)拂過般清涼,如飲甘露,還等什么,當(dāng)然是去涼茶鋪子喝一大碗涼茶,有涼茶的香味隱隱飄來,想要聞聞是什么味,那香味又不見了。
騎馬的人揚起馬鞭,策馬奔騰,朝涼茶鋪子奔去。
一個梳著雙螺髻,小丫鬟模樣的姑娘蹲在爐子旁,扇著蒲扇煮茶,旁邊坐了位發(fā)髻上簪著白色丁香花,身穿湖水藍(lán)繡著寶藍(lán)色百蝶穿花的襦裙的少女,手里也拿著一把扇爐子用的大蒲扇,坐在茶棚門口,有一下沒一下的打著扇子。
原來是一家由小姑娘開的涼茶鋪,眾人內(nèi)心不免有些小小地失望。
“有人來了,有人來了?!奔t蕉小心煮著茶,又驚又喜道。
“我就說了,肯定會有人來的?!碧K玥一下一下?lián)u著大蒲扇。
涼茶鋪子開在正東門城門外,廣州城南面靠海是珠江,北面靠山是觀音山,只有東面和西面是條條大路相通,西面過去是廣西云貴蠻夷之地,多是土司,互通有無的人少,只有東面北上可到達(dá)繁華的蘇浙、京城一帶甚至北平。
開涼茶鋪子之前,她還特意從蘇遠(yuǎn)山的書房翻了廣州城的地理位置看,把涼茶鋪子開在碼頭這么好的正東門外,不愁沒有人來。
一群人越走越近,紅蕉內(nèi)心喜悅而又緊張,用扇子推了推人,“二小姐,客人來了,你快去招呼啊”
第一樁買賣,來的第一批客人,不免會有所緊張。
“不急。”蘇玥悠閑地?fù)u著扇子。
眾人靠近了,抽動鼻子,總算是聞出來,這是一股什么味,一股苦味!
“他娘的,追了這么久,原來是一家賣苦茶的?!睗M臉疙瘩的男子怨道。
“管他呢,苦茶也是茶。”趕了幾十里路,路上備著的水早就喝完了,又干又渴,有人渴得受不了,開始從馬上下來。
“下啦下啦。”疙瘩男子朝其他人揮手,“都下馬,喝了茶好好整頓整頓,再進(jìn)城?!?p> “紅蕉,你看,這不是人都來了?!碧K玥笑著放下大蒲扇,上前招呼,“各位客官,我們的涼茶清熱解毒又好喝,要不要來一碗?”
“小姑娘,我們的馬跑了一路,把我們的馬也順便喂喂,喂飽了喝足了好跑路?!备泶衲凶哟舐暦愿赖?。
“要喂馬把馬牽到后面去,茶鋪后面有馬廄,稻草、水之類的都有。”
疙瘩男子見少女懶洋洋地不動身,有些氣惱,“怎么?這馬還要我們親自去喂?”
“自己喂不收錢,要我們喂可以,是要收錢的,喂一次馬五十文。”蘇玥語氣淡淡地伸出芊芊玉手。
這些喂馬用的稻草是她和紅蕉好不容易從稻田里拉來的,飲馬的水是她們從河里千辛萬苦挑來的,理所當(dāng)然就應(yīng)該收費,五十文還算便宜他了。
“你!”
“算了算了,人家小姑娘家也不容易,我們跟一個小姑娘計較,傳出去也不好聽,也就五十文?!绷硪粋€年長的男子過來勸,從兜里數(shù)出五十文。
蘇玥收好了錢,牽著馬去后面的馬廄喂馬。
紅蕉一邊給客人上涼茶,一邊看著蘇玥的背影干著急,好不容易盼來了生意,就二小姐這個硬邦邦的態(tài)度,還不得把人嚇跑了,二小姐這樣下去不行啊。
外面驕陽似火,茶棚里涼風(fēng)習(xí)習(xí),一行人在此歇歇腳,吹吹風(fēng),愜意啊。
每人面前一碗黑乎乎的涼茶。
“這茶聞起來怎么這么苦?!庇腥吮亲映槌?,沒忍住打了一個噴嚏。
“都說嶺南人喜歡喝涼茶,原來這黑乎乎的就是涼茶,我倒要喝喝看,這涼茶和其他的茶有什么不同。”年長男子端起茶碗,準(zhǔn)備像喝其他茶一樣,小口品品看。
疙瘩男子口渴之極,一手端起茶碗,一飲而下。
“哇哇哇?!备泶衲凶与S即扶著茶棚的柱子,在地上嘔吐,這是什么茶啊,苦得要了命。
年長男子抿了一小口,苦得他砸吧砸吧嘴,這就是嶺南的涼茶啊,太苦了,比藥房的黃蓮還苦。
“看吧看吧,出門的時候太太都說了太苦了沒人敢喝,讓你在里面放點飴糖,喝起來就不會那么苦了,二小姐你偏偏不聽。”紅蕉朝蘇玥擠了擠眼。
“放了飴糖,那就不是涼茶了,你忘了,我們這是可以喝又可以治病的好茶?!碧K玥坐在木凳上,儀態(tài)翩翩地?fù)u著扇子,小聲同人交談。
在座的其他人,見自家大哥這種反應(yīng),紛紛拔了刀跳了出來,“姑娘,你在涼茶里面下了毒?”
沒見過這種場面的紅蕉,有些害怕地去拉蘇玥的手,這什么事啊,不就賣個涼茶嘛,還要死要活的了。
“下毒?”蘇玥淺笑著站起身,“毒藥多貴啊,下了毒,這涼茶可就不賣五十文一碗了。”
“他娘的,這么苦的涼茶,五十文一碗,都貴了。”滿臉疙瘩的男子吐完了趕路路上吃的干糧,吐膽汁,吐得臉都綠了,“你賣的這是茶,還是藥?”
“我賣的是茶,也是藥?!碧K玥氣定神閑地?fù)u著大蒲扇,一下一下扇著。
“這么苦的茶,你是居心不良,想謀財害命?”
“我不想害你的命,我想治你的病。”蘇玥不慌不忙看著面前的人。
那滿臉長滿的血肉模糊的疙瘩成功地吸引了她的目光,這人啊心急氣燥就容易上火,心中的火沒處發(fā)作就只好往臉上冒,面前的這個人一看就是上火了,上火喝她們家的涼茶最好了。
“你才有?。 备泶衲凶恿R罵咧咧地,“走啦走啦?!?p> 年長的男子忙走上前付好了錢,又著急地去后院牽馬,其他人立馬散了,穿鞋的穿鞋,套馬車的套馬車,整理箱籠的整理箱籠,一行人趕著馬車,騎著馬往不遠(yuǎn)處的正東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