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路義希一起坐上山頂?shù)睦|車時,陳晨已經(jīng)什么想法都沒有了。
纜車的車廂里只有他們兩個人,路義希挨著她坐著:“沒有問題要問我嗎?”
陳晨動了動嘴唇,其實是有的,在他還沒回來之前,她有一肚子的問題,想問他為什么不說一聲就鬧失蹤,她又不是不講理的人,斷不會阻人真愛,想問他她哪里不好,為什么他最后選擇了洋妞。
但現(xiàn)在,陳晨看了看似乎有些消瘦的路義希,卻只是笑瞇瞇地?fù)u頭:“你回來就好。”
路義希眼里似乎有一片輕薄的水光,他伸手掃了掃她的眉毛:“陳晨,我想抱抱你?!?p> 陳晨看著他這副樣子,忍不住暗暗嘆了口氣,果然失戀是可怕的,把向來樂天的路義希變得如此多愁善感。
她很豪邁地伸出雙臂:“來吧,不就是一個洋妞嗎?別傷心,等我介紹我們宿舍之花樂寶寶給你認(rèn)識?!?p> 原本傾身往陳晨身上靠的路義希登時停下動作,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我記得你以前這么說的時候,宿舍之花可是你自己?!?p> 陳晨紅著臉傻笑,那是以前了,現(xiàn)在,哦不,過了今天,她就又是名花有主的人了。
想到那個主,陳晨覺得他此刻應(yīng)該是暴跳如雷了吧?她忍不住害怕地縮了縮脖子。
路義希微笑著,一路都沒有再說話。
等坐了一圈兒纜車下了山,天色都已經(jīng)昏黃了。
路義希卻一點兒要走的意思都沒有,在公園里找了一張長凳,拉著陳晨坐下。
“在英國的時候,我總是找一張這樣的凳子坐著,然后給你打電話?!?p> 陳晨微側(cè)著頭,表示她有在聽他說話。
“在英國的每一天,我都很想你,很擔(dān)心我不在的時候,你闖禍了怎么辦?遇到作業(yè)有難題你不會解怎么辦?生病了怎么辦?”蘇維揚也側(cè)過頭,對上陳晨有些驚詫的目光,“可是我更擔(dān)心的是,這所有的問題,都有其他人能幫你解決,我怕我不在太久,你就要被拐跑了?!?p> 他站起來,在她的面前半蹲著,讓自己的眼睛可以和她直視。
“你打電話過來的時候,接電話的女孩子叫Jana,是我同班同學(xué)Ken的妹妹,她很喜歡我?!?p> 陳晨低著頭,像個小學(xué)生一樣正襟危坐,并不說話。
“我和Jana還有阿Ken一起去過愛爾蘭旅游,所以,上傳到微博的那些照片,是真的?!彼斐鍪?,強(qiáng)迫她看向他,“但是,我和Jana的戀情是假的,我在英國沒有談過戀愛?!?p> 陳晨想抽出她被路義希握住的手,卻被握得更緊,緊得她感覺自己的骨骼都快要被捏碎。
路義希猛地站起來,把陳晨扯進(jìn)懷里,用力地抱住她:“你信我?!?p> 陳晨掙扎了一會兒,沒掙開,干脆聽之任之:“既然是假的,當(dāng)初為什么不說?現(xiàn)在告訴我這些,又有什么用?”
路義希的聲音染上了苦澀:“陳晨,我有苦衷。”
陳晨雙手垂下:“你說,我聽著?!?p> 半晌,路義希卻沒有聲音,他慢慢放開她,一字一句地問:“陳晨,再給我一次機(jī)會,好嗎?”
陳晨抬起頭,非常堅定地回答:“不好,路義希,我像是那種被你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女孩子嗎?太遲了,我已經(jīng)有男朋友了。”
他還想再說什么,陳晨卻不聽:“走了?!?p> 她大步走開,在公園的門口攔了兩輛計程車,回頭跟路義希說:“你坐這一輛回酒店吧,我坐后面那輛回學(xué)校?!?p> “陳晨……”路義希試圖拉住她。
陳晨卻慢慢抽出自己的手:“我現(xiàn)在不想聽?!?p> 路義希也不再勉強(qiáng):“好,我這段時間都會在GH,等你想聽了,我隨時都在?!?p> 陳晨坐上計程車,只覺腦海里一團(tuán)亂麻,她好不容易原諒他,決定接納他和他的外國女友,他卻來告訴她,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他有苦衷。
他是當(dāng)了特務(wù)還是借了高利貸,需要用這種“苦衷”來糊弄她。
陳晨悶悶地坐了一陣,突然想起她還有很重要的事情沒有做—寒橘恩!
她立刻打電話過去,他沒有接,看了看手機(jī),今天發(fā)出去的信息沒有回復(fù),他也沒有打電話來追問。
她的手立刻顫抖起來,用力拍了拍司機(jī)的后背,嚇得司機(jī)差點兒大轉(zhuǎn)彎開進(jìn)路邊的花壇里去。
“小姑娘你嚇?biāo)牢伊?!?p> “師傅師傅,拐個彎……”
她半路改道,去了寒橘恩公寓,一下車就飛快地往上走,她的腳還沒好全,走幾步就疼,她按了密碼進(jìn)去,卻發(fā)現(xiàn)里頭一片黑乎乎的,寒橘恩似乎并不在家,進(jìn)去找了一通,果然不在家。
陳晨有些慌了,打電話他不接,莫非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她掉轉(zhuǎn)頭,立刻趕去LT。
然而到達(dá)LT,陸堯希所在的那一層也是黑漆漆的,他也沒有回公司。陳晨一時想不到他會去哪里,只好垂頭喪氣地回宿舍,找樂寶寶幫忙一起想想辦法。
今天走了太多路,她的腳踝似乎又腫起來了,拖著沉重的步伐往宿舍門口走,一抬眼,就看見宿舍的大榕樹下,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寒橘恩?!”
陳晨也不顧腳疼,拖著腳快步走過去。
寒橘恩那樣愛干凈的一個人,此時卻背靠著樹干坐在地上,低眉斂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這樣的他讓陳晨很心驚,她伸手拉了拉他:“小寒,你在想什么?”
她的手一碰上他,他就好像觸電似的醒了過來,立刻站直了身子,低著頭迷茫地看著她。
他的身上還穿著跑馬拉松的運動服,難道說他跑完馬拉松就一直在這里等她?
想到這兒,她的心一陣絞痛:“干嗎傻乎乎在這里等,我不是發(fā)信息告訴你我沒有在宿舍,你為什么不給我打電話?”
沉默了許久,寒橘恩終于開口,聲音卻是沙啞暗沉:“你去哪里了?陳晨,你沒有在終點等我。”
他整整跑了42公里,滿心以為在終點能見到那個又蹦又跳的小傻子,可是等他跑到了終點,那個人卻不在,于是他硬生生地在終點前停了下來,許多人越過他跑向了終點,拿到了名次。
觀眾都莫名其妙地看著他,而他腦海里翻天覆地只有空蕩蕩的終點,她不在。
他皺了皺眉頭:“陳晨,我沒有拿到名次。”
陳晨以為他是在為了這件事情難過,連忙安慰他:“不要緊不要緊,就算你跑最后一名,我也原諒你?!?p> 她急匆匆地表著決心,寒橘恩卻依舊木然。
她一展臂,撲到他懷里去:“小寒,我們破鏡重圓吧。”
他沒有回應(yīng)她,只是淡淡地問:“你今天去哪里了?”
陳晨心有些慌,只好囫圇地應(yīng):“我去接一個朋友了?!?p> 寒橘恩和她拉開距離,看了看她身上大紅色的裙子,忽地笑了:“那個朋友,比我還重要嗎?”
陳晨愣住了,要怎么說?路義希的確對她很重要,和薛蓓蓓一樣重要,但是并不代表寒橘恩不重要啊。
得不到回答的寒橘恩靜靜站著,陳晨突然覺得,此時此刻像是一場對峙。
她不敢告訴他今天發(fā)生的一切,她不敢告訴他,她曾經(jīng)喜歡的人回來找她,要她回到他的身邊。
陳晨想,寒橘恩這樣的小氣鬼,聽到了這種事,無論如何都不會輕易釋懷。
第一次,她想到了撒謊,明明還在考慮,嘴巴卻先于大腦開口:“薛蓓蓓也去了,那個人……是薛蓓蓓的青梅竹馬,是對她很重要的人,所以,我才陪著?!?p> 說完,她就有些慌張,不知道寒橘恩,會不會信。
良久他才淡淡地說:“哦,是這樣???”
他嘴角似乎彎了彎,安安松了一口氣。
他拍拍她的手:“上去吧,我自己回去就好。”
陳晨有些不舍,他們破鏡重圓的日子,就這樣?
她期待地看了他半天,卻發(fā)現(xiàn)他依舊沒什么表現(xiàn),這種大日子,居然要女生主動?!
但看寒橘恩似乎真的沒有要給她一個晚安吻的意愿,她只好一咬牙,踮起腳,親吻了陸堯希的左臉,然后拖著疼得要命的腳,用最快的速度往宿舍走。
寒橘恩看著她走遠(yuǎn),才掏出口袋里的手機(jī),上面是李佳峰給他發(fā)來的截圖,來源周曉媛的朋友圈。
背景是機(jī)場大廳,一個紅裙飛揚的人,正在別人的懷里,笑得青春肆意。薛蓓蓓配上了這樣一句話:竹馬回來了,你們又在一起了。
在他為她努力奔跑42公里的時候,她在別人懷里。
他隨手撥出了一個電話:“佳峰,我想見一見薛蓓蓓,有些話要問清楚。”
說完,寒橘恩把手機(jī)收回口袋里,眼里閃過復(fù)雜難明的情緒,陳晨,你什么時候,也學(xué)會說謊了?
天氣進(jìn)入深秋,早晨有些冷,陳晨把自己裹在外套里,站在長長的隊伍里買豆?jié){油條,心里是甜蜜的。
她沒有寒橘恩會做飯的技能,只能在外面買,好在這家店挺干凈,寒橘恩是給過PASS的。
今天是破鏡重圓的第二天,她已經(jīng)下定決心,要和他好好地在一起,過去那些事情,就好像他說過的那樣,都已經(jīng)不重要了。
她抱著早餐一路走上陸堯希的辦公室。
然而,向來通行無阻的她,卻在辦公室外被Lucy給攔住了。
“寒總現(xiàn)在在見客,你一會兒再來吧。”
不知為什么,Lucy的表情有些奇怪,笑得也很僵硬。
陳晨看了看懷里的豆?jié){,一會兒就該涼了。
她笑著問Lucy:“應(yīng)該不會很久吧?我就在外面等著他好了?!?p> Lucy一臉尷尬:“你還是走吧?!?p> “怎么了?你干嗎這么緊張?”陳晨再粗神經(jīng),也知道事情不對了。
Lucy似乎下定決心要提醒他:“你別傻了,聽說寒總可是太子爺?shù)呐笥?,他們那些人哪個不是花花公子,玩玩就算了,你還付什么真心?”
陳晨一頭霧水:“什么意思?”
Lucy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她一眼:“寒總今天是帶著那個元小姐來上班的……還……還吩咐我去給她買換洗的衣服,現(xiàn)在還沒出來呢!”
陳晨腦子里“嗡”的一聲響,笑容有些掛不住了:“怎么可能?”
Lucy卻已經(jīng)開始推她:“走吧走吧!”
陳晨被Lucy推著走出兩步,卻突然一個急轉(zhuǎn)彎,繞過Lucy就去開辦公室的門。門沒鎖,陳晨轉(zhuǎn)動手把走進(jìn)去的時候,就看見寒橘恩半躺在沙發(fā)上,而元素整個人都倒在他的懷里,雙手死死抱住他的脖子。
“出去!”寒橘恩瞪了陳晨一眼。
陳晨當(dāng)真被他唬了一愣,后退了一步。但這一步之間她就想明白了,她為什么要退,現(xiàn)在是她抓奸在沙發(fā)。
陳晨不退反進(jìn),從袋子里掏出那杯還溫?zé)岬亩節(jié){,打開蓋子,走過去劈頭蓋臉就往寒橘恩頭上澆。
元素尖叫一聲,立刻從寒橘恩身上彈開。
“陳晨!”寒橘恩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陳晨,那副表情似乎要把她拆吃入腹。
陳晨卻無懼,抬頭挺胸地看著他:“解釋!這次又是她在非禮你嗎?”
“我憑什么對你解釋?”
“就憑我是你女朋友?”
“哦?”寒橘恩抹走臉上的豆?jié){,冷冷地看過來,“那么現(xiàn)在我告訴你,我們分手了?!?p> 陳晨的手無力地垂下:“小寒,為什么?”
為什么這么反復(fù)無常,為什么剛剛對她承諾過,轉(zhuǎn)眼又抱別人在懷里,是她一直看錯了他嗎?
寒橘恩撇過臉不看她:“不為什么,你不是都猜對了嗎?我這種幼稚的人,睚眥必報,順便拿你來刺激一下前任而已?!?p> “你騙人!”陳晨瞪著他,“要是這樣,你何必把我追回來?!?p> 他終于看過來,眼神冰冷得沒有任何情緒,聲音像是小龍女那張寒冰床,刺得她渾身都抖。
“陳晨,我只是沒玩夠而已?!?p> 她不想再聽下去,轉(zhuǎn)身就走,誰知道寒橘恩卻一把扭住她的手,兇神惡煞的樣子讓陳晨瞬間哭了出來。
“你哭什么?這種隨便找個人來刺激前任的伎倆,你不是最清楚嗎?陳晨,你贏了,你還哭什么?”
最后他幾乎是用吼的,元素嚇得屁滾尿流地跑出去,還順手關(guān)上了門。
陳晨死命掙扎,她學(xué)過的招式都派上用場,可惜不過是花拳繡腿,寒橘恩一只手,就讓她無法動彈。
她被他壓制在墻上,就好似初見那樣,她極恐懼,他極憤怒。
她本來是咬著下唇悶聲地哭,誰知他這樣粗魯無禮,她被嚇壞了,失控地哭了出來。
“不許哭!”他又是一聲吼,她不聽,哭得直抽抽。
下一秒,嘴就被人堵住,帶著恨意,幾乎是肆虐般啃咬著她的唇,讓她發(fā)不出聲音。陳晨只覺嘴上火辣辣的,帶著豆?jié){的甜味,然后,那陣火辣就轉(zhuǎn)移到她脖頸,似乎有一路往下的趨勢。
陳晨嚇壞了,想起當(dāng)時學(xué)的防身術(shù),忙不迭地用自己的頭去撞他。
他終于停了下來,抬眼看她,眼里已經(jīng)是一片猩紅:“陳晨,你愛我嗎?”
陳晨這輩子就沒有被人欺負(fù)成這樣,她又恐懼又憤怒,想也不想就吼回去:“愛個屁!寒橘恩!我討厭你!你走開!”
話音剛落,他就松了手。
他轉(zhuǎn)過身,看都不看她,似乎在極力克制著什么,半晌才冷冷地說出來:“滾出去,明天開始,你不用再來上班了。陳晨,不要再讓我看見你,否則,我會讓你生不如死?!?p> 明明被欺負(fù)的是她,他卻一副比她還要憤怒的樣子,陳晨哆哆嗦嗦地站起來,一刻也沒有遲疑地跑了出去。
陳晨這副樣子嚇壞了不少人,一路上不少人對著她指指點點。
陳晨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究竟狼狽成什么樣了,她打了車,想去找薛蓓蓓。
司機(jī)大叔在后視鏡里瞄了她兩眼:“小姑娘,是不是要去警局???”
陳晨用力地拍他的椅背:“去皇庭酒店?。 ?p> 陳晨一路號啕大哭,司機(jī)大叔嚇得一身冷汗,把窗戶都關(guān)死了,一路往酒店飆。
到了酒店,陳晨丟了一百塊給驚魂未定的大叔,抽抽噎噎地上樓,敲開了薛蓓蓓的房門。
薛蓓蓓昨晚大半夜才睡,一大早被吵醒,怒氣沖沖地去開門,就看見陳晨頭發(fā)凌亂衣衫不整地站在門口,嚇得什么起床氣都沒了。
薛蓓蓓慌忙把她拉進(jìn)來,上上下下把她檢查了一下,見她一瘸一拐,手腕上還有五個發(fā)紅的手指印,脖子和嘴唇更加慘不忍睹。
薛蓓蓓怒了:“我以為他只會跟你說分手罵你幾句,誰知道他居然對你動手!老娘去找他算賬!”
陳晨本來正嗚嗚地哭,聞言愣愣地抬起頭來,她還什么都沒說,薛蓓蓓怎么會知道寒橘恩和她說了分手。
以陳晨這么多年來對薛蓓蓓的理解,一定是她暗地里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寒橘恩的反常難道和她有關(guān)?
陳晨立刻跳起來,抓住薛蓓蓓拼命搖晃:“你說!你究竟又干了什么?”
薛蓓蓓被她搖得翻白眼,掏出手機(jī)給她:“你自己不會看朋友圈?。俊?p> 陳晨慌慌張張地翻開朋友圈,登時想一頭撞死在墻上。薛蓓蓓昨天可謂刷了一天的屏,從陳晨見到路義希那一刻她就各種拍照拍小視頻。
陳晨抖著手一路翻下去,有她和路義希的照片,路義希牽著她的照片,還有路義希喂她吃小龍蝦的照片,最后更放出一張兩個人靠得極近的照片。
陳晨記得當(dāng)時路義希是拿著餐巾幫她擦掉嘴角的湯汁,然而這張照片的角度,卻更像他們在接吻。
陳晨很不淡定:“薛蓓蓓你做了什么?”
用腳指頭想想也知道,寒橘恩一定是從李佳峰那兒獲得了這些照片,他一定誤會了。
腦海里突然閃過寒橘恩對她說的那句話,他說,這種隨便找個人來刺激前任的伎倆,你不是最清楚嗎?
陳晨現(xiàn)在連哭都哭不出來了,她想把薛蓓蓓就地掐死:“損友??!你怎么可以這么坑?!”
薛蓓蓓倒是坦然:“昨天他通過李佳峰把我約出來,我就告訴他真相了。”
陳晨瞪大了她腫得像核桃一樣的眼睛:“哪里來的真相?”
“我告訴他,你和他在一起,只不過是為了刺激路義希,好讓他從異國他鄉(xiāng)回來,現(xiàn)在路義?;貋砹?,他就可以功成身退了。”薛蓓蓓淡定地看著陳晨,“反正,你也從來沒對他說過喜歡或者愛,不是嗎?”
難怪寒橘恩發(fā)瘋失控,他信了周曉媛,他一定以為她一直是在騙他,還義正詞嚴(yán)地要求他不能對她說謊。
他一定以為,這是她的一個局。
陳晨一屁股跌坐在床上,覺得這真是一個天大的玩笑。
陳晨猛地站起來:“我要去跟寒橘恩解釋清楚!”
酒店的空調(diào)開得很足,陳晨坐在那張巨大的雙人床上,冷得瑟瑟發(fā)抖。
她沒有走成,因為在她握上門把的時候,薛蓓蓓在她背后幽幽地問她:“你難道不想知道路義希失蹤的真相嗎?”
陳晨回過頭去看她:“什么意思?”
薛蓓蓓一字一句地說:“陳晨,你知道嗎?路義希在英國出了車禍,差點兒死掉?!?p> 陳晨游魂似的回到了床上。
“在我發(fā)了你和寒橘恩的合照不久后,路義希給我打了電話,我才知道了這件事,他昏迷了一個半月,醒來的時候,就看見我的朋友圈?!毖磔戆寻舶怖缴磉呑?。
“為什么沒人告訴我呢?”陳晨愣愣地看向薛蓓蓓,“為什么都瞞著我呢?”
“因為他昏迷前,一直在念叨著,不要告訴陳晨,她會害怕?!毖磔硖а劭此?,有些不忍心,但還是繼續(xù)丟炸彈,“他內(nèi)臟大出血,肋骨斷了,像個木乃伊一樣在床上躺了一個月,可能當(dāng)時他以為他要死了,他說,他怕你會害怕,那個時候誰會來安慰你。他在那種危急的時刻,還是一心想著你?!?p> 陳晨喉嚨發(fā)澀:“可是……那個Jana?!?p> “Jana在他昏迷以后,一直照顧他,把自己當(dāng)成他女朋友,接了你的電話,她感覺到威脅,才在微博上傳了那些照片?!?p> 薛蓓蓓伸手擁抱她:“他身邊的人,都知道你的存在,他的手機(jī)背景、電腦桌面,還有他錢包里,都是你的照片。陳晨,路義希愛你,他從來沒有背叛你?!?p> 陳晨被她抱在懷里,想起那些血肉模糊的瞬間,她不在他的身邊,不明真相的她一直在怪他。
“我去英國,就是為了去找他,他不讓我告訴你,我只好自己去。”薛蓓蓓眼神凌厲,“我去的時候他在做復(fù)健,他很努力,比別人堅持更長的時間。我勸他休息,他卻說,我如果不健健康康地回去,會嚇到她的?!?p> 陳晨捂住了臉,可是該怎么辦呢?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沒有為他做。
“現(xiàn)在他回來了,你難道不應(yīng)該回到他身邊嗎?陳晨?”說到最后,薛蓓蓓的聲音都抖了起來。
陳晨卻捧住腦袋:“我不知道。”
薛蓓蓓恨鐵不成鋼地推開她:“我就知道你會優(yōu)柔寡斷,所以我替你做了決定。陳晨,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人像路義希那樣愛你,他愛了你整整二十年,寒橘恩怎么比?”
寒橘恩,這三個字在陳晨腦海里轉(zhuǎn)啊轉(zhuǎn),最終幻化成他笑的樣子、他假裝生氣的樣子、他暴怒的樣子,還有剛剛他為她失控的樣子。
小寒他,其實是個很自卑的小孩兒,所以一切都要求完美,然而遇到一個這么不完美的她,他卻妥協(xié)了,接受了。
他也是愛她的吧。
薛蓓蓓見陳晨眼神恍惚,正想再趁熱打鐵地勸兩句,就聽到敲門聲。
薛蓓蓓看了看時間,是約了路義希一起吃飯,她又看了看狼狽不已的陳晨,不發(fā)一言地去開了門,把路義希引了進(jìn)來。
路義希莫名其妙地被拉進(jìn)來,一眼就看見床上抱著膝蓋坐著的那個人,披頭散發(fā),好不狼狽。
“陳晨?”路義希眉頭緊蹙,大步走到陳晨面前,捧起她的臉,就見她的眼睛已經(jīng)哭成了核桃,瞇著一條縫在看他。
目光落在她脖頸間的那塊紅上,路義希的眼神立刻暗下來:“怎么回事?”
他是知道寒橘恩的,周曉媛一到英國,就把該說和不該說的都告訴他了,所以第一時間,他就想到了這個人。
“是他做的?”
陳晨沒有回答,卻猛地將他撲倒,伸出手去解他的襯衫紐扣。
“我去!陳晨你……你等我出去再動手??!我出去了!”薛蓓蓓大驚小叫地跑了出去。
重重的關(guān)門聲響起,而陳晨卻還是專注地解路義希的紐扣。
路義希被她撲倒在床上,不發(fā)一言,任她為所欲為:“陳晨,你想確認(rèn)些什么?”
解開了一半襯衫之后,陳晨終于看見那條疤痕,在左胸下露出一個猙獰的頭。路義希不愧是從小陪著她長大的人,她一動,他就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她不信啊,她覺得薛蓓蓓是為了把她留下來,才捏造了這件事,可是當(dāng)她看到那條做手術(shù)留下的疤痕后,她寧可薛蓓蓓說的是謊話。
她伸出手輕輕碰了碰那條疤痕,又猛地收回手來。
“陳晨……沒事了,不用怕,我不疼了?!甭妨x希伸出手把她擁入懷里,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她的背,“你沒有失去我,你看,我不是好好地又回來了嗎?”
他總是那么清楚地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的恐懼,她的虛張聲勢,他都看得透徹。
陳晨伏在路義希的胸口,聽著他平穩(wěn)的心跳,突然覺得很茫然。
“陳晨,他對你不好?”路義希將她拉開一段距離,低下頭看她,她的眼里滿是迷霧,層層疊疊,看不清楚隱藏其中的情緒。
可是那雙眼睛像有巨大吸力,路義希緩緩地朝她靠近,在觸碰到她嘴唇的那一瞬間,她卻猛地從他的懷里掙脫出來。
“你別過來!”路義希跳了起來,“薛蓓蓓說過,你從小看著我長大的,長兄如父,你就跟我爹似的?!?p> 饒是路義希再從容淡定,此刻也止不住嘴角抽搐。
陳晨意識到自己激動過度了,她低垂著頭:“我有男朋友了,他要和我分手,可是我還沒有答應(yīng)?!?p> 她現(xiàn)在心里矛盾極了,如果沒有遇上寒橘恩,沒有和他一路打打鬧鬧至今,那現(xiàn)在路義?;貋恚涂梢院退饷髡蟮卦谝黄?,一切順理成章,無須考慮。
可是,她偏偏遇上了寒橘恩。他就像一顆流星,她本來對著他許愿來著,但是他卻狠狠砸下來,在她身邊砸了個坑,然后把她也給拉下去了。
“陳晨,沒關(guān)系,我不會再走了,以后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p> 這句臺詞太熟悉,陳晨猛地抬頭看了看路義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路義希以為她是感動的,手忙腳亂拍著她的背安慰:“不哭不哭?!?p> 陳晨卻號得差點兒背過去,上天本來給了她一塊熊掌,在她樂呵樂呵要把熊掌吞了的時候,他又把熊掌拿走了,給了她一條魚?,F(xiàn)在她抱著魚,考慮著清蒸好還是紅燒好的時候,他又突然把熊掌丟了回來,還逼迫她只能選擇一樣。
陳晨抓心撓肺,指著天花板怒吼:“月老你給我下來,我們單挑!”
路義希費了好大力氣,才把她按住,但她卻像個小孩兒一樣不受控制,“啪”的一聲,亂甩的手打在他的傷疤上,他疼得悶哼一聲。
陳晨嚇了一跳,登時就收了手,乖乖躺著不敢動,像做錯事的小孩兒一樣。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p> 路義希一手捂著傷疤,一手去順?biāo)念^發(fā):“陳晨,如果可以,永遠(yuǎn)不要跟我說對不起?!?p> 他一語雙關(guān),也不知道她聽懂了沒有,她乖乖地點頭,側(cè)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路義希嘆了一口氣,起身去浴室,用熱水泡了毛巾來給她洗臉。
床上的人估計鬧得累了,眼睛緊閉,像是已經(jīng)睡著了。
路義希把軟軟的人抱起來,用溫?zé)岬拿硖嫠聊?,手臂和手掌,舒服得她直哼哼?p> 擦過脖子的時候,陳晨“嘶”地倒抽了一口涼氣,路義希皺起眉頭,脖子那里有些磨破了,看著那一塊紅,路義希的眼神暗了又暗。
薛蓓蓓小心翼翼打開門的時候,就見房間一片凌亂,床單扯成一團(tuán),一個枕頭被陳晨踹到了地上,她面上還有可疑的潮紅,被路義希寶貝似的抱在了懷里,睡得跟死豬一樣。
薛蓓蓓“嘖嘖”兩聲,曖昧地看向路義希:“你剛?cè)瓦@么激烈,不好吧?”
路義希放下陳晨向薛蓓蓓走過來:“你照顧一下陳晨,我出去一下?!?p> 說完大步走了出去,薛蓓蓓追出去:“喂喂喂,你跑那么快干什么,記得對我們陳晨負(fù)責(zé)啊。”
路義希頭也不回,薛蓓蓓似乎看到他背后有一團(tuán)怒火,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惹不得,她縮了縮頭,決定還是去折騰陳晨算了。
“怎么樣?你得償所愿了,開不開心?”
陳晨醒過來,就看見薛蓓蓓這個女人一臉八卦地趴在她旁邊,問著她莫名其妙的問題。
她艱難地爬起來:“為什么我覺得自己渾身酸痛?你趁我睡著的時候揍我了嗎?”
薛蓓蓓曖昧地撞了撞她:“這種事情,你不應(yīng)該去問路義希嗎?”
眼看薛蓓蓓一臉的蕩漾,陳晨抖了抖,覺得還是遠(yuǎn)離這個女人好了。
陳晨揉揉胳膊坐起來:“路義希呢?”
“他怒氣沖沖地出去了,一副要去砍人的樣子?!毖磔頍o所謂地聳聳肩。
“哦?!标惓奎c了點頭,下了床去浴室洗臉,洗了一半,突然看著鏡子尖叫起來,“我怎么變成這副鬼樣子?”
鏡子里的女人兩眼浮腫,只剩下一條縫可以視物,頭發(fā)凌亂。
路義希剛才就是看著這個鬼樣子的她告白的嗎?陳晨突然覺得他實在勇氣可嘉。
薛蓓蓓被她嚇得從床上跌下去:“不要鬼叫,我剛才看到你這副樣子,還以為寒橘恩怎么你了,差點兒扛把刀找他拼命去!”
陳晨對著鏡子哀傷著,聽到薛蓓蓓這句話,立刻飛快地從洗手間里跑出來。以前她傷到指甲路義希都緊張得不得了,現(xiàn)在她這副要死不活的模樣,路義希一定是找寒橘恩算賬了。
“你說路義希是不是去找寒橘恩了?”
周曉媛的臉白了。
見她不應(yīng),安安自問自答:“還好還好,他不認(rèn)識寒橘恩,更不知道他在哪里。”
薛蓓蓓的臉更白了:“義希什么都知道,我都告訴他了?!?p> “路義希出去多久了?”
“呃……有半個小時了吧……”
話沒說完,就見陳晨一陣風(fēng)似的飆了出去。
陳晨到達(dá)公司樓下的時候,正遇上下班高峰期,很多人從她身邊經(jīng)過,對著狀若瘋癲的她指指點點。
陳晨穿過人潮,正好一眼看見下班的Lucy。
“Lucy,寒總呢?他下班了嗎?”
早上那一幕讓Lucy心有余悸,唉,總裁背后的女人不好當(dāng)啊,看向陳晨的目光里就多了同情。
“下午有個姓路的先生來找他,兩個人就一起出去了,到現(xiàn)在還沒回來。”
陳晨急了:“他們有沒有說去哪里?”
Lucy搖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p> 陳晨走出公司大門,茫茫然不知道往哪里走好,剛好一輛計程車在她面前急剎車,薛蓓蓓從里面伸出頭來:“我知道他們在哪里,上車?!?p> 陳晨鉆上了車,薛蓓蓓就用一副看白癡的眼光看著她:“果然戀愛中的女人都會變笨嗎?打個電話不就知道了。”
車子往寒橘恩開的那家法國餐廳駛?cè)?,這餐廳當(dāng)時只是開來搪塞陳晨的,如今竟然生意紅火,外頭停了不少車子。
陳晨遠(yuǎn)遠(yuǎn)地就看見寒橘恩和路義希對立站著,兩個人臉上似乎都掛了彩。
陳晨立刻吩咐薛蓓蓓:“你拉開路義希,我拉開寒橘恩,記住了?!?p> 薛蓓蓓卻不動:“不去?!?p> 陳晨拉了她半天沒拉動,只好自己走過去,她的腳很痛,好像又腫起來了,單腳跳走不快,于是就看見兩個男人都向她轉(zhuǎn)過來,看著她。
她看了一眼寒橘恩,就見他面色沉沉地盯著她,她想起早上那個恐怖的寒橘恩,縮了縮脖子,但仔細(xì)一想,早晚都要去面對的,越是恐懼的東西,就越要去直面它。
然而她走近了,就看見路義希的手捂著胸口下方,似乎很痛苦的樣子。
他的傷!陳晨幾乎是立刻掉轉(zhuǎn)方向,朝路義希走去:“怎么樣?你受傷了?哪里疼?你干嗎和他打架?。俊?p> 要打架也要等傷好了再打啊。
然而聽在兩個男人耳朵里,都是陳晨在為路義希心疼。
寒橘恩的臉色慢慢地沉下來,眼里有什么東西慢慢地破碎、剝落,最后散了一地,再也無法拾取。
“我沒事。”路義希不著痕跡地?fù)ё∷募绨?,身上一部分重量壓了過來。
還說沒事,陳晨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明明就站不穩(wěn)了,剛出院的人,居然跑來打架,不要命了。
“陳晨!”寒橘恩的聲音冷冷的,拉回了陳晨所有的注意力。
然而陳晨一手扶著路義希,整個人都被困住,動彈不得,只能和路義希一起,站在寒橘恩的對立面。
“我給你最后一次機(jī)會,過來!”寒橘恩的目光鎖住她,下命令似的口氣兇狠極了。
陳晨害怕地縮了一縮。
“你在怕我?”寒橘恩很不可思議地問她。
她抬起頭,就看見他眼里所有的光彩,都在瞬間暗淡下去,那個一直神采飛揚的人,那個優(yōu)雅的人,下巴竟然都是青色的胡楂。
“過來!”寒橘恩幾乎是用吼的了。
陳晨突然感到一陣心慌,面前的寒橘恩雖然兇得不得了,可是她看到更多的是脆弱,她抬起腳,就要向寒橘恩走去。
然而陳晨剛剛要有動作,就聽身旁的人低聲悶哼了一聲,身上更多的重量靠過來,陳晨分了神,趕緊抱住路義希。
那邊寒橘恩已經(jīng)緩緩放下朝她伸來的手,看向路義希,自嘲地笑了笑:“好,很好。陳晨,我們這次真的完了。”
寒橘恩不再看他們,轉(zhuǎn)身就走。
陳晨想追,可是身旁的人已經(jīng)徹底滑了下來,她驚慌失措地抱住了蘇維揚,卻承受不住他的重量,跟著他往下滑:“路義希!”
她的聲音讓背著她的寒橘恩腳步一頓,然而只是一瞬間,他抬起腳,大步地向前走去。
他一定是瘋了,竟然還在期許,竟然還抱希望,薛蓓蓓在那天晚上不是已經(jīng)跟他說得很清楚了嗎?
她愛的人是路義希,她當(dāng)時失戀又失意,才找了他當(dāng)替身。而他卻一直以為,一個女孩兒,不為他的身份,不為他的樣貌,卻一直對他好,那她一定是愛他的。
所以他因為欺騙她而愧疚不安,用盡一切方式也要得到她的原諒,但最后他才發(fā)現(xiàn),她一直都在把他當(dāng)傻子耍。
他曾以為他能掌控一切,原來不過是個笑話。
陳晨,不要再出現(xiàn)在我面前了,再也……不要。
陳晨抱著臉色蒼白的路義希,看著決絕離去的寒橘恩,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有什么東西在敲擊她的心臟,一下一下,把她撕扯得血肉模糊。
獨孤九浪
更新不易,懂得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