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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他死掉了

后來他死掉了

NiFive 著

  • 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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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1-01-12上架
  • 4724

    已完結(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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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他死掉了

后來他死掉了 NiFive 4724 2021-01-12 15:17:33

  “你條件這么好,為什么一直沒有男朋友呢?”

  “我有喜歡的人了?!?p>  “那怎么沒在一起呢?”

  “他……死掉了?!?p>  我從未想過會在這樣一個平平無奇的下午,百無聊賴的閑談時光里,將過往重述。

  我和他相遇也是一個下午,陽光明媚,午后的光灑在他身上,像身披金甲的勇士,那束光也一直照進我心里。

  現在回想起來,那一切都是我自己加上的濾鏡罷了。

  我們的過往說起來爛俗不堪,無非是我和他在最好的年紀相遇,毫無保留地相愛,后來又不珍惜不服輸地互相傷害,最后慘淡收場……

  可他留給我的遺憾竟然也是那般爛俗,好似所有的言情小說里都愛寫的那樣,他用生命在我的生活里,劃上重重的一道傷痕。

  高中畢業(yè)時,我背起行囊去了遙遠的東北,我朝他們揮手告別,也想告別我和他之間的難堪。

  他們也不再拉著我的手勸我:“好好的,為什么要分開呢?好好的在一起不好嗎?”

  我也不必委屈萬分地回答:“誰不想好好的呢?”

  十七八歲的戀愛或許都是這樣極致吧,付出的時候極致,傷害的時候極致,假裝灑脫的時候極致。

  剛到長春時,整個城市都下著雨,地上濕漉漉的,這個汽車之城,霧霾真重,水和泥混在一起,環(huán)境糟糕透了。我不禁想到底是什么讓我坐著四十小時的火車,選擇了這么個破城市,這么個破學校!

  我一點也不喜歡大澡堂!

  東北人的性子過于熱情了,好似世上所有的事,都要搭把手才行。而我只想有一個自己世界,安安靜靜地待著,請不要吵我!我知道是我自己出現了問題,我的人不得不向前走,可我的心依舊停在小時候。

  聽說他去了昆明,聽說昆明四季如春,聽說他到昆明也十分不習慣……

  翻開地圖,我頭一次知道長春和昆明的距離,三千五百公里,一個東北,一個西南,跨半個中國。

  “大學你想考哪里?”

  “北京,你呢?”

  “北京好,冬天會下雪,我還沒見過雪呢!”

  “那我們一起去北京,北京不行那就北邊別的城市!”

  想起年少時說過的話,我真的一路向北填報志愿,唯獨避開了北京,而他避開了整個北邊。

  我換了長春的號碼,同學們再給我打電話就是異地通話,漸漸的電話就越來越少。

  夜里,我被手機鈴聲吵醒,下意識地捂住手機,調成靜音,四周看了看熟睡中的室友,再低頭看著手機屏幕上,一個陌生號碼,歸屬地云南昆明。

  躡手躡腳地爬下床,走到走廊盡頭,接起電話,強裝鎮(zhèn)定,禮貌有禮道:“喂,你好?”

  “喂?!蹦鞘撬麘T來說話的調調,有一絲絲地沙啞,那頭陷入了沉默。

  “有事嗎?”

  “沒事?!币估锖馨察o,靜得聽見他的呼吸聲,我想無線電波真厲害,能傳遞想念啊。

  “我是想問你在東北還好嗎?”

  “挺好的,你呢?在西南還好嗎?”

  “挺好的,但感覺沒有北京好。”

  那一晚我們將初來乍到的不適應一一說給對方聽,而后一一安慰對方面對陌生的局促和膽怯。

  但我沒有告訴他,有好幾個夜晚我都夢見他,夢見他騎車單車,在我的大學里穿行。

  適應新的學校很快,我的大一非常忙碌,我參加了話劇團,連著兩個月排練,團員們嘲笑我的南方口音,我還參加了攝影社,構圖打光我都學會了,我抱著相機拍了許多照片,又從這些照片里挑出最好的一張,寄給他。

  高中時我們就愛用手機記錄我們的每一刻,那時候的照片如今再看,可用不堪入目來形容,那時他說過以后要學攝影,就能把我每一個笑容都記下來。

  他也忙了起來,我不知道他在大學收獲了多少新的人事物,但我們不需要彼此安慰著過日子,便斷了聯系。

  久別重逢,第一個學期的結束我們都參加了同學聚會,聚會上杯酒換盞,細數往昔,同學們已不是記憶中的模樣,染了發(fā),燙了頭,穿著各式各樣的衣服,不再是穿校服娃娃頭的我們。

  但我們對相見非常珍惜,不舍得散場,直到KTV打烊。男生們依依不舍地送女生們回家,我看著他們理解他們此刻的心情,高中時期你偷偷喜歡過的那個女生,便是今后的白月光啊。

  趁亂中,他抓住我的手,那么用力,卻又松手。我回以微笑,瀟灑轉身。

  再見比我想象中的,要平淡許多,我想我和他終于是結束了。

  大學的話劇圓滿結束,我飾演一個看著嬌滴滴的南方姑娘,性子卻是極度暴躁,強烈的反差效果出乎意料的好,我愛上并習慣站在舞臺上萬眾矚目,從今后,我擁有的不再是他一個人的目光。

  學校里有個神秘的組織,但凡不下雨的天氣,他們都是全校起的最早的一批學生,當我朦朧剛醒時,他們已在校園中晨跑,那是學校的武術協會。

  想起幼時看金庸時,心里也曾有過武俠夢,于是我加入武術協會,拿起長劍,那一刻我還不知道今后這把劍會伴隨我每一個舞臺。

  在這里我找到自己的天分所在,大大小小的獎項拿了不少,但辛苦也是真的辛苦,當我又黑又瘦的回到家,媽媽頓時就哭了,同學聚會依舊,他們見到我大跌眼鏡,知道的會朝我拱手敬佩,不知道的便只好將驚訝咽下。

  他又來了電話:“你這一年發(fā)生了什么?”

  “學武術?!?p>  那頭語噎,半晌道:“女孩子,該有個女孩子的樣子?!?p>  “我女孩子的樣子,你見不到了?!?p>  現在的我一襲紅衣,一柄寶劍,一束追光,一片掌聲雷動。早就不是他記憶里那個我的樣子。

  讀過QQ里的未讀消息,鬼使神差地打開 QQ空間,點開今日訪客,有他留下的足跡。那是我一身灰朝鏡頭舉著手,手上滿是傷痕的照片。

  他留言:“見到了。”

  聽說他戀愛了,同學聚會的餐桌上,傳閱他手機里的照片,是個長發(fā)飄飄大眼睛的姑娘,姑娘對著鏡頭笑得很甜,他的鏡頭里終于有了別人的身影。

  我笑著夸贊:“好看?!?p>  同校的師兄,跋涉千里來到我出生的城市,出現在我家樓下,捧著玫瑰,背著一書包的水果,他有些憨,對著我說話靦腆:“我爸媽帶我去三亞旅游,我提前出發(fā),我想雖然你拒絕過我,但我有機會經過一次福州,我覺得也許是上天給我的機會?!?p>  “三亞回東北,經過福州?”

  他只是笑笑,然后將花和水果塞給我。“花給你,水果給叔叔阿姨帶的?!?p>  我?guī)I略了這個并不怎么好玩的城市,他卻覺得十分有趣。帶他感受我平常的無趣的生活,但他卻覺得愜意。帶他見了我那幫不上道的同學們,但他卻和我的同學們稱兄道弟。

  他在人群最遠的地方對著我笑,我看看他再看看身邊站著的人,我想我們終是要分道揚鑣,越走越遠的。

  我和師兄的感情開始就結束了,結束的時候我告訴自己,以后再也遇不到待我這么好的人。心里縱使惋惜,卻無可奈。

  師兄對我好,我接受了心里只有虧欠感,他給我買一件禮物,我必定要回一件,才得以安心,他想牽我的手,我會不經意地躲開,他越是想要靠近,我就越是想要躲避。我們反而不如師兄妹的關系時親近。

  我了解師兄,師兄才華橫溢,腹有詩書,師兄也了解我,我性情恣意,卻死心眼。

  和師兄在一起,我才知道,自己根本沒停止過愛他,愛以想念的形式,時時刻刻地存在我的生活每個縫隙。

  師兄跟我說:“去找他吧,喜歡就別錯過,扭扭捏捏像什么樣子?!?p>  聽說他也分手了。

  畢業(yè)后,就回去。我收拾行李,回去的行李比來時多得多,我挑選那些富有回憶的行囊?guī)е?,將剩下的負累丟棄。

  我?guī)Щ匾恢毁M列羅的大盒子,里面滿滿當當塞著車票和機票,我將它們鋪陳開,福州,長春,哈爾濱,沈陽,濟南,杭州,青島,三亞,重慶,成都,西安,北戴河,呼倫貝爾……

  那些我們約好要一起去看的山川,河流,大海,沙漠,草原……我都自己去看過了。

  參軍入伍,畢業(yè)后,我沒有回去。

  入伍的兩年,我從沒思念過他,我想這兩年便是我給自己的救贖時光,百煉成鋼,性格里唯一的軟弱被抹去,眼里多一分堅毅。

  再見面時,他們舉著酒杯依舊細數過往,他們懷念那時年輕氣盛一切無所不能,而現在的他們被工作家庭困守,想跳卻跳不出。

  他們趁著醉意對我說:“只有你,想干嘛干嘛,一點猶豫也沒有,痛快!”

  我笑著,心里那句你們也可以并未說出口。

  酒過三巡,他酩酊大醉,在廁所門前攔住我。

  “兩年,兩年太久了……太久了……”

  他的酒氣噴在我的臉上,我問:“久嗎?我們都認識十年了。”

  我不明白他為什么哭,或者我明白,只是不想去了解,不想再動搖。因為他明天就要去英國,去見他在英國進修的女朋友,他說那會是他最后一個女朋友。

  疫情來勢洶洶,中國成了世界的避之不及,而一轉眼,武漢疫情得以控制,國內防控得當。國外的疫情卻姍姍來遲,并愈演愈烈。

  我接到一個陌生來電,沒有歸屬地,像極了詐騙電話。

  “喂,你好?”

  “喂?!蹦鞘撬麘T來說話的調調。

  “有事嗎?”

  “沒事,我就是想問國內疫情還好嗎?”

  “還好,福州還算安全,支付寶有每日感染數據,你可以關注那個。”

  “恩?!?p>  兩頭陷入沉默。

  我問:“英國的疫情嚴重嗎?”

  “還好?!?p>  長久沉默,只剩我和他的呼吸聲在彼此問候,我掛斷了電話。

  窗外已有春暖花開的跡象,我不禁想英國的三月是什么樣的天氣?會是漫天迷霧嗎?

  幾日后我再次接到他的電話。

  “喂,什么事?”

  那頭久久沉默,當我即將失去耐性,他才開口:“我一生有三個女朋友,現女友跟我親近得像家人,前女友跟我淡的像是朋友,前前女友整整折磨了我十年。我每次見到你,都能發(fā)現你又多了我所不知道的東西,我便忍不住想要了解,沒有一次心里平靜過?!?p>  我想起分手時,我對他說過一句電影臺詞,我要用盡我一生風情萬種,讓他在將來任何不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內心無法安寧。竟是一語成箴。

  我打斷他,問:“你怎么了?”

  他在那頭笑了笑,答:“我得了新冠?!?p>  我無法描述當時的心情,就像靈魂出竅,再回神時,除了掉眼淚,什么也做不了。

  “會好的,現在疫情控制住了,有藥治,會好的,一定會好起來的?!?p>  “干嘛哭啊,傻瓜?!?p>  “你回來治病嘛,你回來吧。”

  “現在還不能回去?!?p>  “那你好好治病,會好的,一定會好的?!?p>  “恩恩,我知道,你別哭,你這樣我心慌?!?p>  我吸了吸鼻子,抹掉眼淚,哽咽:“好,我不哭,那我每天都要跟你電話?!?p>  “我要治療,有空的時候,我就給你打?!?p>  “一定要給我打,我等你?!?p>  “好,你別擔心,好好工作,好好生活。”

  他每次掛斷電話,我心里都一陣心慌,害怕等不到他下一通電話,我還有好多話想跟他說,我們還有好多舊賬,需要一一清算,算完舊賬,我還想說,我喜歡你,我還是很喜歡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但我再也沒接到過他的電話,心急如焚,我打回去卻沒有人接,我仿佛知道了答案,卻不敢聲張。照常上班,照常吃飯,照常笑,好像只要我照常生活,他便一直活在世上的某個角落。

  他的葬禮上,我第二次見到他的媽媽,她強撐著精神,雙眼紅腫,滿頭新抽芽的白發(fā),蒼老不少。

  我沒有哭,只是為他送上一束花。同學們對我的出現,或訝異,或了然,在他們眼里,我和他早已是形同陌路,我來此也就是出于同學之情。

  而他的媽媽卻在我抓著她的手說節(jié)哀時,淚如決堤。

  我第一次見到阿姨,她也是淚眼婆娑,那時他急性闌尾炎剛做完手術,我去探望他。

  阿姨說:“他時常和我提起你,說你好?!?p>  我哽咽著回應:“他卻從沒跟我說過?!?p>  同學看著我和阿姨抱著痛哭,紛紛哀默,他們好似明白了什么。

  他們說:“那兩個人高中戀愛時,可是被稱為同源染色體啊?!?p>  同源染色體如今卻分開了。

  我和阿姨彼此安慰:“好好生活,逝者已逝,生者安康?!?p>  死亡何其強大,在它面前我們除了選擇認命別無他法,它會用機械的麻木的生活,一日日地磨平我們心中的傷痛,只留下遺憾日久彌新。

  我何必故作灑脫?我們之間差的不過就是誰先開口說一句還愛,我如果畢業(yè)就和他在一起,不參軍,也就沒有他后來的女朋友,他也不會去英國,他就……他還能跟我互相折磨,互相陪伴。

  他這些年的改變,我看在眼里,卻從沒主動地了解過。我甚至堂而皇之的拿我們已經不了解做借口,逃避他的一切話題。

  我自認我和他的感情里互不相欠,我自認只要自己不向他走近,我自認只要足夠灑脫,我就能獲得新的生活,新的感情。

  其實我只是活在了自己給自己做的幻想里,從不曾正視自己,也從不曾對這份感情勇敢,如今,他的離去給這份幻想上了枷鎖。

  困守其中的我再也無法自欺欺人地騙自己,灑脫。

  我開著車,車上在放五月天的《后來的我們》。

  在某處另一個你留下了

  在哪里另一個我微笑著

  另一個我們還深愛著

  代替我們永恒著

  如果能這么想就夠了

  ……

  我的目的地是昆明,他在這生活了四年,我不曾參與的四年。

  就從這里,帶著懷念,重新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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