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云從帳篷里出來,抬頭一望,右邊公路上的行人中似乎有文陽的身影?!八侥睦锶??”他琢磨著。
“你在看什么呢?”曉青順著邱云的方向望去,“咦,那個人是文陽啊,她要去哪里?”
“不知道?!鼻裨苹卮?。
“我打電話問問?!睍郧嗾f著撥了電話?!拔梗年?,你要去哪里?”
“我去給老奶奶拿東西,去她家里?!蔽年柸鐚嵒卮?。
“她家在哪里?遠不遠?”
“在魏家村,不遠,走路半個小時。你們別管我了,我一會兒就回來?!蔽年枓鞌嗔穗娫?。
曉青把情況給邱云說了,他搖搖頭,說道,“文陽膽子真大,還敢一個人去陌生的地方替人拿東西?!?p> “我們要不要跟上去?”曉青問道。
“不用了,我們這里還有事情呢,做完了再說?!鼻裨普f著又和曉青走到下一個帳篷前。
文陽心里默念著老奶奶的話,沿著公路走,大約半個小時后,果真看見一個廣告牌下的三間老舊瓦房。
因為地震,瓦房的屋頂嚴重變形,瓦片掉落大半。院子里到處是斷裂的瓦片和木頭。
文陽嘆息著這一片狼藉,小心翼翼地穿過院子,徑直走到中間的屋子前。她拿出鑰匙,打開了鎖,輕輕地推門,塵土從上面掉落下來。
她等了一下才進屋,暗沉的光線中看見床邊的木頭柜子。她打開柜子,果然看見一個大紙箱。她不想多做停留,抱起紙箱往門口走去。她把紙箱抱出門外,放在地上,轉身關門上鎖。忽然聽到木頭斷裂的聲音,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一截斷裂的椽子已經打到她的頭上。
天快黑了,食堂已經開飯。曉青和邱云忙完了,到食堂去吃飯。他們沒有看見文陽,便給她打電話。電話沒人接。
“怎么回事?她還沒回來嗎?”曉青覺得奇怪。
邱云也打了電話,還是沒接?!八遣皇窃谒奚嵝菹⒛??”
“那我回去看看?!睍郧嗾f著跑回宿舍,沒有見到文陽。她氣喘吁吁地跑回食堂,對邱云搖搖頭?!八龥]在宿舍。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我們還是找找吧。”
邱云皺起眉頭,回想文陽說的殘疾老奶奶住在哪一間帳篷,然后對曉青說,“你先在這里吃著飯,我去找找?!?p> “文陽不見了,我哪里還吃得下飯?我和你一起去找吧?!睍郧嘁彩謸奈年枴?p> “聽話,你的腿傷還沒好,先在食堂等我們吧。我大概知道她去哪里了,我先去找另一個人?!鼻裨瓢差D曉青坐下,轉身去殘疾老奶奶的住所。
曉青滿臉不情愿,卻也不再堅持,她不想到時候給他添麻煩。
邱云憑著記憶找到殘疾老奶奶的帳篷,詢問了文陽的情況,得知她去了老奶奶的家,一直沒有回來。他請老奶奶告知詳細地址后,立刻向那個地方全速奔去。
他一邊跑一邊祈禱著,文陽不要出事,千萬不能出事。他又忍不住埋怨了,這傻丫頭干嘛要答應這樣的請求,頭腦里沒有一點安全意識嗎?
跑了十幾分鐘后,邱云看到那所房子。他沖進瓦礫遍地的院子,看見文陽倒在門口,不省人事。他輕聲呼喊著文陽,擦去她臉上的血跡與灰塵,心如刀絞。
邱云立刻抱起文陽,離開危房,在公路邊坐下來,焦急地等待過路的車子。
不一會兒,文陽睜開了眼睛,邱云焦急的面龐逐漸清晰。
“你醒了?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邱云見文陽醒了,舒了一口氣。
文陽坐直了身體,摸了摸自己的頭,說道,“感覺頭好疼?!笔稚险持ず臇|西,她一看,竟然是鮮紅的血?!巴?,有血,難道頭給砸破了?”
“當然破了,那么大的木頭砸到你頭上,能不破嗎?”邱云忍不住責備她了?!澳愕降子袥]有腦子?這種地方能來拿東西嗎?”
文陽的眼淚下來了,“干嘛?我都受傷了你還罵我?我也不想這樣啊,只是想幫幫那個老奶奶而已?!?p> “幫人是沒有錯,但是也得講究方式方法啊。你這樣不顧自身危險地幫她拿東西,要是出了大事,人家心里過意得去嗎?”邱云的語氣緩和了些。
“好了,我知道了?!蔽年栒酒鹕?,擦擦眼淚,“我沒什么事的,估計只是頭皮破了點,沒有大礙。我們走回去吧。”
“你這樣還怎么走?”邱云又生氣了,“乖乖地在這里等車吧??隙ㄓ羞^路車愿意搭我們的?!?p> “不用搭車,我可以走回去的。再說,這一身臟兮兮的,誰愿意讓我們坐他的車???”文陽知道自己蓬頭垢面,實在不愿意讓陌生人看見。
“想那么多干嘛?肯定有好心人的。現(xiàn)在要盡快去醫(yī)院看看你的頭傷得重不重,你都昏迷了那么長時間?!鼻裨苿裾f文陽停下來等車。
他拉著文陽的胳膊,文陽甩開了他的手。“我真的沒事,不用你扶著?!?p> “你可真倔啊?!鼻裨朴謿庥中奶郏喼蹦盟龥]有辦法,只得陪著她走。
走了沒幾步,文陽頭痛難忍,在路邊蹲下來。邱云拍了拍她的肩膀,什么也沒說,伸出手攔車。
一輛農用翻斗車恰巧經過,見邱云招手,就停了下來。司機聽到情況后,讓他們上車,要送他們到最近的醫(yī)院。
邱云小心地扶著文陽坐到車斗里,摟著她,把她的頭靠在自己肩膀。
迎面而來的風吹亂了邱云的頭發(fā),卻吹不開他緊鎖的眉頭。他不想說什么,只想緊緊摟著文陽的肩膀,讓她感到溫暖而有力的支撐,減輕些許痛苦。
到了醫(yī)院,他們謝過好心的司機。邱云給文陽掛了急診,說明情況,醫(yī)生立即讓文陽去照頭部CT。
邱云在CT室外來回踱步,手機震動了,是曉青打來的。
“找到文陽了嗎?她沒事吧?”曉青焦急地問道。
“找到了。她頭部受傷了,現(xiàn)在醫(yī)院檢查,還不確定有沒有什么問題。”邱云簡要說明。
“你們在哪家醫(yī)院?我過來看看?!?p> “你先別來,等她檢查完了再給你說?!鼻裨茠炝穗娫?。
文陽出來了,幾分鐘后,報告也出來了。他們趕緊拿著報告去了醫(yī)生辦公室。
醫(yī)生把報告拿到燈箱上仔細看,又問了幾個問題,然后說,“從報告上來說,她的大腦沒有受到大損傷,里面沒有出血,這是萬幸的。不過,她現(xiàn)在頭疼,應該有腦震蕩,頭皮也有擦傷與血腫,需要消毒與包扎。這樣吧,我們還是不要大意,今晚先在醫(yī)院觀察觀察,我給她開點活血化瘀的藥,一會兒記得服下?!?p> 兩人謝過醫(yī)生,清創(chuàng)、包扎、拿藥之后,就在觀察室的椅子上坐著休息。
“來,先把藥吃了?!鼻裨平恿艘槐瓬亻_水端給文陽。
文陽服完藥,又靠在椅背上,手臂撐著頭。
“要不我去找一找,看有沒有空床位,讓你躺下來休息?”邱云覺得文陽有必要躺下來。
“不用了,地震后醫(yī)院的床位那么緊張,肯定找不到的。我還好,頭也沒那么疼了,只是昏沉沉的。”文陽說著換了一只手撐著頭。她感覺自己的頭太重,要費很大的力氣才能撐起來。
邱云坐到她的身旁,溫柔地說:“躺下來吧,把頭枕在我的腿上,這樣舒服點?!彼鲋年柕募绨?,緩緩地側躺下來。又脫下自己的外套,給文陽蓋上。這般溫柔體貼讓文陽心生內疚與慚愧。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文陽低聲說道,“我的本意是幫助別人,現(xiàn)在卻被別人幫助。給你添亂了。”
“別說這些了,事已至此,你好好休息就是了。不過,也要汲取教訓,以后不可以靠近危房,凡事要以安全為前提,不能盲目。”邱云回答道。
“唉,你又是安慰又是訓斥,讓人無所適從,不能只說一種話嗎?”文陽嘆息道。
“什么話?你想聽什么話?”邱云嘴角笑了笑。
“只有安慰的話?!蔽年栭]上眼睛,喃喃道,“我只想聽你說安慰的話,好像媽媽給我唱的童謠,全是好聽的話,聽著聽著,我就睡著了?!?p> “呵,好聽的話我不怎么會說,童謠更不會唱。如果你要睡覺,我就不發(fā)出聲音,讓你靜靜地休息。”邱云低聲說道。
文陽沒有回應,似乎睡著了。邱云低頭看著文陽,輕輕地把她散落在臉上的頭發(fā)順到耳朵后面,露出她的側臉。不知什么時候開始,曾經粉嘟嘟的臉龐,竟也長開了,如同盛放的百合一般。
“你是在近距離觀察我嗎?”文陽仍然閉著眼睛,卻能感受到邱云的凝視。
邱云忙抬起頭,清了清嗓子,“我是看你的傷口還有沒有流血。放心吧,沒有流血了?!?p> “我怎么那么倒霉,見到你都要受傷。上次在青峰山傷到腳,這次傷到頭,真是從頭到腳的傷都被你看到了?!蔽年栢?。
邱云被文陽逗笑了,說道,“你不要迷信地認為我是你的災星就行了。”
“還真是呢,你不說我還沒想到這一點,你一說我就覺得是了。我的災星,是你沒錯?!蔽年栆残α耍犻_了眼睛。
“不能這樣說,雖然你受傷了,但是救你的人總是我啊,所以我是你的救星才對。要對我心存感激哈?!鼻裨岂R上扳回自己的價值。
“好吧,災星是你,救星也是你,就像愛恨于一念之間一樣,災星和救星也是一念之間的轉換。不管怎么說,你就是一顆星,我的星空中最亮的那顆星?!蔽年栟D過頭看著邱云說道。
“你是在跟我告白嗎?”邱云盯著文陽的眼睛問道。
“我們之間還需要告白嗎?”文陽反問道。
兩人都不再說話,在各自的眼睛里看到向往的星辰大海。
邱云緩緩低頭,想要在文陽的唇上印上一吻,即將觸碰的時候,文陽轉過了臉。邱云抬起頭,四處望了望,緩解自己的尷尬。
文陽閉上眼睛,說道,“我真的要睡覺了,困了,晚安?!?p> 邱云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手機忽然震動了。
曉青發(fā)來問候信息,她很擔心他們。
“已經做了檢查,文陽沒什么大事,只需要在醫(yī)院觀察一晚。明天一早我們就回來。你別擔心,早點休息吧?!鼻裨瓢l(fā)完信息也靠著椅背閉上了眼睛。
他腦海里一片星空,閃閃爍爍,到底哪一顆才是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