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那就讓老媽罰站好了
“你媽獲獎了!”
楊景福指著電視屏幕,開心的笑了起來,“她拿了這個獎項,今年評上教授職稱就沒問題了!我說看個新聞還要喊我們回家一起看,原來是這么大一個喜訊!我一會出去買菜,今晚好好慶祝!對了,小雨,你一會兒打電話給小欣,喊他早點過來……”
他說了一大串,扭頭過來看到楊小雨瞪著個大眼睛,直愣愣的望著電視屏幕。
“怎么了,你媽得獎了,你怎么傻眼了?”
楊景福微笑的指著電視屏幕上顯示的高清圖畫,笑道:“居然是你呀,你在畫里!”
楊小雨面無表情,甚至于隱隱有情緒爆發(fā)的征兆,冷冷道:“這個畫根本不是我媽畫的!”
“怎了?”楊景??闯鰜項钚∮昵榫w不對勁。
楊小雨蹭的一下站起來,走到主臥室門口,剛想敲門,門卻從里面打開了。
唐秀婉頂著黑眼圈,容顏憔悴,抬起頭看了女兒一眼。
看到女兒表情冷靜之下,其實隱忍著冰冷的感情。
她以為楊小雨會跟她大哭大鬧。
不過女兒如此平靜,顯然也正是她的的性格。
“你知道了?!彼蟹N釋然的感覺。
同時又有一種即將走上刑場的悲涼感。
楊景福也從沙發(fā)站起來,看著她們母女二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知道什么了?你們搞的那么嚴(yán)肅,怪嚇人的!”
唐秀婉走到客廳,坐在沙發(fā)上,伸手拿起遙控器把電視關(guān)了。
嘈雜的聲音頓時消失,客廳安靜的嚇人。
“你為什么這么做?”楊小雨走過來站在母親的對面,冷冷的質(zhì)問。
唐秀婉低著頭,再一次拷問內(nèi)心,回憶起這件事情發(fā)生的動機。
那天,方淵走進她的辦公室,像往常一樣拿起豎立在大陶瓷罐里面的畫作,打開查看。
方淵對《現(xiàn)代農(nóng)耕少女》這幅畫贊不絕口,并當(dāng)場表達了這幅畫的藝術(shù)價值和大好前景。
他以為這一幅畫是出自唐秀婉之手。
唐秀婉知道方淵誤會了,卻沒有當(dāng)場解釋。
隨后,她把畫拿去裝裱,連同方淵的推薦信一同送去市美協(xié),順利入圍了市國畫展覽。
這期間每一天,她都知道自己的內(nèi)心是煎熬的,有許多次機會停止這樣的過錯。
或許是鬼迷心竅吧,她放任了事情的發(fā)展,內(nèi)心的煎熬越發(fā)的沉重。
她善良,有責(zé)任心,也有才。
鄰居、同事、學(xué)生都跟她相處融洽,從來沒人跟她紅過臉。
她知道自己在這件事情上,做得大錯特錯。
“我愿意承擔(dān)一切后果,哪怕坐牢。我接下來會澄清這幅畫不是我的作品,并且公開道歉。還有今年的教授評選,我不會把資料遞上去了?!?p> 唐秀婉心中有了決定,聽起來是一個嚴(yán)重的懲罰。
她愿意去直面。
到了這一刻,心里的石頭反而輕了許多。
她抬起頭,看著楊小雨,滿眼的歉意:“媽媽做錯事了。那是你的畫,上面不該出現(xiàn)我的名字,以及鈐?。∥艺娴腻e了!我的名字,玷污了一幅好畫!”
她揚起的臉上,淚水劃過憔悴的臉龐,滴答滾落,濕透了衣裳。
楊小雨心里的憤怒,漸漸轉(zhuǎn)化成為刺痛。
從來沒見過母親這樣傷心過!
從小到大,在她的心中,母親永遠是那個溫文爾雅知書達理的知識分子。
楊景福大致聽懂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學(xué)術(shù)造假這種事情,對于唐秀婉作為老師的身份來說,是一件不可饒恕的重罪!
“你怎么這么糊涂!”
他看到老伴傷心絕望,自己也跟著揪心,忍不住咬牙責(zé)怪。
“你說清楚,這幅畫是不是你拿了學(xué)生的作品?”他指著電視機屏幕。
電視已經(jīng)關(guān)了電源,屏幕一片漆黑,只看到一家三口的投影。
“不是學(xué)生的作品?!?p> 唐秀婉到現(xiàn)在也沒知道這幅畫的畫家,“我?guī)У膶W(xué)生,沒人有這樣的技巧和工筆畫功力,能夠畫出這樣一幅作品!你們剛才也看到了,這幅作品獲得了省國畫展覽銀獎,按照慣例,是要送到國家美展進一步展覽!在我所認識的人中,沒有人有這樣的工筆畫實力,除了方院長之外!”
說罷,她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這幅畫出自哪一位大畫家的手?!?p> 曾有一段時間,她甚至懷疑是方淵為了幫助她,特意畫了一幅畫,連同楊小雨一起瞞著她,把畫送到了她的辦公室。
后來有幾次,她對方淵以及楊小雨旁敲側(cè)擊的詢問,最終否定了這個猜測。
不得不說,她一直很好奇,到底是誰能夠畫出這樣一幅畫,就連方淵都贊嘆不已,甚至親口說這幅畫的功力已經(jīng)不輸于他!
“不是你的學(xué)生,又是誰畫的?”
楊景福其實不太懂國畫,不過腦子還是很清醒的。
他抬起頭,看著楊小雨,“你肯定知道誰是畫家!”
剛才電視屏幕上顯示的畫,畫里面就是楊小雨,顯然是刻意把她當(dāng)做了繪畫的素材!
唐秀婉揚起臉,掛著兩行淚珠:“你告訴媽媽,那幅畫的畫家是誰?”
“徐欣?!?p> 楊小雨心情復(fù)雜,淡淡的吐出兩個字。
“徐欣?”楊景福聽清了。
“嗯?”
唐秀婉卻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看到父母都不聽相信的樣子,楊小雨嘆了口氣,一五一十道:“我和徐欣這段時間一起住在南山村,就是我租住的地方……”
“你們都住一塊了!”楊景福臉上現(xiàn)出怒意。
好家伙,他們老兩口這些日子以來,一直想著趕緊找機會繼續(xù)撮合徐欣和楊小雨,把他們的關(guān)系進一步發(fā)展向婚姻的終極目標(biāo)!
這個徐欣倒好!
直接就住一塊了!
也不知道回來匯報工作,這是先斬后奏呀!
難怪這段時間徐欣都沒到家里來吃飯了,原來是干了壞事,不敢登門!
看著老爸咬牙切齒的樣子,楊小雨連忙解釋道:“我和徐欣雖然住在一起,可是……”
迎著老爸老媽審視的目光,她忽然覺得自己的解釋顯得很多余。
“我們還是說畫的事情?!?p> 經(jīng)過這么一打岔,她的心情反而平靜了下來,“徐欣從媽媽那里借了相機和畫板、畫筆,到了南山村,正好油菜花開了,景色很美,他就說想畫畫,于是就畫了一張素描圖,又根據(jù)素描圖,畫了這一張叫做《現(xiàn)代農(nóng)耕少女》的工筆畫?!?p> “看來真的是徐欣的畫!”楊景福深以為然的點頭。
心里的濃濃的危機感,消散了許多。
如果那幅《現(xiàn)代農(nóng)耕少女》的畫是來自學(xué)生,或者其他老師的手,一旦對方追究責(zé)任,事情將會不可挽回。
當(dāng)真如此,恐怕如剛才唐秀婉所說,她極有可能面臨重罰,甚至是牢獄之災(zāi)!
既然是徐欣的話,怎么都好說一點。
在他的心里,顯然已經(jīng)把徐欣當(dāng)做一家人。
楊小雨看到母親沉思而又閃爍疑惑的眼神,發(fā)誓道:“徐欣畫工筆畫的時候,我就在旁邊看著,一筆一劃,我都是見證人!這幅畫的創(chuàng)作過程,從頭到尾,大概花了半個月時間,一直在南山村,從來沒有其他人出現(xiàn)過?!?p> 她的話,在唐秀婉看來,肯定是有百分百的真實度。
唐秀婉從來不會懷疑楊小雨的話,心中真正疑惑和不相信的緣由,其實正是因為相信了徐欣就是《現(xiàn)代農(nóng)耕少女》這幅畫的創(chuàng)作者!
看到母親沉默,楊小雨又補充道:“這幅畫,其實除了我之外,沒有任何人知道是徐欣畫的。哦,對了,老奶奶也知道?!?p> 楊景福表現(xiàn)得大義凜然,“咱們不能因為這是徐欣的畫,而且沒有其他人能夠作證,我們就理所當(dāng)然的據(jù)為己有!這是一種及其卑鄙的想法!”
楊小雨有些急,“那我們不能因為一幅畫,就把媽媽送去監(jiān)獄吧!”
“犯錯就要挨罰!”
楊景福正義的立場始終堅定,“你小時候犯錯了,不認真寫作業(yè),喜歡玩水弄得渾身濕透,照樣罰站!”
“那就讓老媽罰站好了?!?p> 楊小雨撇了撇嘴,模樣有些俏皮。
她很喜歡《現(xiàn)代農(nóng)耕少女》這幅畫,不但因為這幅畫很美,也因為畫里面有她,更因為那幅畫是徐欣送給她的!
在此之前,她是打算把畫裝裱起來,永遠珍藏!
在發(fā)生了眼前這一狀況之后,起初她是很生氣的,也對母親很失望。
不過這種生氣也好,失望也罷的情緒,很快就消散了。
看著母親憔悴的模樣,看著母親淚流滿面……
她終于明白這段時間以來母親病了的原因。
為了這個事情,母親不知道承受了多少心理壓力,甚至到了要去看心理醫(yī)生的程度!
相比于母親,一幅畫算得了什么呢?
別說是省美展的銀獎,就算是國家美展的金獎,又能如何呢?
任何的榮譽,都抵不上家人身體健健康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