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醒了以后,仙女一直在想一個問題,上次蘇祈安受傷的時候,初七也昏倒了,那時她以為是她心里太過重視這個人,所以感知到他的疼痛,雖然有些不可思議??山袢粘跗呋杳缘臅r候,蘇祈安很明顯當時也是有些不舒服的,仙女想,是時候去找蘇祈安好好聊聊了,有些事總該讓他知道的。
見到圣君這個時候來安祿殿,他也不驚訝,也忘了問好便直接詢問起初七:“她怎么樣了?”
仙女的表情太過嚴肅,以至于他心下一慌,仙女一臉愴然:“你說我當初要是沒事兒就總暈倒,我?guī)熜謺粫蜁纳鷳z惜,對我這般擔驚受怕,那樣的話,你現(xiàn)在可能不僅叫我一聲師叔,還能叫我一聲師娘。你說我當初為什么偏偏手賤去學醫(yī)呢?”說完,又滿是悔不當初的樣子嘆了口氣。
蘇祈安:“……”她的意思很明顯就是初七沒什么事,蘇祈安想了想還是回答了他這位想成為師娘的師叔:“我覺著師叔在師侄面前用手賤來形容自己,不是很恰當。”
她像是沒聽到他的話,意味深長地笑著:“你說我沒和自己的師兄成上親,我把我徒弟許給你怎么樣,也了了我的遺憾。”
初七對他,已經(jīng)不需要誰的許配了,他目若星辰:“那不知師叔是想把哪位師弟許配給我呢?”
他特意強調(diào)了“師弟”兩字,仙女對他如此回答也打斷了思路,愣在那兒半天也不知該怎么繼續(xù)說去調(diào)侃蘇祈安,忽然腦子一抽:“長幼有序,自然是大徒弟才對。”
他一頓,一臉“你確定?”的表情望著仙女。
仙女也有些尷尬地咳了兩聲:“呃……開個玩笑,還是二徒弟吧,你覺著怎么樣?”
他唇角微彎,帶著微微的笑意:“我覺著很好?!?p> “你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她身份的?”她問。
“即便偽裝地再好,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先不說她不像一個第一次來云堯的人,再說,她在我身邊那么多年,我對她的了解不比她自己少,她每次一遇到我的事就會方寸大亂,我一邊很心疼她這樣,一邊又竊喜我對她來說是不一樣的,是她放在心上在乎的人。”他眸子里蘊含著太多的感情,眼里都藏著淡淡的笑意,語氣也難得的溫柔,仙女就這樣在旁邊聽著,然后她就想到了自己另一個徒弟,本著唯恐天下不亂且打破這美好氛圍的原則,一臉意味深長的笑容:“在乎她的人可不止你一個?!?p> 他理所當然地想到顧傾城:“她和顧傾城之間只有一個所謂的婚約,只要我想,它就作不得什么數(shù)?!?p> 她像是發(fā)現(xiàn)什么大事情一樣:“還有顧傾城啊……”
蘇祈安側(cè)眸,滿是詫異地地看著她,既然不是顧傾城,那所指的在乎她的人……
能讓師叔知道這件事的人……
也就只有……
十一年來,朝夕相處,又與世隔絕。
十一年來,最艱辛且漫長的時間里,每天都會陪在她身邊的那個人。
看他表情不斷地發(fā)生轉(zhuǎn)變,仙女很滿意他的表情,這種蘇祈安吃了醋卻又無可奈何的感覺真是看得她心生愜意,她笑著起身,決定趁著天色還不晚,再以同樣的話題去招惹招惹自己的大徒弟,這漫漫長夜,總要想些好玩的事來做……
仙女的“詭計”并沒有得逞,或者說,并沒有完全的得逞,蘇祈安倒是因為她的話心里總感覺有些忐忑,以前他覺著初七是喜歡他的,可現(xiàn)在他忽然又有些擔心,若是那種喜歡不同于兒女之情,只是簡單的仰慕該怎么辦,如今她經(jīng)歷了這么多,最艱辛的時候又是扶塵陪在身邊,若是真的對他產(chǎn)生不一樣的感情他又該怎么辦?想著想著又覺著更加郁悶,索性出了門,又不敢去尋初七,只得借著月色,散散心罷了……至于扶塵,他親愛的師父剛開口,他就已猜到某人的意圖,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找個理由跑掉了……
仙女覺著自己的徒弟真是不可愛,無奈只好回自己的房間,然后她忽然想起光顧著調(diào)侃蘇祈安,忘了問他正事了。
第二天仙女再來的時候,蘇祈安眉心一跳,仙女本著決不能再忘了正事的原則開門見山道:“你和初七之間是不是有什么?”
這問題太過曖昧不清,以至于正在喝茶的蘇祈安手下一抖,直接嗆了水,平復下來以后才難以置信地望向圣君。
圣君的表情太過誠懇,好像真的是在問什么嚴肅的問題。
蘇祈安不無尷尬地咳了兩聲:“師叔指的是什么?”
“只是有些奇怪初七暈倒的時候你也感到了不適,上次你受傷的時候,初七也是忽然毫無預兆地就感到疼痛,甚至疼昏了過去,所以才是昏迷著帶到這里來,而我為她診斷的時候,只是脈象有稍許凌亂,卻是昏迷到你脫離了危險以后……”
蘇祈安一直在認真地聽著她的話,眉頭也越皺越深。
仙女想了想繼續(xù)道:“我一開始以為,是感情投入地太深,可這種事我從沒遇到過,應該不止這樣才對。你們之間到底有什么特別的地方?!?p> 蘇祈安低眸想了片刻,又抬眸望著她:“我為她刻過符印,不過聽說她出事時,親手毀了這符印,會不會是因為這個?”想到這件事,就好像感到了她當時墜下斷魂崖時的無助,便感覺胸口有些發(fā)悶。
仙女點頭,因為她曾有過他的符印,在她心里他又比所有人都重要,這十一年雖然不在他身邊,卻心心念念地一直想著他,所以即便她毀了這符印,也可以依靠那一點點殘留以及她強大的思念和心之所想來感知到他的痛苦。而他便因為那符印的牽引來感知到她的。
仙女眸色深沉:“你知道她的這份愛會給她帶來什么嗎?”
他皺眉望著她,等待她接下來的話。
“若是你受了傷,她會感受到同樣的痛苦;若是你沒了命,她也不能夠活下去?!?p> 以前容錚在感情上遇到的事情,他雖不甚了解,倒也聽過一些,他那時也不懂,為什么那樣一個看起來什么也不在乎的人,忽然有一天,會把全部的心思放在一個女人身上,變得會擔驚受怕,會惶恐不安,會與別人爭風吃醋,直到他的初七漸漸長大他好像也慢慢地變成了那樣一個人。他沒想到,那么短暫的歲月里,那個曾經(jīng)會努力討好他,會惹麻煩氣他,又讓他不忍責備的女孩有一天會把他看得那么重要,那種重于生命,又高于一切的存在,他何德何能,讓他心愛的女孩用整個生命去愛。
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若是如此,他便可去求帝君放過初七,若是他的生命也牽連于她的,帝君斷不會以他的命去換。仙女嘆了口氣,她聲音平靜,好像說著無關緊要的話,可卻字字讓蘇祈安心疼地難以呼吸:“我說的是,你若是沒了命,她也活不成,可沒命的若是她,也就僅僅是她……”
他想,自己憑什么,可以得到這樣的感情。
他口口聲聲說會保護她,可最后傳遍神族的,是魔女受傷,墜入斷魂崖的消息。
他想他愛她,看不得她委屈難過,受不了別的男人對她動的心思,他總是想著再等等,等到他終于表明了自己的心思,他覺著很好,那一天是他這千百年來最開心的一天,因為他心里的人也那樣愛他??扇缃袼钟X著自己心疼地窒息,那樣一個不經(jīng)世事,天真可愛的女孩,那樣一個在他眼里總是想要再等等的女孩,那樣一個牽動他喜怒哀樂,讓他擔驚受怕的女孩,怎么就是用生命的重量在愛他,他承受不起的重量。
仙女想到了她的以前,她也曾愛過一個人,在那么漫長的歲月里,只一心一意地愛著那一個人,愛情總有投入地多少,或是愛得輕重,不是蘇祈安愛得少,只是在彼此生命中留下的長度不同,她抬眸看著蘇祈安:“在你千百年的生命里,只有初七的二十幾年,而在初七的生命里,長長短短,深深淺淺的卻全是你。不是你不夠愛她,而是她融入了你的生活,你卻融入了她的生命?!?p> 這兩日扶塵一直陪著初七,間或著和她講一講外面的事,那日初七被送回來后,扶塵便問起玄秋兩人聊了些什么,玄秋如實回答,扶塵便猜到初七是為了什么事,他們相處了十一年,她心性如何他了解,她心思太重,難免多想,讓自己陷入困擾,與其什么都不說讓她自己胡亂猜測徒增煩惱,倒不如自己說給她聽,也好讓她放心。結(jié)果,這邊扶塵剛說了沒什么大事,那邊祀空就來了云堯,初七待在自己的房間并不知道是什么事不多片刻,玄秋便來找扶塵,扶塵示意她別太擔心,就出門去了正殿,沒過多久,扶塵便回來了,站在門口徘徊了半天,還是覺著應該告訴初七,免得她自己又多想。
扶塵說,慕晚抓了帝君的小女兒,還給了帝君一封戰(zhàn)書,兩日后,要攻上昆侖巔,并在兩日后,以神女之血祭奠魔尊慕遠鐸。
祀空奉帝君之命,將消息送到云堯,沒人知道如今的慕晚到底實力如何即便是帝君也不敢輕舉妄動,便傳令各大神族,希望一同作戰(zhàn)。
莫庭、蘇祈安和扶塵還有云堯的幾位弟子都前往昆侖巔,初七本來要一起去,結(jié)果被扶塵拒絕了,即便是再大的事云堯也要留人守著,況且,神族根基雄厚,又怎會不是魔族對手,一并留下的還有仙女圣君。他們走后,初七才來得及思考發(fā)生的事,即便慕晚法力無邊,又是怎樣做到從昆侖巔帶走神女的呢,況且,他應該根本不認識神女才對。想來想去,她又想到幾年前的事,那個未曾證實的猜測再一次浮現(xiàn)在她的眼前,難不成,真的有神族在暗中與其串通,若真是如此,她忽然擔憂蘇祈安他們,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他們?nèi)羰潜蝗税邓阍撛趺崔k……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她好像聽到了細微的笛聲由遠而近,她還沒來得及思考更多,便聽到了真真切切的鐘鳴聲,她腦子嗡的一聲,鐘鳴聲起,云堯有難。
初七很快趕到了山門口,如果說慕晚真的有計劃對付云堯,也不過是忌憚蘇祈安的身份,想要除掉蘇祈安而已,最多再加個莫庭,以防他妨礙到自己,按她對他的了解,應該不會是想要除盡云堯,而現(xiàn)在,蘇祈安莫庭甚至連扶塵都不在云堯,慕晚又已下戰(zhàn)書給帝君,沒道理現(xiàn)在跑來云堯來襲擊這些對他毫無威脅的人。
來的人果然不是慕晚,他身穿月黑色長袍,蒙著面,身后跟著一眾人,人數(shù)沒想象地多,初七皺眉,仔細地想了想,并不記得印象中有這么一個人。
仙女站在前面,目無表情地看著對面的人,她堂堂圣君,若是欺負了面前這個來歷不明的人,不知算不算以強凌弱。
那人看到圣君好像也有一些吃驚,淡淡道:“本以為今日能掃平云堯,為魔尊立下一功,不知圣君也在,不知圣君覺著……就憑你一人能否救得了這么一群……”他看著圣君身后的云堯弟子,微微停頓一下又繼續(xù)道:“烏合之眾?!?p> 初七皺眉,仙女長年隱居在外,按理說,魔族之人應該不認識她才對,怎么會知道她是云堯的圣君呢?
圣君嘴角微彎,帶著淡淡的冷笑:“我云堯的實力如何還不需外人來評斷,況且是你這種自視過高之人。”
那人并沒有馬上行動,看樣子是在思考自己是否是圣君的對手。
初七走到圣君旁邊,打量著對面的人,開口道:“師父不妨休息一下,先讓我來練練手?!?p> 仙女側(cè)頭靠近她,壓低聲音道:“你上也行,不過你好歹是個當師叔的人,可千萬別讓師侄們失望哈......”
初七:“.......”
她一直覺著這些事和仙族的某些人有關系,眼前的人戴著面具明顯有意隱瞞什么,而如今的慕晚也好,無道也好,或者是魔族的其他人,都沒道理要隱瞞自己的身份……看他的樣子,應該是知道蘇祈安不在才對,連圣君在這里貌似都在意料之外,什么人要如此大費周章地跑來云堯,做這種猜不到意圖的事呢?仙女隱居在外,根本未曾接觸過魔族的人,可她不一樣,慕晚身邊的人,她也見過一些,她想通過交手來確定一下眼前的人到底是誰,或者說,到底是不是魔族之人......
見初七出手,他也沒有猶豫便出了招,這十一年初七跟在仙女身邊又有扶塵平日里看著,功夫進步不少,再加上以前跟著阿公學過的東西,她早已不是以前的那個初七,眼前的人并未占到絲毫優(yōu)勢,就這樣你來我往,堅持了半天,圣君站在不遠處,打量著交戰(zhàn)的兩個人,眉頭緊鎖,在思考著什么....
就這樣不分上下著周旋了好一會兒,那人看樣子也有些浮躁,趁著一個空隙微微一旋身,提劍直直地向初七刺去,初七彎腰,為躲避眼前的劍,向后滑了好遠,又向旁邊一躲,巧妙地避開了眼前的劍,卻是幾乎緊貼著他,繞到了他的身后,空氣中帶著微微的細風,初七皺眉,剛剛靠近他時她分明嗅到了一種香氣,一種女人才會用的香氣.......
她從未在慕晚身邊見過什么女人,況且,是功夫這般好的女人...又況且,是有意隱瞞,不露真容的女人。
趁著初七走神,她再次提劍向她刺來,這一次是被圣君出招攔了下來,初七調(diào)整好心態(tài),趁別人不注意,從懷里拿出了一個淡黃色的小瓷瓶握在手里,再一次沖到前面,圣君剛剛準備出招的手又悄無聲息地收了回來,要不......她再看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