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淅淅瀝瀝地下著,雨絲做線,愁緒如珠,這多日連綿的細雨,仿佛在天地間掛起一片,由離愁別緒編織的珠簾。
重慶羅家壩那略顯冷清的碼頭上,李嘯帶著王臣、孫強等人,在為曾強送行。
“一路上多保重,找個安生的地方,置些產(chǎn),做點買賣,再找個婆娘,好好過日子,等抗戰(zhàn)勝利后,我們再相聚。”李嘯握著曾強的手,認真地說道,清冷的雨滴,不覺便順著眼角流淌了下來。
“李隊,你是一個好人,我會記住和弟兄們在別動隊的日日夜夜的。”曾強略帶哽咽地說著。
“等趕走了鬼子,大家一起去我那里,大塊大塊地吃肉,痛痛快快地喝酒。”
“還要不眠不休,連打他幾天的牌?!蓖醭佳a充道,他試圖擠出一個笑容,卻讓人覺得,他的笑比哭還難看。
曾強乘坐的小船已消失在遠方,眾人還默默地站著,依舊注視著遠處那奔騰不息的滔滔江水。
孤帆遠影隱陰雨,寒雁縱列掠冽風。
曾強獨自一人走了,作為領頭雁的李嘯,依舊還要帶著雁群,在寒風中奮力前行。
李嘯是一個有政治潔癖的人,他無法容忍手下的背叛,即便曾強能及時回到正確的航道上來,并將功補過,但李嘯已經(jīng)沒有辦法,再把他留在身邊了。
無論有多么充分的理由,叛變都是無法被原諒的。
況且,有了第一次的服軟,難保不會有再二、再三的服軟,如果服軟沒有成本,沒有代價,那就很有可能成為常態(tài)化。
人是很容易、很愿意,為自己的無能、為自己的軟弱、為自己的貪生怕死,找尋各種各樣的理由的。
對于多年來一起患難與共的兄弟,李嘯是飽含感情的,他找到曾強,和他開誠布公地暢談了一宿。
李嘯不想去處罰曾強,也不能再把他留下來,所以李嘯做通了曾強的思想工作,并給了他一大筆錢,讓他離開重慶,另謀生路。
這次的行動消滅了十幾名日軍挺進隊成員,但令人遺憾的是,為首的野澤帶著幾個人逃走了。
李嘯把事件的全過程寫成詳細的報告,其中也包括了曾強的事。
李嘯特意等曾強走后,才把報告遞上去,以免有人拿曾強的事做文章,害了曾強。
這天下午,戴老板請李嘯到戴公館一敘。
戴老板先是對李嘯進行了一番訓斥,責怪他私自放走曾強,恐給別有用心的人一個把柄,將來再借機發(fā)難。
同時,戴老板又對李嘯是諸多的慰勉,表揚他近期成績斐然。
戴老板這一手打、一手拉的招數(shù),已是用得純熟,頗能起到籠絡人心的作用。對于李嘯這樣的人才,戴老板自然是見獵心喜。
最后,戴老板還語重心長地對李嘯說道:“勝之啊,你知道,我這個人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你盡管放心大膽地去干,有事,自然有我在后面給你撐腰!”
重慶的防空,可以說是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日機再不敢晚上前來空襲了,白天也常常是幾架敵機前來竄襲,扔下幾顆炸彈就跑了。
顯然在沒有找到對付飛艇的辦法之前,日本人不敢太放肆了,深怕招來李嘯加倍的報復。
重慶的鋤奸反諜工作,也取得了很大的進展,鏟除了幾個為日本人賣命的漢奸日諜,揪出并殲滅了日軍挺進隊大部。
此時的重慶,到處是一片異常祥和的氣氛。
李嘯也迎來了一件大喜事,上級黨組織通過了他的入黨申請。
這段時間來,李嘯為黨做了很多工作。
首先是提供了不少來自軍統(tǒng)局內(nèi)部的情報,這些絕密情報大都價值不菲,藉此我方還破獲了在我內(nèi)部潛藏多年的特務。
同時,李嘯也利用自己身份的便利,掩護了黨的一些地下組織和人員。
最可貴的是,李嘯還組建了重慶民眾抗日防空自救義勇隊,這樣的準軍事組織,可以說,就是一支“召之即來、來之能戰(zhàn)、戰(zhàn)之能勝”的民兵組織。
在這支隊伍里,地下黨借李嘯之手,安排了不少黨員進去,重要的位子都由黨員掌控,這可是我黨在對方的戰(zhàn)時首都,擁有的一支不可小覷的力量。
對于李嘯的工作表現(xiàn),上級黨組織是滿意的,所以很快便通過了李嘯提交的入黨申請。
這些天,李嘯和劉馨予都很開心,臉上時常流露出掩飾不住的笑意。
鑒于李嘯的重要性,現(xiàn)在李嘯已不再隸屬長江局指揮,而是直屬總部領導。
一個陰雨綿綿的夜晚,在地下秘密交通站里,總部首長派來的高級領導,親自主持了李嘯的入黨儀式,劉馨予也出席了這莊嚴的儀式,她打心眼里為李嘯高興。
在鮮紅的黨旗下,李嘯光榮地宣誓入黨,從此踏上了嶄新的人生旅程。
在一切事情都在順利發(fā)展的同時,有股令人不安的暗流,在悄悄地涌動著。
這一天夜里,重慶上空電閃雷鳴,暴雨如注,匯聚的雨水,在山城高高低低的石板臺階上,瀑布似的往下傾瀉。
空空蕩蕩的街道上,路燈昏暗,幾個黑乎乎的人影,戴著斗笠,穿著蓑衣,幽靈般地在街上趟水前行。
“刺啦啦——”一道雪白的閃電刺破天穹,照亮了幾張陰森冷酷的臉,臉色慘白,那禿鷲似的眼神令人心悸。
夜行人來到一座宅院門口,一人翻墻入內(nèi),不一會,便打開大門,一行人迅速魚貫進入。
“刺啦啦——”又是一道閃電跨越了大半個天空,似乎想看清楚,此時在宅院里發(fā)生的事情。
夜行人走了之后,大雨依舊滂沱,疾風把虛掩的大門吹得來回“吱呀”直叫。
院內(nèi)的幾間廂房,門洞大開,黑黝黝的屋內(nèi)悄無聲息,有不明粘稠液體從房中流出,到門外,便被雨水迅速沖淡、稀釋。
“刺啦啦——”又是一道慘白的閃電亮起,借著白皙皙的光芒,人們可以看見,那是一大灘紅得刺眼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