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陵鎮(zhèn),留山。袁六郎此時站在山上看著眼前的墳。
這是勞祿的墳,不過卻不是孤立在此,袁家的墳也在近處??蓱z了這一個朋友,因為自己的錯卻永遠留在了留山。
“這酒,你且喝著,是黑崖送來的好酒?!痹蓪⒕频乖趬炃?,很是嚴肅。酒滲入土地,香氣撲鼻,“以后我會一直留在這里,放心?!痹汕謇碇@座墳,腦海中想起謝青山,又想到了楊淑鳳。
“命運真的作弄人,仔細想來竟全是我的錯,唉?!比舨皇菞钍瑛P,便沒有天罡門什么事情了吧?勁風吹動,此時的墳前樹似是有些感應,隨風搖擺。
荒廢的袁府此時已煥然一新,這些都是黑崖的功勞,這里重新變成了袁府。赫連城已在府中等了些時候,本來貼身保護他的是赫連沖,這次卻讓他鎮(zhèn)守黑崖。
“袁兄,略盡綿薄之力,可不能拒絕啊。”赫連城滿臉笑容,看著袁六郎以及這座袁府。袁六郎有些不好推脫,算是欠了赫連城一個人情。
“不知夫人什么時候回府?”換了稱呼,卻顯得更加貼切。“應該快了,此時想來應該已到東陵?!?p> “十多年未曾相見,太久了?!痹煽粗箝T處,耳朵也專注的想聽到些聲音。馬嘶聲已入耳,袁六郎便急切的向門前走去。
馬車停下,婉兒先出來,隨后扶出帶著斗篷的楊淑鳳。
“快進去吧,這一個月也怪久的。”袁六郎想自己伸手去扶楊淑鳳,卻被楊淑鳳躲開?!斑M去說吧?!币痪浜唵蔚脑?,說不出的冷漠。
“進去吧,我都快餓死了?!蓖駜捍_實很餓,急匆匆趕路,竟錯過了沿路的美食,現(xiàn)在肚子里空空,只想吃些葷腥,解解饞。
“飯菜早就準備好了,只等你們回來?!痹陕曇羧岷停慌伦约荷砩系睦錃獯档綏钍瑛P身上。
“叨擾了,這里我不便在此吧?”赫連城看到一行人進來,也覺得有些尷尬。
“不妨事,都是熟人,我還要感謝您的救命之恩?!睏钍瑛P言語中一番情義,赫連城便在一旁招呼隨侍的黑崖之人?!澳蒙蟻戆桑粋€月也該開封了。”
此時能上桌的自然是酒,本來是打算一個月前開封,卻生生推后了一個月?!皣L嘗這酒,來?!本埔颜鍧M酒杯,赫連城揮揮手。袁六郎聽聞便一飲而盡,楊淑鳳小小的抿了一口,都說是好酒?!斑@酒差點意思,我喝過更好的酒哩?!蓖駜合肫鹆斯戎械木?,那味道才叫絕,醇正香甜。
“婉兒,怎么開這種玩笑?”袁六郎覺得婉兒說得是玩笑話,只是為了揶揄赫連城吧?!昂俸?,喝酒,喝酒?!蓖駜盒χ染?,大口吃菜。
“救命之恩,多謝?!睏钍瑛P簡短的話,便敬向赫連城。
“若不是袁兄及時送來,便是神仙也難救?!焙者B城有意讓他們消除隔閡,便把話鋒撞到了袁六郎那邊。
楊淑鳳一飲而盡,她不喜歡喝酒,也從來不喝酒。身為鳳齋之人,心思是不能被干擾的,這酒是鳳齋的禁忌。楊淑鳳嗆到了,不停的咳著。赫連城自然不能不領情,便也將酒喝盡。
酒又倒?jié)M了,這杯酒送到了袁六郎的面前,袁六郎只能站起身端起酒杯?!斑@杯酒,我敬你,我欠你的太多,想來還不完了?!闭f罷便又一飲而盡。
“你慢些喝,事情都已經(jīng)過去了,以后有的是時間?!痹烧f罷也喝完了這杯酒。婉兒看著喝酒如此猛烈的楊淑鳳,有些擔心。
“婉兒,也該敬你一杯,這些年苦了你了?!睏钍瑛P想著婉兒,又想起七鳳主與寒武,滿是欣慰,眼淚不自覺的流出來。
楊淑鳳又倒了一杯酒,卻自己盯著這杯酒,看了許久,杯子在黑斗篷中停留了些時候,“這杯酒,我敬老天,也敬我自己?!睏钍瑛P一飲而盡,嗆的楊淑鳳更加難受?!拔遗洳簧夏惆。∽隽诉@么多打算,卻還是一場空,君梧,我還了這么久的債,卻要開這么大的玩笑?”
“淑鳳,你喝多了,這些事早就過去了,新的生活不是還要繼續(xù)么?”袁六郎看著心疼,安慰著楊淑鳳。楊淑鳳跌跌撞撞的站起身,袁六郎倒是想去扶,卻被楊淑鳳推開了。
“是啊,你們要有新的生活,這生活里已不能容下我。”楊淑鳳說完這句話,便直挺挺的倒下身去。袁六郎趕忙去扶著,揭開黑斗篷后已看到淚流滿面的楊淑鳳,以及嘴角的鮮血。
“醉紅顏,呵呵,君梧,我......”楊淑鳳想抬手,卻在半空中墜下。“淑鳳!淑鳳!”袁六郎撕心裂肺的哭喊,卻再也找不回她了。“為什么不舍得給我些時間,為什么???”袁六郎抱著楊淑鳳,滿臉淚水。
“六嬸,六嬸!”婉兒忍不住的哽咽。此時的哭聲蓋住了一切,撕心裂肺,逝去的魂,永遠都回不來了。
赫連城看在眼里,雖然心急,卻不能起身,楊淑鳳最后一句話卻讓他更加吃驚,隨后懊惱后悔之情便油然而生。醉紅顏,是黑崖制作的毒藥,藥效極快,根本沒有時間去醫(yī)治。哭喊聲震天,卻每一聲都敲在赫連城的心上,也敲在卓風岳的心上。卓風岳從楊淑鳳走的那一刻便已察覺,一路跟了過來。
“娘!娘!”卓風岳跑進屋內,“撲通”便跪倒在地,更是讓其他人驚詫?!澳锇?,這一切到底是為什么?”
楊淑鳳養(yǎng)大了卓風岳,卻要卓風岳親手殺了自己。這是她的謀劃,她想要用這種方式贖罪,卻想不到君子一刀。
老天確實開了一波玩笑,楊淑鳳已覺得自己活著的每一刻都是煎熬。她做出了決定,這個是她自己想好的結局,只是卻有沒說完的話。
本來是歡喜的場面,此時卻是哭聲彌漫,赫連城待在原地,什么也做不了。此時的他蒼老了不少,他從來沒想過,兵器雖然殺不了人,卻殺死了他們的時間。再有一刻,拿刀的說不得已想放下刀。再有一刻,不該死的人便可以得救。
楊淑鳳為了贖罪,做出了這種決定,沒有留下任何搭救的機會。紅顏已醉,便再也醒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