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人開始在村里借桌子椅子并且爺爺成天不著屋子底兒,指定就要吃桌了。果然,今天一大早就聽見了吹響兒的聲音,是百鳥朝鳳,嘻嘻嘻~
今天早上奶奶攪的稀飯都比往常好喝了點。吃過早飯,哥哥就又去找他的好哥們兒了,他似乎不愿意帶著我,我就識趣地在院子里挖土玩,但是我的心思早已飛到吃桌現(xiàn)場了。我一邊挖著土,一邊關注著奶奶,希望奶奶能快點收拾完??墒堑妊降?,奶奶終于從灶火屋走出來后卻又去東屋拿起了她最喜歡的線笸籮兒,坐在東屋門口借著早晨的天光開始縫縫補補。
我東挖西挖的,挖出來個啥就拿給奶奶看,連個小蝸牛也拿給奶奶。奶奶一邊縫縫補補一邊叨叨著我“別把衣服弄臟了,冬天衣裳不好洗······”。
后院的李奶奶來了,奶奶也就不叨叨我了,李奶奶和奶奶二人在東屋門口對坐著,有一搭沒一搭的閑嘮著:
“恁給他家遞了多少禮錢”
“娶哩是大薛莊哩”
“他爺還得給他們做早飯嗎”
“他家能開二十桌”
“明年生小孩的時候可能得二十五桌”
············
突然一聲震天的雷炮聲響起,二位奶奶突然就都揚起了頭望著雷炮響起的地方“新娘到了”。接著是噼里啪啦的鞭炮聲和比早上更大聲的喜氣盈門的吹響兒聲。二位奶奶終于站起來了,說要去看看新娘子。李奶奶先回家換衣服了。奶奶一邊收拾線笸籮兒一邊喊著我“飛飛,快拍拍身上,走,咱去看新娘子去”。我開心極了,但還是把挖土的小彎鏟兒放回原處,照奶奶說的拍了拍身上的土,乖乖地靜靜地等奶奶梳頭、換衣服、照鏡子、鎖門、去喊李奶奶······
原來是王家勇娶媳婦兒了。
等我們到的時候,新娘子已經(jīng)被接進了屋。王家勇家門前的路上都是放過鞭炮的痕跡,鋪滿了紅色的炮紙和炸藥灰。哥哥和其他的的小朋友在找鞭炮爆炸時偷偷藏起來了的小鞭炮。他們最愛放炮了。王家勇門前臨時搭的大鍋臺上放著一摞大蒸籠,熱氣騰騰的,讓人很想掀開看看里面是什么美味。大鍋臺前圍著一圈一圈的大老爺們兒們,有的站著有的坐著似乎是蹭大鍋臺的暖氣。爺爺穿著藍大褂兒在大鍋臺旁邊的大案板邊悠閑自得的忙碌著,案板前也是一群人。我知道他們都是在饞爺爺做的菜,希望能提前吃點兒這些美味,我爺爺做的菜那可是最好吃的。畢竟開桌的時候,一桌子的大人們在饞的不行的小孩兒們面前根本不好意思下筷子搶。進了院子,人更多了,有的在忙著規(guī)劃桌子的位置,有的在坐著或站著嘮嗑兒,王家勇的父親母親在派發(fā)紅布條,幾個小孩子則在堂屋前圍著幾箱沒開封的紅酒打打鬧鬧。
王家勇的母親見到奶奶和李奶奶趕緊來接客了,張羅著二位奶奶去東屋先烤烤火喝點茶。二位奶奶應著王奶奶去了東屋。但是二位奶奶顯然對新娘子更感興趣。剛坐下就跟來的比較早的其他奶奶嬸嬸聊起來了:
“恁看見新娘了不”
“看見了,新娘沒到的時候我們就來了”
“新娘長哩可中哩”
“長得大大方方的,中哩很”
“彩禮錢可不少嘞”
······
說著說著村北頭潑辣能干的金奶奶就要帶著二位奶奶去洞房。這正好如了奶奶們的心思,也如了我的心思。
洞房的房門上貼著大大的囍字,正對著門口的地方擺了一張紅漆桌子,桌子上一個散落著喜糖、瓜子、花生、桂圓、紅棗,還有一副盛著半拉子荷包蛋的碗筷。桌子后面是紅色的臉盆架子和嶄新的衣柜。我估摸著衣柜里都是暖和的不得了的新被子。一身紅色繡花錦衣、頭戴紅色簪花的新娘面帶笑容地正坐在桌子右側的大床上,大床也是紅色的,旁邊圍滿了大人小孩。新娘似乎有點認生,都是別人問一句才說一句話。我跟著二位奶奶擠到新娘跟前。沒了人群的阻擋,面前新娘的臉龐清晰了不少:有幾顆雀斑的臉龐甚是細嫩,烏黑的眼睛跟大姨家的葡萄一樣水靈,鼻子像大伯家的假娃娃一樣小巧,艷紅的嘴唇就像是春天路邊開放的虞美人。
外邊傳來了司儀的試話筒的聲音,喂喂了幾聲后說到:“來,咱在場哩小伙子幫忙把院子里東西挪挪,等會咱就開始拜天地”。話聲落下沒多久,一身藍色西裝的王家勇進來了洞房,人們看到后,邊打趣王家勇“娶了個多好的媳婦兒”邊往外出。
出來不一會兒,司儀就站在了鋪了紅毯的路上,拿起話筒道:“來,咱們現(xiàn)在正式開始拜天地!讓咱們有請新郎新娘上場!”
話聲剛落,王家勇和新娘就出來了,站在了堂屋的正門口,旁邊有人趕緊搬來了兩把椅子,王家勇的爹媽坐在了椅子上。接著就是司儀開始主持婚禮了。
“尊敬的各位來賓,各位鄉(xiāng)親父老,大家中午好……對各位來賓表示感謝……”
“……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
“……新郎英俊瀟灑……新娘天生麗質(zhì)……賽過五彩金鳳凰……”
“……才子配佳人,俊男配美女……”
“讓咱們再次用熱烈的掌聲祝賀二位新人”
“現(xiàn)在來進行婚禮的第二項,新人交換戒指”
“王家勇先生,請問你是否愿意娶……愛她……不論她貧窮富有……”
“任如星小姐,請問你是否愿意嫁……像愛你自己一樣……不論他生病或是健康……”
“……好,下面請二位新人交換戒指……”
“下面進行婚禮的第三項,拜天地……”
“一鞠躬……二鞠躬……再鞠躬……”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請新娘敬茶……請喝酒,祝你活到九十九……
“……滿意不……滿意還不給人民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二老想要幾個孫子……二位能不能完成任務啊……”
“……夫妻對拜……一鞠躬……二鞠躬……再鞠躬……”
“……婚后誰當家……”
“……今天的來賓真不少,感謝大家都來捧場……”
“……有請新郎新娘撒喜糖……我宣布,結婚典禮禮成……送入洞房……”
“……堂屋是新娘娘家男客,其余男席在……女席在……,桌子上都有名單……”
“祝大家都吃好喝好!”
典禮可算是結束了。為什么每次結婚都要給新郎爸媽抹鍋底兒灰?撒喜糖落生兒的時候,我安靜又木訥的站著,不好意思去搶,又被奶奶說了。不過沒關系,女孩兒要文靜要有女孩兒的樣子,像奶奶平常那樣。
終于開始吃桌了,爺爺做的菜就是好吃。每上一道菜,桌上的大人們就夸一次爺爺?shù)膹N藝,小孩兒們則爭先恐后地搶菜吃,有的還直接下手抓,畢竟每道菜只有一盤。
我最喜歡爺爺做的孜然羊肉和酸辣湯了,糖醋魚和梅菜扣肉也很好吃,還有涼拌白木耳,只是每次吃桌我都吃不到多少,除非桌上只有我一個小孩子,大人們才會不管認不認識都會給奶奶邊客套邊不斷地夾菜給我。
吃桌真的太美好了,吃的飽的很。但是晚上王家勇爸媽來送剩菜的時候,我又就著饃吃了一碗。嗐,誰讓爺爺做菜那么好吃呢。
其實我覺得剩菜更好吃呢,各種菜混在一起的味道比單獨的任何一道菜都更好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