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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江湖半卷流年

第四章 莫愁無知己 誰人不識君

一碗江湖半卷流年 輕紗浮漚 642 2021-06-14 18:39:57

  “雙兒,小娘子的廂房可收拾妥當?”

  “侯爺,早準備好了,現(xiàn)洗澡水已熱了,讓我們伺候娘子沐浴更衣吧?!?p>  “這…這…這,這可使不得,男女…男女授受不…”還沒等我說完,候府幾個丫鬟一涌而來,牽挽著,簇擁著,將我引向別院東邊一處廂房,別院正門匾額上寫的正是“鹿鳴軒”,“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腦海里不知怎的掠過這幾句。

  “侯爺,侯爺,救…”慌亂中,我只得抓住這根救命稻草。

  侯爺招手示意雙兒,在她耳邊耳語幾句后,便揚長而去,留待我一人應付這尷尬局面。

  “其實我是…我是…我是…”“小娘子,別害怕,跟隨我來便可,其他人都下去吧,這里我一人伺候就行了”,雙兒撇開眾人,一人引我進入內(nèi)室。

  內(nèi)室里水汽氤氳,大浴桶里飄浮著厚厚的玫瑰花瓣,花香馥郁,雙兒用手試試水溫,又摻進幾瓢涼水,“小娘子,沐浴水溫正好。侯爺已知會我,娘子初次入府,生人在此多有不便,我在門外候著,娘子需要隨時喚我”一聲關(guān)門聲后,靜聽歡兒已走遠的腳步,我終于卸下這幾日的緊張、焦慮與疲憊,癱軟在這一汪水中。

  “不要,不要,我不是故意的,這劍為什么會有毒,為什么會這樣”“你用詐,一把木劍居然…”“它是至陰之物,必要飲滿十人之血”…

  “啊…”我頭痛欲裂,醒來方知耳邊這聲音是從噩夢中傳來。

  “娘子,你喚我嗎,衣服已經(jīng)給你預備妥當,侯爺已著人來請,去醉晚亭用膳”

  “有勞”,拿起雙兒準備的天青色長衣長衫,我不禁泛起嘀咕,在這候府我莫不是仍要以男性身份示人?雙兒卻又為何一直喚我作娘子。

  “娘子,換好衣服后直接從廂房后門出去,沿著回廊走到盡頭,侯爺在旁邊的醉晚亭恭候”

  長發(fā)披肩,長衫落地,花香馥郁,我抬眼望去,屋檐后面的半邊天空已被西邊的晚霞染紅了一半,鳥鳴啾啾幾聲,卻是這深秋深院里最清脆又靈動的音符。

  “你來了”他背對著我站立,仍是一席紫袍長衫加身,輕挽著發(fā)髻,用一根細草逗弄著籠中的金絲雀,那雀兒在籠中跳躍不止,籠子也在樹丫間晃晃悠悠。

  “是,侯爺”

  “不必拘束,我已著人聊備薄酒,今天要與小娘子不醉不歸!”

  “侯爺...侯爺你是知道的,我本來就是男兒身,只因...”

  “你是我八臺大轎明媒正娶的娘子,這都拜過天地了,天地為鑒,如今你已入我府中,我自會善待你”說罷,一筷子菜已被布到我面前的玉碗中。

  看四下無人,我立馬起身跪拜?!昂顮斨鲋魅鐒m再生父母,此等恩情沒齒不忘,今生做牛做馬無以為報。侯爺此等風流倜儻,如劍塵為女兒身,自當以身相許回報恩情,但劍塵確為男兒之身,且...且并無龍陽之癖,還請侯爺收回剛才的話。劍塵,愿為侯爺馬前卒,為侯爺建立不世之功效犬馬之勞”

  “噢,我的小娘子還有此等志氣,哈哈哈”

  “請侯爺萬勿再喚劍塵小娘子,真是要羞煞我了。侯爺賜我一襲男裝,不也正是有此意嗎”

  我抬眼望去,他一雙劍眉星眼,似笑非笑地望向我?!澳镒右庥院闻c我達成這盟誓?”

  我即刻羞赧難當,我已身無長物,現(xiàn)在這般也算是癡心妄想罷?!皠m父母早薨,且早已身無長物,意欲以何?意欲以,意欲以這秋夜之清風,朗朗之明月為證,從今以后,生是侯府的人,死是侯府的魂!”說罷,我將面前杯中之酒一飲而盡,向侯爺致叩首大禮。

  “好!我姑且信這今夜的清風與明月,還有你!實不相瞞,當日你在酒肆所誤殺之人,正是護國幫想秘密處理的名單中的一個,你的出手,讓我們不費吹灰之力處理了一個大麻煩。況且,你也撞破了陳大打鐵鋪的秘密,也許冥冥之中你就與我護國幫有緣。既然如此,你再幫我做一件事,用這人的血為我們盟誓!”

  “那日我也只是失手所為,其實我并不想結(jié)果他的性命,況且,他與我也無冤無仇”

  “是嗎?你忘記了你父母是怎么死的了嗎?忘記了那千千萬萬還在城墻下勞作的我們的子民了嗎?成王敗寇,尸骨遍野,狼煙烽火,你如果去看看城墻邊那凄慘的景象,就斷然不會說出剛才那番話”他抓起一杯酒一飲而盡,眼眶也似乎紅紅的?!拔乙麄兯?,無論以何種方式,無論付出何種代價!”酒杯被應聲捏碎,殷紅的血液順著他寬大的右手滴落。“侯爺…你的手”顧不得看到血液引發(fā)的眩暈,我撕下長袍的一角立馬替他包扎。

  “你終究會明白的,現(xiàn)在和我去一個地方”

  穿過漫長的連廊,一路無話,他引我來到一處廢棄的園子,匾額的字跡經(jīng)過歲月的侵蝕早已模糊不清,大門虛掩著,沒有上鎖,看來應該不是一個秘密的地方。

  推門而入,印入眼瞼的是滿園成片的黃菊,此時正值深秋,恰是它們怒放的時節(jié)。

  “東籬黃菊為誰香,不學群葩附艷陽。直待素秋霜色里,自甘深處作孤芳”

  “這是我能為那些逝去的無數(shù)西國臣民們做的最后一件事。在他們的新墳上祭上這一株黃菊。這些年來,滿園的黃菊開了又敗,敗了又開,但近來這長勢卻是越來越好,大有霸占這園子的態(tài)勢。好像它們也知道西國戰(zhàn)敗的頹勢早已是不可逆轉(zhuǎn)…”

  他的目光一下暗淡了下來,就像無寂宇宙的暗夜。

  我的心隱隱作痛,透過他暗夜似的眼眸,似乎看到重重累累的墳頭上那一抹抹明艷的黃色,匯集成一股股暖流流淌進無數(shù)追思者寒涼的心中。

  “我能為侯爺做些什么?”

  “是為他們而做,那些連生死都無法選擇的臣民!”透過他如炬的目光,我看到了深入骨髓的恨。

  “那也是為我那苦命的父母雙親而做,為他們不能選擇的所謂宿命”我迎上他的沉郁目光,眼角的淚不自覺地滑落到了嘴邊,堵住了我未能說出口的話——也是為我不能選擇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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