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田間地頭的誓約
蘇烈不以為然,認為這個勞什子狼牙大隊,能存在就是個笑話。
“蘇定方,我并非勛貴之后,與陛下打賭之時,還是一介草民,更準確的說是一介罪囚?!?p> “我成立大隊之初,人不足三千,且皆是老弱病殘之流,糧不足一旬,還得頓頓喝稀。”
“今日之狼牙大隊雖與我心中所想相距甚遠,但大隊的二百人,剛剛戰(zhàn)勝了由禁軍精銳組成的四百人隊,在西市我們三千對六千,打得禁軍無還手之力。”
易峰不再說,而是用手指了指蘇定宣,自己則帶著薛禮往旁邊走去。
又是一刻鐘,蘇烈兩人走了過來。
“易峰,三千人太少,不能滅了突厥。突厥控弦之士二十萬,三千人連別人的一個部落都打不下來。”
易峰大喜,蘇烈不是拒絕,而是存疑,這就是個好現(xiàn)象。
“誰說我要與二十萬打啊?”
“不打怎么征突厥?”
蘇定方有些沒反應過來。
“據我所知,突厥并不團結,他們多是由大小各部落組成,吐谷渾、薛延陀更是部落中的翹楚,頡利雖是一代雄主,但其目光也就那樣?!?p> 易峰很想說,當時渭水之盟,雖然李二受了恥辱,但對于頡利來講,其實是個很大的機會。
打下長安后,就算不據守,大唐也算是亡了國,中原或許會再現(xiàn)隋末的三十六路煙塵。
但頡利許是沒見過世面,被李二窮搜國庫拿出來的誠意所打動,從而白白浪費這樣的一次良機。
給了大唐休養(yǎng)之機,注定了以后的滅亡。
蘇定方眼睛一瞇,他知道了易峰的主要思路。
能將形勢分析的如此清晰,在年輕人當中已算拔尖,但真要離間、步步蠶食,又是何等的困難。
“我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如果這中原再亂,我定不會來尋你蘇定方,因為我將隋末之戰(zhàn),稱之為內戰(zhàn),如同兄弟手足之間大打出手一般?!?p> “不管誰輸誰贏,最終受災難的都是我們華夏子民、炎黃子孫,古往今來,我們這樣的內部災難不小了?!?p> 蘇定方被他的話說到了心里,在過去的十幾年里,他不斷的征戰(zhàn),先是投竇建德、后是劉黑闥,曾一度與大唐為敵。
原本想著是為保衛(wèi)鄉(xiāng)梓而戰(zhàn),接著覺得自己應該是為了百姓而戰(zhàn)。
但幾年的征戰(zhàn),家鄉(xiāng)沒了人,百姓過得越來越差。
他迷茫了!
現(xiàn)在聽到易峰的話,他突然覺得自己似是摸到了什么。
是??!內戰(zhàn)有何意義,要打就要驅逐外虜,還中原一個太平盛世,還百姓一個富足安康。
他的神情,易峰看在眼里,繼而娓娓道:
“我此生立誓,要將大唐周邊的不臣之人盡數(shù)消滅,讓百姓得到安居樂業(yè),到那時,我們再回過頭,好好想著怎么讓百姓過得富足?!?p> “我愛這世間煙火,勝過我愛燈紅酒綠;所以我不敢有絲毫倦怠,蘇烈,你愿助我嗎?”
蘇定方此刻雙眼泛紅,為自己找到志同道合之人慶幸,為這幾年的碌碌無為而悔恨。
他抬起右手。
易峰看到立在自己面前的右掌,露出了輕松的笑容。
舉掌與其手上輕拍三下。
兩人的誓約成了。
“易峰,自今日起,蘇烈之命交于你,如你負了今日所言,烈將親手取你性命。”
“哈哈哈…,好!”
兩人松手,由衷的大笑起來,引得底下的農夫紛紛抬頭來看。
薛禮在旁不屑的撇撇嘴,心想著老子咋沒這待遇?
隨手就被人丟到易峰身邊,天天還被訓得跟孫子似的,改天定要找機會稱稱眼前這個人,看看他到底有幾斤幾兩。
蘇定宣在旁不知該笑還是該哭。
蘇烈能與他并肩作戰(zhàn),他當然高興,但想到等一下將要面對四嫂,他還真的心中不安。
“走,去家里,客人來了,屋居雖陋,但還請不要介懷?!?p> 蘇烈面上帶笑邀請三人去家里。
抬頭發(fā)現(xiàn)三人神情,略一思索就明白了。
“我那夫人面冷心熱,你們不必介懷?!?p> 說完當先邁步朝家的方向走去,三人無奈,只得跟在后面。
易峰留了個心眼,拉著兩人站在門前,讓蘇烈先進去。
不一會,一陣乒乓之聲傳來,接著是女人的吵鬧聲,孩子的哭泣聲,再就是女人的哭泣聲。
易峰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覺得就像是前世,自己心情不好,晚上叫兄弟出來喝酒,結果被兄弟媳婦數(shù)落一般。
大概一刻鐘的時間,蘇烈再次出現(xiàn)在門前。
蘇定宣壓根不敢看,易峰忍著沒笑,但薛禮就不同了,看了一眼蘇烈就哈哈大笑起來。
蘇烈原本微黑的臉上已經變成了醬紫色。
兩邊臉,一邊多了一條長長的劃痕,另一邊多了三條短短的,如同小貓的胡須一樣的劃痕。
易峰很想問一句蘇烈,這就是你所說的夫人是面冷心熱?
但此時如果敢開這玩笑,估計蘇烈能暴起傷人。
易峰瞪了一眼薛禮,跟著蘇烈進了小院。
只見蘇夫人此刻板著一張臉,臉上還掛著未干的淚痕,拿著廚刀,正在從屋角下割吊掛的臘肉。
旁邊一個七八歲的小子,滿臉憤怒的看著易峰三人。
蘇烈走到旁邊,一腳就將孩子夯得老遠,將易峰三人迎到了中屋。
屋子并不大,但收拾得異常整潔,蘇夫人是個持家有道的婦人。
易峰讓薛禮到馬車上拿東西。
不一會,薛禮拿來了一壇酒,他們帶的一些熟食,還有一些果脯、糕點之類。
易峰當然不會空手登門,這些東西是他昨日讓阿金準備。
薛禮拍開泥封,頓時滿屋皆香,蘇烈也不客氣,搶過來就給自己倒了一碗。
易峰趁著三人痛飲時,自己遛到了廚房。
“嫂子,你別生氣?!?p> 見蘇夫人并不搭理自己,他也不生氣,靠著廚房的門框開始了自己的游說:
“嫂子,你和我侄兒跟蘇大哥一起去長安,我在那里建了房子,算不得好,總比這里要強,就在我們營房旁邊,以后蘇大哥晚上還能回家吃飯?!?p> “蘇大哥每月有一貫五的餉銀,怎么說也夠你一家三口的用度?!?p> “我看侄兒的年齡也到了束發(fā)就學的時候,在家屬營我打算蓋兩間學堂,所有營中兄弟的子女,都可以去上學,束脩全免。”
“咱大人再苦,也不能苦了孩子,再窮也不能窮了教育不是?!?p> “蘇大哥這樣過活,難道真是他的所愿?還有,你難道想著我侄兒以后也像他父親一般,天天在地里刨活?”
易峰那叫一個滔滔不絕,恨不得將前世自己做銷售的那一套全部搬出來。
“你說的都是真的?”
易峰大喜,蘇夫人明顯是心動了。
“嫂子,我什么都會,就是不會騙家里人?!?p> 他拍著胸脯保證。
“你去堂屋吃酒吧,鄉(xiāng)下沒甚好的,你多擔待?!?p> 搞定。
易峰上桌就與蘇烈對飲了三大口,蘇烈趁他人不注意,向他挑了挑大拇指。
原來剛剛易峰所說,并沒有逃過他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