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志到了東京汴梁,尋得殿前太尉宿元景府上,呈上張叔夜信札。
宿太尉看吧,叫楊志進府道:“好巧不巧。前時樞密使童貫征討梁山失利,圣上震怒,又命高太尉調(diào)十路節(jié)度使,招集十三萬人馬討伐梁山。如今勝負不明,此時上書,只怕適得其反”。
楊志道:“此話怎講?”
宿太尉道:“我也曾力主對梁山招安優(yōu)撫,上奏朝庭剖析厲害,怎奈蔡太師、童樞密、高太尉一干人把持朝政,說甚非降書順表不可受。如今高太尉統(tǒng)兵征伐,志在必得,勝負不明之際,豈肯輕言招安”。
楊志道:“那便如何是好?”
宿太尉道:“你便暫住我府中,莫要外出,只待時日,看那高太尉戰(zhàn)況如何,再做決斷”。
楊志無奈,只得在太尉府住下,又不能隨意走動,好不心焦。
過了月余,宿太尉派人來叫楊志。
到了中堂,只見宿太尉上座,下首陪了一人。宿太尉與楊志說道:“此人乃云中雁門節(jié)度使韓存保,是太師國老韓忠彥之侄”。
楊志忙施禮問侯。
韓存寶道:“我此番奉圣諭隨高太尉征伐梁山,出師不利,屢遭敗績。被強人設伏生擒活捉,那宋冮倒也仁義,與我賠罪,只求能傳話與皇上,唯盼早日招安,為國出力。我知那高俅必不肯寬仁下士,只能請宿太尉幫忙,從中斡旋調(diào)和”。
宿太尉道:“高太尉此番征戰(zhàn)潰敗,損兵折將,空耗錢糧,不敢奏于朝庭,只說病患不能征進,權(quán)且罷戰(zhàn)回京,蒙蔽圣上,誤了軍國大事。明日早朝,你二人都隨我上朝,奉明此事”。
二人稱喏。
次日早明,天子坐駕文德殿,百官拜舞。宿太尉出班道:“吾皇萬歲,今有梁山賊首宋江告罪文書,請陛下圣裁”。
黃門接過呈上,天子看畢道:“宋江一伙,嘯聚山林,危害地方。如今上本乞求寬赫招安,情愿為國出力,眾卿有何高論”。
蔡京道:“梁山賊寇,一慣殺人放火,不讀圣賢之書,罔論綱常之念。只可全力誅滅,不可縱容姑息。一旦招安,養(yǎng)虎為患,后患無窮?!?p> 天子道:“日前高太尉奉諭征伐,怎奈病患不能征進,誰能為朕分憂?”
宿太尉道:“高太尉討伐梁山,三戰(zhàn)不能勝,折兵大半,落荒而回,怕官家怪罪,故稱病不出”。
童樞密道:“你休胡言,造謠生事”。
宿太尉道:“我有雁門節(jié)度使韓存保為證”。
天子叫傳。
韓存保上殿,叩拜當朝道:“微臣奉諭隨高太尉討伐梁山,屢戰(zhàn)屢敗,將士損亡十有八九。臣不幸被俘,幸得宋江仁義,以禮相待,要臣奏于圣上,只求早日招安,免動干戈”。
蔡京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圣上不足為慮。梁山賊寇盤亙狹地,難成氣侯,若想歸降,只可告罪求饒,主犯正法,從者嚴懲”。
宿太尉道:“不可,如今梁山士氣正熾,朝庭數(shù)伐無功。招安乃權(quán)宜之計,不動干戈,屈人之兵,何樂而不為?至于封官授爵,權(quán)在圣上,不過是個名頭”。
天子道:“賊寇氣勢正盛,如何肯屈膝投降,只怕其中有詐”。
宿太尉道:“現(xiàn)有梁山好漢楊志在殿外,圣上可問詳情”。
楊志上殿,叩拜當朝。想起自己在此殿中拜過三朝天子,也是百感交集。
天子道:“朕也聞得楊志大名,只說是將門之后,也曾為國立功,如何流落到與草寇為伍?”
楊志道:“臣屢遭奸人陷害,走投無路,只能暫避山寨求生,若得寬赦,必以死報國”。
天子道:“梁山情形如何?”
楊志道:“梁山水泊,地處齊魯,縱橫八百里,百姓賴以生存之所。因官家課以重稅,凡捕魚、采藕、割蒲等皆要盤剝,以至民怨沸然,只能聚眾自保。首領宋江向來仁厚,殺富濟貧,替天行道,忠義廳上聚有上百條好漢,殺的是貪官污吏,掠的是不義之財,一不曾侵州奪縣,二不曾稱帝立極,只求人心公道,世態(tài)清明。懇請圣上降旨寬赦,我等情愿為國家效力。”。
蔡京已知他是丟了生辰綱的楊志,碣于圣駕面前不便發(fā)作,揶揄道:“賊終究是賊,知甚禮義廉恥。天子面前,就該伏法告饒,如何巧言詭辯,心不誠也”。
楊志懟道:“天下嘩變,為人臣者,不思替君分憂,不思報國安邦,抱薪救火,挑撥離間,是何道理?”
蔡京面紅耳赤,一時語塞。
宿太尉道:“如今乃國家用人之際,圣上當寬仁下士,禮恤賢良,則人盡其才,物盡其用,何憂社稷不明”。
天子道:“宿太尉所言極是,梁山好漢迷途知返,悔過自新,誠國家之幸。朕親書丹詔,梁山眾人,全部寬赦賜官,賞金帛御酒,原有軍籍者,官復原職。宿太尉為欽差大臣,頒詔敕命,安撫黎庶”。
當下天子親自寫了詔書,交與宿太尉。宿太尉領旨,于府庫領了御酒金帛,打起御賜黃旗,率一眾干辦離了東京,直奔濟州府。
太師蔡京道:“楊志原為殿司制使,可還原職,不必再去山東”。
楊志一聽還得在太尉高俅手下受氣,便不樂意了,忙道:“臣少時多在西陲戍邊護國,甘愿赴邊立功”。
天子道:“楊將軍胸懷報國之志,令人欽佩,授階武節(jié)郎,從軍建勛。目下契丹勢衰,遼國滅亡幾成定局,女真初興,將來必取而代遼。朕與女真已簽海上之盟,兩家合力滅遼,則燕云十六州必還天朝,正好用兵,楊志可隨軍立功”。
楊志道:“宋遼有澶淵之盟,兩家和好如兄弟,多年無戰(zhàn)事。女真虎狼之國,不可輕信,聯(lián)金攻遼,無異于開門揖盜“。
蔡京斥道:“如果爾不過小小制使,知甚軍國大事,退下”。
楊志位卑言輕,只得退下。
童貫奏道:“云中是根本,燕薊是枝葉,當分兵擾燕,而以重兵取云中,遼人目下勢弱,必望風而逃,幽燕故地可盡入王圖”。
那天子大喜,便點了樞密使童貫為河北河東部宣撫使,蔡攸為副使,即刻發(fā)兵河間府,統(tǒng)調(diào)軍馬,北伐遼國。
童貫回到樞密院,命人傳來楊志道:“我知你一身本事,有心報國,若肯隨我北伐,但有新功,必重賞優(yōu)擢”。
楊志道:“愿聽樞相差遣”。
童貫大喜,點了人馬,叫楊志為護衛(wèi),直奔河間府。
到了河間府,童貫招集各路人馬,分雄州、廣信軍為東西路,點了保靜軍節(jié)度使種師道為東路都統(tǒng)制,華州觀察使楊可世為先鋒,直取白溝;忠州防御使辛興宗為西路都統(tǒng)制,趙州指揮使趙明為先鋒,直取范村。
種師道道:“宋遼有盟,乃兄弟之邦,百年無戰(zhàn)事。女真乃虎狼之國,不可輕信。今日之舉,如強盜入鄰家,我等不救,反趁火打劫,與強盜分臟,冒然毀約,背信棄義,恐招天怒人怨”。
童貫道:“幽燕原是中原漢地,應歸南朝。我軍北伐,乃正義之師,仁義之師,圣上有詔,不得擅殺北人,遼人必感恩戴德,倒戈卸甲,望風而降;百姓必簞食壺漿,以迎王師。此圣上英明決斷,功勞唾手可得,將軍何必多慮?”
種師道雖心存疑慮,也只得服從。
種師道乃種諤之子,正是楊志的妻兄,楊志便找童貫央求,要隨種師道軍中。童貫不允,只教楊志跟隨辛興宗。
楊志雖有些失落,不過想到種錦兒受人羞辱,守節(jié)自盡,自家未盡責任,頗感羞愧,如今功名盡失,反面添金印,實在無顏面對種家,因此上反倒釋然了。只盼這次北伐,能立功績,也好揚眉吐氣,建功立業(y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