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母女夜話
在叮叮當當?shù)腻X幣碰撞聲中,旬玙聽見了“咚咚”的悶聲,她反應過來這是有人在敲門。
銀繡的聲音響起:“姑娘,懷重院來人,說夫人喊你過去?!?p> 旬玙頭都沒抬,隨口回了一句:“知道了,馬上!”她還有一點點沒有數(shù)完,馬上就能數(shù)好了。
把手上最后幾枚銅板扔進箱子里,旬玙滿足的嘆了口氣,七十一兩又三枚銅板,有錢。
有零有整則是因為她從前身體還好的時候,總是拿著自己的壓歲錢出去瘋玩,風箏、知了看見什么買什么。
她七歲之后才獨立劃了個院子出來住,從那時才開始每月自己拿月錢,到現(xiàn)在為止整好一年,每個月二兩,還加上了年節(jié)的時候長輩給的壓歲錢,在這個普通人家一年花銷不超過五兩的時代,這可是筆巨款啊。
把小箱子鎖好,放回床頭,旬玙爬下床鋪穿上鞋子小跑去打開了房門。別說剛數(shù)完錢,覺得渾身都有力量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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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口銀繡帶著一個人站在那兒安靜等她,旬玙一看,那人是姜夫人身邊的婢女彩霞。
“母親那兒是有什么事嗎?”旬玙問。
彩霞先向旬玙行禮,然后才答:“這不是馬上就過冬至了,夫人憂心姑娘身體,想叫姑娘回懷重院住一段時日?!?p> 民間有言,冬至前后,凍破石頭。旬玙想著,姜夫人許是想到這個,擔心女兒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一不小心又凍病了。
雖然旬玙覺得自己不至于傻到這地步,但總還是要寬慰寬慰母親的,就當是她這個做女兒的孝心吧。
“那好,我們走吧?!毖_從善若流地應了,帶上銀繡就跟著彩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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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懷重院才發(fā)現(xiàn)只有姜夫人一個人在那兒等著她,旬玙任由屋里的小丫鬟上前褪下她的披風,自己則是好奇的左右看了幾眼。
確定薊國公不在,旬玙才好奇地問道:“爹爹呢?他怎么不在?”邊說話,邊走到了姜夫人的身邊。
姜夫人拉她在身邊坐下,淡淡道:“春華園剛才來報,說楠兒病了,你爹去看了。”
旬玙眉頭一皺,撇了撇嘴說:“又病,他一年到頭能病個百八十回,干脆我這個病秧子的名頭送給他得了?!毖哉Z間的不滿呼之欲出。
“不許胡說!”姜夫人呵斥道,“太醫(yī)說了,你好好養(yǎng)著,過兩年就能完全好了?!?p> 旬玙撒嬌賣乖地抱著姜夫人的胳膊:“娘,女兒知道錯了。這不是看不上旬楠那副小家子氣的做派嗎。你看咱們家四個孩子,我是娘教的,優(yōu)秀的不得了!大哥由爹爹親自教導,也是不差。哪怕是養(yǎng)在姨娘身邊的四妹都沒像他似的,成天拿生病博爹爹的關注?!?p> 說到這旬玙更覺得旬楠上不得臺面兒了:“他一個爺們,不思建功立業(yè)、讀書習武,反倒天天鉆營這些旁門小道,還拿來幫他姨娘爭寵。我看頭發(fā)長見識短這話就挺適合他。”
姜夫人摸著她的頭發(fā)沒有說話,好像是旬玙的話讓她想起了什么,一時間看向旬玙的目光竟顯得深遠了起來。
一雙柔荑撫上了旬玙的臉頰,摸索著她的眉眼輪廓,旬玙瞇起眼撒嬌般的在那掌心里蹭了蹭,恍惚間好像聽到姜夫人很小聲的說了一句話:“真像啊……”
“嗯?”旬玙抬起頭看向姜夫人,“娘你剛剛說什么?”
姜夫人輕笑一聲,搖搖頭:“沒什么。娘剛才說,玙兒今天就留在娘屋里,陪娘睡好不好?”
旬玙自無不應的。雖然姜夫人剛才有一瞬間讓她覺得怪怪的,像是之前被宜妃盯著看時的感覺,但這是她娘呀,對她一直疼愛有加的親娘,怎么可能會對她不懷好意。
旬玙就把這個感覺,當成是自己剛才被風雪凍到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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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旬玙跟姜夫人兩人卸下釵環(huán)、褪去外衣,洗漱完之后上了榻。屋內沒有留人,只外間守著一個懷重院值夜的小丫鬟。
從前旬玙還小的時候,她經(jīng)常這樣賴著姜夫人要跟她一起睡,但自從搬去壽春院之后,就再也沒有過了,如今倒是重溫了當日的情況,小姑娘開心的臉上的笑怎么都拉不下去。
姜夫人躺在她旁邊,看她這模樣,笑得不行:“跟娘一起睡,就這么開心呀?”
旬玙翻身向外面對她娘,開心地說:“嗯!娘的身上香香的,暖暖的,玙兒最喜歡跟娘一起睡了?!?p> 姜夫人好笑的刮了刮她的小鼻子:“也不知道當初是誰吵著鬧著說自己是個大姑娘了,非要離開娘自己搬出去住的?!?p> 這自然還是旬玙,不過她才不會認呢,嘿嘿傻笑兩聲就當糊弄過去了。
母女倆南來北往的聊著天,說著說著就又說到了旬楠,對于這事旬玙還真是有點耿耿于懷:“娘,你說春華園的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可是她的親生兒子,把兒子教導成這樣,對她來說有什么好處嗎?”在家中后宅的事情上,旬玙一向是站她娘的,在她看來這些人都是讓她娘傷心的壞家伙,她不想討厭她爹,就只能討厭這些妾室了。
尤其是在仙人附到她身上后,旬玙知道了在仙界這些妾室是被稱作“小三”的壞東西,在仙界是人人喊打的!這讓她更加的討厭她爹的妾室們了,跟她是那些兄妹們關系都淡淡的。所以她從來都是不叫她們某姨娘,都是直接用住處名字稱呼對方,叫出來就帶著股輕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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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夫人原本拍著她后背哄她睡覺的手驟然停了下來,聲音仿佛也低了一個度:“村野婦人,她能有什么見識,不過就是肚子爭氣,生了個兒子才有了今日,但終究是難登大雅之堂?!?p> 旬玙睡意上頭,沒聽出這話里的意思,而且沒等她說什么,姜夫人就自己把話接了下去:“玙兒,娘跟你說件重要的事情?!?p> “嗯?”旬玙嚶嚀一聲,努力睜開雙眼,“娘你說,我聽著呢?!?p> “你院里那個宋嬤嬤,記得要小心她,她畢竟不是自小陪你長大的,待你不一定全心全意,你要留個心眼兒。還有銀繡……”旬玙插話道:“銀繡是陪我一起長大的呀?”
“是,她倒是陪你一起長大的,但她跟那宋嬤嬤之間,未必就沒有什么齷齪?!苯蛉苏f,“記得娘從前教過你的嗎?利益動人心,但凡財權在握的人,很少有輕名利愿意將手中權柄交于他人的??伤螊邒邅淼牡谝惶?,銀繡就毫無猶豫的把手上的掌院權利給了宋嬤嬤,你覺得這正常嗎?”
旬玙原本沒有多想,但現(xiàn)下聽了姜夫人的話,倒真的是升起了點猶疑,好像是不太正常。
不知道是姜夫人的聲音太過輕柔,還是拍著她后背的太有節(jié)奏,旬玙沒一會兒就扛不住,要去會周公了,在她陷入睡眠前的最后一刻,飄進她耳朵里的,是姜夫人那一句:“小心宋嬤嬤和銀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