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要讀小學了

　　一個要讀幼兒園的小孩子，這個時候他的占有欲和好奇心是非常強的。

　　我小的時候遇見了好吃的是一定要吃的，覺得好看的是一定要有的，可是我沒有資格在地上打滾，但是大概也是滾了一回吧，然后挨罵了吧，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也許是我的父親沒有錢，也許是他忘了，忘記了每個月普通的父母是會打錢的。我的奶奶對這一點是十分厭惡的，覺得我的父親把錢都用在了麻將上，時不時提出來訓一訓。

　　所以我不知道我當時穿的衣服是哪里來的，也許是買的也許是縫縫補補出來的，反正看起來不怎么樣。

　　我也不記得我當時吃的都是些什么，或許是紅薯稀飯，或許是其他好吃的有嗎？或許沒有吧。因為在我的記憶里一點特別的都沒有。這可能就是告訴我，我當時吃的和現(xiàn)在沒什么區(qū)別吧。

　　我的奶奶她現(xiàn)在也是十分尊敬那些老師，她覺得老師是一個很崇高的職業(yè)，她甚至想讓我也去，可是我非常討厭。因為我從小就看出了許多老師犀利的一面，就是她對那種身上比較干凈的穿的比較好的和對穿衣服縫縫補補的臟破的臉上花不溜秋的小孩的態(tài)度都是截然不同的。

　　說到這里你也就明白了，我就是那個被老師惡意對待的那個?；蛘吣蔷湓捳f的也沒錯——沒媽的孩子像根草，誰都不愛，誰都不珍惜。

　　但是我的幼兒園的老師還好吧？大概是因為他就是這邊的熟人吧，覺得大家的家庭環(huán)境相差不大。也或者是我太小沒有這么敏感，沒有看出來老師的差別對待。最讓我高興的是什么呢？就是老師講臺上他放的那種5毛錢一包的糖和小零食，我現(xiàn)在都還隱隱約約記得當時零食的樣子是哪幾種。這足以證明我當時多想要它了。

　　我可能向我的爺爺奶奶撒嬌耍潑耍橫就想要吃零食。這時候。我的爺爺和我的奶奶就開始了他們的分歧，一個愿意給，一不愿意給。

　　最后也許是我的奶奶贏了，這也是自然的，畢竟她是一個那么自強的女性。

　　我們家里應該挺窮的吧，我回家的時候，我們家里還屬于那種五六十年代修的房子，石頭和泥巴砌成的。不過也能遮風擋雨，有一點漏雨也無妨。

　　吃的食物自然也就那樣了，沒有因為有一個孩子就吃的好了，我就時常往我們對面我的二伯伯那兒跑。他們家在當時都是磚瓦房，然后也有電視，吃的也很好，我就時常去他們家蹭飯。

　　隔三差五就去或者每天都去，然后后來他們家就有點嫌棄我了，我記得伯媽當時鄙夷的臉色帶給我的堪稱是毀滅性打擊，后來我長大了，明白了許多道理，就再也不去了，就算是他們真的熱情歡迎也再也不去了。

　　然后我就要讀小學了，就在我們那個鎮(zhèn)。但是這個路還是很遠，我很小的時候就要走很長很長的路，雖然是和對面的那個堂姐堂妹一起讀。還好前幾天的時候應該是爺爺奶奶送著我去的，我小時候只覺得那條路很長很長，我很害怕。

　　你可能想不到我所處的環(huán)境所處的文化背景是有多低，我現(xiàn)在最厭惡的就是有人提我小時候說的一些臟話，我完全沒有怪自己，這都是我的家庭導致的，我現(xiàn)在也這么認為。因為當時那些同學是這樣罵人的，我的奶奶她也是這樣罵人的，我的爺爺他倒是沒說什么，你說我是不是也該這樣罵人呢？

　　什么都不懂，我就像一張白紙，我一直認為當時我是一張快黑了的白紙，我一點都沒有教養(yǎng)，我一點都沒有素質(zhì)，我罵人我說別人賤，我撿地下掉的食物，比如什么辣條啊。有一次我記得很清楚，我想要吃那個口香糖，然后看到地上是人家從嘴里吐出來的口香糖殘骸，竟然想摳下來往嘴巴里面塞。

　　當時和我一路同行我的堂姐吧，她當時義正言辭告訴我不要在撿地上吃的了，也許也是那天或者是另外一天，同樣一個山角拐角處？我堂姐先說了一句“XX，你媽媽回來了?！?p>　　我不敢置信，我轉(zhuǎn)過了山頭一眼就看著我們家一個留著及腰長頭發(fā)的女性背對著洗衣服，我當時好高興啊，我一蹦三尺高，我從來沒有跳過這么高過，也從來沒有跳到這么高過。

　　——我媽媽回來了。

　　但是沒有其樂融融的場景，也沒有相見恨晚的感動，只有無聲的沉默的母親以及吵吵嚷嚷的父親形成對比。

　　我現(xiàn)在依然沒有忘記我的母親她的美麗。這種美麗與眾不同，是獨屬于母性的溫柔，她的衣著應該是當時很得體的，但是什么好看的衣服都沒有用，在農(nóng)村應該是耐臟是第一位。

　　所以我的母親帶著她無可奈何的煩躁開始了我和她的沖突——

　　我和我的母親就發(fā)生了一件就讓我現(xiàn)在就有一點沒有原諒的事情。

　　她發(fā)現(xiàn)我穿的衣服特別的臟，就有一點點罵罵咧咧的把我的衣服洗了，當時她洗到了我的襪子——是我一雙很喜歡的，一雙比較厚的、比較長的襪子。但是已經(jīng)穿破了，然后我的母親就帶著一種有點冷漠有點嫌棄的語氣把它丟下山坡去了。

　　我們洗衣服的地方下面是一片竹林，一個斷崖的設計，不高但是是一個直角的陡坡。

　　我?guī)е『⒌姆薹薏黄?，然后趁她不注意，又把它撿上來了。我注意到襪子確實是不能穿了。

　　但是呢，我現(xiàn)在對我母親當時那種冷漠的嫌棄的語氣依然感覺很傷心……

　　現(xiàn)在想來她可能也是一個受害者吧。

　　畢竟我們家里條件那么差勁。

　?。ㄎ疫@里補充一下我前面對我父親的一個評價，其實他是一個很標準的或者中度的大男子主義者。他一心想要成為家里的天，可是他總是不明白家是所有人一起扛的）

　　我相信所有的接受過現(xiàn)代教育的女性就會對大男子主義這個詞深惡痛絕。

　　所以我的奶奶她是永遠都不會明白我為什么這么討厭我的父親。

　　母親去世很久以后，我時常將自己放在我母親的位置上來看，發(fā)現(xiàn)母親的冷漠與漠然并不是空穴來風。

　　當天晚上也發(fā)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情——我爸爸他買了一些鹵的鹵豬頭肉和涼拌豆干吧，然后父親坐而桌上非常愉悅，他看見了底下瘦骨嶙峋的小狗，然后就把鹵肉撕了一小塊，遞給那狗說這狗太瘦了，讓它吃一點。

　　然后我的母親以為他是對這條狗比較重視的，就把多扔了幾塊鹵肉給它，但是我的父親馬上就冷下臉訓了她。但我還記得他當時說話的意思大概就是說我母親太過于浪費，說什么錢特別難來吧，不應該給狗吃這么多好吃的。

　　他的語氣特別兇，特別冷漠，氣場強大，所有人都停下所有的動作了，只有外面的蟬鳴聲，我的母親被他訓哭了，偷偷的抹眼淚，我也在旁跟著哭。

　　有一種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意思。媽媽好委屈啊。

　　那個時候不懂，這個時候回想，其實我跟我的母親挺像的，因為我的父親只要他訓我，語氣狠一點冷一點，我真的很輕易的會被他訓哭。

　　然后我就怕這時候他再說一句不準哭再哭，把你的腿打斷什么的，會讓我更加的不喜歡他，更加的委屈。

　　我的父親在我很仰慕他的時候傷透了我的心。

　　其實我知道我的父親他很好，我的母親也很好，但是他們還不夠好，還是給人很多很多傷害。

　　我的母親短暫的回家，并沒有住的太久，她好像是帶我就去我們對面的堂姐堂妹家去借宿了?！覀兗覜]有多的床，甚至沒有下腳的地方。

　　我記憶里這些片段，沒有我母親和我父親在回家這短短的時間里笑過的場景，母親一直面無表情。我不經(jīng)回想我和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有笑過嗎？有哭過嗎？有快樂過嗎？還是都是面無表情呢？

　　年少不知愁，長大徒傷悲。

　　我挺羨慕其他人的家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