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鑒妖司
深夜，易成躺在床上，呆呆地注視著房梁上方，思緒發(fā)散。
晚上吃飯的時候，蘇大夫告訴他明天要去一趟衙門領(lǐng)取身份牌，在此之前，需要去一趟鑒妖司。
身份牌為了方便人口管控，是永安帝繼位之后頒發(fā)的新措施，如今已是普及到全國各個州縣。
自從知道了這件事情，易成就很擔(dān)憂，卻又不能不去。
因為他有一個秘密，一個在人族能影響到他生死的秘密！
他不是人！
是妖！
也不對，準(zhǔn)確來說，是靈魂是人，本體是妖的人妖！
還是個妖二代！
“還好此人妖非彼人妖……”易成嘴角抽搐了下。
很久以前，妖族統(tǒng)治世界，人族苦不堪言，后人族發(fā)動戰(zhàn)爭，史稱人妖大戰(zhàn)！
人妖大戰(zhàn)中，殺妖，就可立軍功，光耀門楣，流芳千古！
所以人族自古以來都極其仇視妖族，見妖必殺！逢妖必誅！
御妖師，由此誕生。
御妖師，是包括武夫，術(shù)師在內(nèi)的，人族三大修煉體系中，最為尊貴的一脈。
而鑒妖司，則是由一群御妖師組建而成的機構(gòu)，自人族崛起就存在至今，獨立于朝堂之外，守護(hù)人族昌盛。
“如果鑒妖司要謀反，那無人可擋啊。”易成又吐槽了句，隨即發(fā)現(xiàn)自己的關(guān)注點似乎有那么丟丟偏了。
鑒妖，便是鑒妖司最為基礎(chǔ)的職能之一。
想到這里，易成就更擔(dān)憂了。
雖說他融合了這具身軀之前的一些記憶，卻大多都是關(guān)于妖族那邊的，這次還是他第一次離開妖族。
在此之前，他雖被妖族大能賜下封印，每月除了那一天的特殊時期外，其余時間都能隱藏妖氣，但鑒妖司畢竟名聲在外，聽聞御妖師手段更是詭異不可捉摸，一旦暴露……
滅除意識，從此成為御妖師手上的工具妖……
雖說是九月，天色依舊燥熱，但想起身份被發(fā)現(xiàn)的后果，易成就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我為什么會來人族？”
易成任由思緒發(fā)散，隨后眉頭皺起，發(fā)現(xiàn)尋遍腦海，竟跟落烏山上一樣，沒有任何記憶。
“我來人族干嘛？當(dāng)個妖二代不香嗎？”
“哎，希望那些大能的封印靠譜點，我可不想當(dāng)工具妖?！?p> “還好不是五天后領(lǐng)身份牌，不然玉皇大帝來都救不了我這只小妖啊。”
不知不覺，易成沉沉睡去。
第二天，九月十一。
妙手醫(yī)館剛開門不久，一名身著差服，體型健壯，看起來也就二十歲左右的官爺，腰挎長刀，踏著大步走了進(jìn)來。
因為這個時代沒有手機，沒有電腦，所以易成也隨蘇大夫他們早早起床，此刻正跟蘇妙妙在大堂奮力搗藥。
“你就是易成。”
官爺跨過門檻，目光立即落在了易成身上。
妙手醫(yī)館在青石縣頗為有名，大家對其爺孫兩早已熟悉，所以易成的身份很容易辨認(rèn)。
“對的官爺，我就是?！?p> 易成放下藥杵，雙手在褲腿擦了擦，站了起來，神態(tài)如常，沒有像旁邊的蘇妙妙那般略顯緊張。
畢竟是現(xiàn)代人，沒有那種似刻進(jìn)骨子里的尊卑有別，官民有別的思想。
蘇大夫聞聲從內(nèi)屋出來，跟官爺嘮了兩句，便讓易成隨其前去。
“那便是蘇大夫他們收留的孩子?！?p> “造孽啊，這么俊俏的娃，也不知道他爹娘咋想滴?！?p> “命苦唄，據(jù)說撿回來的時候還昏死過去了呢，要不是蘇大夫妙手回春，哎……”
……
青石鎮(zhèn)不小，但一點小事仍能讓人津津樂道，成為茶余飯后的談資。
收留孩子這種事，其實在這個時代很常見，但大家還是喜歡張望兩眼。
官爺走在前面，龍行虎步，胯間長刀隨著腳步左右晃動，一言不發(fā)。
易成默默跟在后面，目光卻好奇地東瞅瞅西望望。
這是他第一次離開醫(yī)館。
青石縣，素以青石礦聞名，這種石頭質(zhì)地堅硬，耐酷暑嚴(yán)寒，是絕佳的建筑材料。
所以腳下的地面，兩旁的房屋都是由青石建造而成。
道路兩邊是形形色色的鋪子，行人或走動，或駐足，吆喝聲砍價聲不絕于耳。
充滿了煙火氣息。
忽然，易成看到一處鋪子前排著長隊，略微留神，才發(fā)現(xiàn)是間包子鋪，熱氣蒸騰，隨風(fēng)飄散。
“劉記包子鋪。”
易成吸了吸鼻子，嘀咕了句“真香”，隨后轉(zhuǎn)頭在官爺?shù)谋秤吧贤Ａ袅似?，悄悄溜走?p> “來四個肉包，快點，官爺?shù)戎??！币壮煽觳絹淼桨愉伹?，啪地一聲將兩文錢拍在桌上，大刺刺地說道。
很快，易成便拿到了熱乎乎新鮮出爐的包子，剛一回頭，卻發(fā)現(xiàn)官爺站在路邊，雙手交叉盤在胸前，目噙笑意地望著他。
“咳咳，來，官爺，大早上的，吃個肉包墊墊肚子?！币壮啥虝旱乩懔艘幌?，笑嘻嘻地遞了個紙袋過去，里面是兩個包子。
尋常百姓面對官爺可不敢這么隨性。
“你小子倒跟別人很不一樣?！惫贍敶盗舜蛋?，一口下去，含糊地說道，“我也大不了你幾歲，叫我羅捕頭就成。”
“好咧，羅捕頭?！边@時易成才咬了一口包子，瞇了瞇眼。
兩人邊走邊吃，兩個包子仿佛一個開關(guān)，打開了羅捕頭的話匣子。
“負(fù)責(zé)鑒別你身份的，是鑒妖司里的九品御妖師，李嬴罡李大人。御妖師脾氣古怪，所以進(jìn)去后你切莫多言，反正也就是走個過場罷了，從鑒妖司出來后，我再帶你去衙門領(lǐng)取你的身份牌?！?p> “這名字……李嬴罡……”易成臉色糾結(jié)，嘴角抽了抽，“這位李硬剛……李大人很喜歡跟別人硬剛……不對，很喜歡跟別人打架嗎？”
“嗯？”羅捕頭震驚，疑惑的小眼神立馬望了過來，“你知道他？”
“我草，還真是！”易成干笑了兩聲，搖了搖頭，“猜的。”
羅捕頭不以為意，畢竟這在青石縣也不是什么秘密。
“羅捕頭，你這么年輕，怎么當(dāng)上捕頭的？”易成換了個話題，頗為好奇。
“嘿嘿，我是武夫?！绷_捕頭挺了挺胸膛，自豪地說道。
原來是修行者，那沒事了。
“羅捕頭，這個包子給你吧，我沒吃過的?！币壮芍牢浞蝻埩矿@人。
“那你呢？”
“沒想到這包子這么大，一個我就飽了?！币壮擅嗣亲?，確實有些飽了。
“好，謝了哈?！绷_捕頭也不矯情，接了過來。
兩人邊走邊聊，關(guān)系倒是熟絡(luò)了不少，易成也知曉了羅捕頭全名羅耀祖，一個承載著長輩厚重期望的名字。
不過對方對鑒妖司也沒有多少了解，沒有獲取到什么有用信息，這三個包子虧大了，易成暗想。
不多時兩人接近了目的地。
鑒妖司在青石縣東頭，一連拐過好幾條街，易成才終于看清那座忽然拔高的建筑——塔！
青色的塔身在陽光的照耀下，仿佛鍍上了一層黃金圣衣，給人一種神圣，莊嚴(yán)的感覺。
塔分三層，每一面都有一扇窗戶，檐角高立，異獸翹首，每層銜接處，更是刻有云紋異符，充滿神秘玄奧感。
越靠近鑒妖司，四周的行人越來越少，直至再無一人，兩人才來到塔門前。
正門上方，金色的三個大字龍飛鳳舞，狂放不羈。
“鑒妖司”。
易成暗暗咂舌，不愧是三大修煉體系中最為尊貴的一脈，面子工程確實做的可以。
旁邊的羅捕頭深吸口氣，聲音滾滾如雷，“李大人，易成帶到了?！?p> 等了片刻，里面沒有任何回應(yīng)。
易成朝旁邊看了眼，目光疑惑。
“御妖師都是如此，習(xí)慣就好?！绷_捕頭語氣嚴(yán)肅。
易成“嗯”了聲。
時間流逝，太陽逐漸往天空正中移動，溫度漸漸高了起來。
兩人站在鑒妖司前，遠(yuǎn)遠(yuǎn)望去，如同在罰站。
“李大人，易成帶來了?！边@是羅捕頭第三次重復(fù)，語氣中已是帶有一絲怒意。
“讓他進(jìn)來，你羅耀祖若想過兩招，也可以進(jìn)來。”
鑒妖司內(nèi)，一道慵懶的聲音淡淡響起，仿佛剛睡醒，卻絲毫不掩飾語氣中的不屑及不耐。
“媽耶，不愧是叫硬鋼?！币壮审@了，他甚至期待他們能大戰(zhàn)一場，好讓自己見識一下御妖師的手段!
羅捕頭眉頭狂跳，身為武夫，自然是有脾氣的，不過還是忍耐了下去，拍了拍易成肩膀，“去吧，我在外面等你?！?p> ‘沒意思?！壮牲c頭，朝前走去。
“封印給力點，封印給力點……”
易成邊走邊在內(nèi)心祈禱，雙手絞在身前，心里緊張的不行，在快到門檻時駐足，深吸了口氣。
“呼——”
易成雙手松開，自然垂在身側(cè)，跨步踏入，同時內(nèi)心念頭剎那間消散。
他不知道御妖師有何手段，為了穩(wěn)妥起見，不敢在內(nèi)心細(xì)想。
鑒妖司內(nèi)，布局極為簡單，并非與普通百姓想的那樣，金碧輝煌，莊嚴(yán)肅穆，反而很普通。
正前方一片空曠，唯有兩邊角落，各有一條通往二樓的木梯。
大堂右邊有著數(shù)排木架，上面有序擺放著各種古籍，木架最邊上，是一方小木桌及四把木椅子。
至于左邊，一道木臺橫亙左右，上面擺放著茶壺之類的擺件，木臺后方墻上，有著道道木格子，如同藥館里放藥材的屜子墻面。
此刻，木臺后方一名男子打了個哈欠，睡眼惺忪，慢慢有了焦距。
“這就是御妖師嗎，還真的是在睡覺，好家伙。”易成上前幾步，恭敬道，“李大人?！?p> 李嬴罡約摸三十歲左右，四方臉，寸頭，密集的短發(fā)如同根根細(xì)小的鋼針，即便是剛睡醒，也給人一種兇悍的感覺。
看起來倒跟武夫差不多。
他眼睛不大，目光卻如鷹隼般銳利，鎖定著易成。
對方的目光似乎有種特別的穿透力，易成低了低腦袋，避開對方視線，感覺自己的心跳聲就在耳邊，咚咚咚咚……
氣氛倏然凝重！
不知過了多久，這種壓抑的感覺才漸漸退散，李嬴罡開口了。
“易成？”
“是?！?p> “鑒妖司不問其他，只鑒人妖，接下來，目視鑒妖鏡，心排雜念?！?p> 不知何時，一面古樸的，巴掌大小的鏡子懸在了易成身前。
“封印爸爸靠你了，給點力??！”易成內(nèi)心狂喊，表面上回了聲“是”，隨后深呼吸兩次，慢慢抬頭，目光立即落在了鏡面上，逐漸失去焦距。
“你是人，是妖？”李嬴罡的聲音響起，如黃鐘大呂，撼人心神，令人只能憑本能回應(yīng)。
“人?！?p> 易成話音落下，鑒妖鏡的另一面，有著什么東西正緩緩顯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