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出去、甚至不知道還能不能出去的時候，在看守所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而當(dāng)有了出去的希望，并且這希望是切實(shí)的、近在眼前的，煎熬卻不僅一分都沒有少，反而變本加厲，分分秒秒折磨著人的神經(jīng)。
希望時間過得快一點(diǎn)，希望等待再少一點(diǎn)，希望門口立刻過來一個人把自己帶走，希望下一秒就見到外面的太陽。
洛天又擔(dān)心申請是不是順利，擔(dān)心案情會不會生變，擔(dān)心任何不可控的情況的發(fā)生，擔(dān)心一場空歡喜，最后仍要困在這個陰冷壓抑的囚室里。
還有想念，一寸寸瘋長的、根本遏制不住的想念。
洛天在這里度過了這一個星期里最難熬的兩天，終于在第七天的上午，吃過早飯之后不久，等到了那一紙取保候?qū)彌Q定書。
眼看著要出去了，即便只是被保釋出去，看要出去了，即便只是被保釋出去，看守所的民警態(tài)度也好了許多，在洛天換回自己的衣服時笑著跟他說:“天都降溫了，你穿這么少出去肯定冷，要我說，這棉襖就還穿著，你家人來接你嗎?”
洛天愣了愣，答不上話。
周惟，會來接嗎?
他根本沒想過這個問題，突然被問到，才驀地覺得心跳一下子快起來。
期待又不敢期待，這種心情讓洛天的手腳發(fā)涼，他進(jìn)來時穿的那身襯衫西裝在這么多天的存放之后變得又皺又潮，套到身上毫無作用，凍得他牙關(guān)也有些打顫。
但他忍著沒有表現(xiàn)出來，用力的挺挺自己的后背，大步走出了看守所的門。
十二月的第一天，寒冷卻自由的空氣，洛天停在原地，情不自禁地先狠狠呼下，凍得鼻尖都開始發(fā)麻，才抱緊了生停在原地，情不自禁地先狠狠呼吸了幾下，凍得鼻尖都開始發(fā)麻，才抱緊了懷里的棉衣，吸著鼻子往出口走。
看守所在郊區(qū)，四周一片寧靜，就在這片空曠甚至有些蕭瑟的寧靜里，洛天一眼便看到了路邊站著的那個人。
冷風(fēng)不斷卷著他的頭發(fā)，而他在風(fēng)里一動不動地筆直站立，黑色的棉衣裹著他，露出他凍得蒼白、眼圈鼻尖卻發(fā)紅的臉，頂風(fēng)揚(yáng)起，直直朝向看守所里面。
那目光穿過風(fēng)，落在洛天的臉上，成了這片天地間，唯一的溫度。
眼看只剩幾十米的距離了，洛天卻走得格外艱難，越靠近，就越有些看不清周惟的臉，眼前蒙了層水霧，他也不太敢眨，怕不小心被風(fēng)帶出了眼淚，要是當(dāng)著周惟的面哭了，實(shí)在太丟臉。
原來自己已經(jīng)這么狼狽了，雖然沒有鏡子只也能想象。
于是洛天又努力挺直身體，在終于走到周惟面前的時候，牽起嘴角，生硬地扯出一點(diǎn)笑。
周惟紅著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他，表情繃得緊緊的，沒有回應(yīng)他這個難看的笑容。
洛天很快也撐不住發(fā)顫的嘴唇，只好抿起來，用力地吞咽了幾下。
時刻想念的人，終于近在眼前的人，他看起來瘦了，很明顯的憔悴，嘴唇淡得幾乎沒有血色，襯得他鼻頭的通紅和眼里的紅血絲分外驚心。
但他的目光依舊很亮，濕漉漉的水汽彌漫著，讓人心動，更讓人心疼。
洛天的雙手無意識地掐進(jìn)懷中的棉衣里，他咬咬牙，渾身都在抖。
這個時候，該說點(diǎn)什么？
可是他動了動嘴唇，卻依舊吐不出與多話涌上來，又堵住，哽得喉嚨生疾多話涌上來，又堵住，哽得喉嚨生疼，只讓冷風(fēng)灌進(jìn)了嘴里，干澀刺痛，凍麻了本就已經(jīng)僵硬的舌頭。
“我......”
洛天眼里的淚光不斷閃爍，他到底是有些忍不住了，眉心難受地糾結(jié)起來，上前一步靠近周惟，沉默著閉上了眼睛。
棉衣落到地上，洛天張開手臂把周惟擁入懷，緊緊摟著，在他安靜而輕柔的吻里，再也控制不住眼淚。
漸漸地，周惟的呼吸里也帶上了沉重的鼻音。
他閉著眼睛吻了一會兒，顫抖著偏開頭，把臉埋進(jìn)洛天的頸間，嘴唇用力地貼住他。
脖子一片濕涼，洛天只覺得心臟緊堅地積來，他使勁搓著周惟的后背，揉著他白怎么抱他都覺得不夠緊、貼著他蹭他來，他使勁搓周惟的后背，揉著他的頭發(fā)，怎么抱他都覺得不夠緊，貼著他蹭他，哽咽地叫出他的名字。
周惟一動不動一聲不吭，良久，重重地在洛天的脖子上咬了一口。
咬下那一口，所有堵著的情緒也好似跟著釋放了，周惟咬完了又用嘴唇輕輕地碰，一下一下，滿是依戀。
洛天被他弄得很不好意思，又覺得癢，縮了縮脖子，甕聲道:“哥，我好幾天沒洗澡了....”
洛天聞言不僅不放開，反倒又軟綿綿地印了幾下嘴唇。洛天忍不住笑出來，邊笑邊狼狽地吸著鼻子。
臉上的淚痕已經(jīng)迅速被風(fēng)吹干，只留皮膚緊巴巴地繃著，眼睛也不舒服。
洛天搓搓瞼想起來，周惟還不肯，他只好親親他的耳朵，輕聲對他說:“門衛(wèi)一直在看我?！?p> 周惟身體一僵，這才不情不愿地松了手。
他腳邊放著一只大袋子，鼓鼓地裝了一件羽絨服，洛天剛把地上的那套棉衣?lián)炱饋硐霌蹞刍?，就被周惟換了過去，羽絨服落到他懷里，洛天催著他穿。
洛天一展開就覺得有點(diǎn)眼熟，問道:“這是我的?”
“嗯?！敝芪┌衙抟氯酱永铮娐逄炷ゲ?，干脆自己動手幫他穿。
羽絨服表面也被風(fēng)吹得涼嗖嗖的，洛天穿上身，最初的那幾秒，凍得縮起肩膀嘶嘶吸氣。
周惟一邊搓洛天的手臂，一邊頻頻朝門衛(wèi)處看，想了想，還是拉著他往前走了一段，直到確定門衛(wèi)室里的人看不到他們了，才停在路邊，伸手把他整個人抱了過去。
洛天順勢也把周惟一摟，兩個人左右搖晃著取暖。
門衛(wèi)看守的老大爺看著兩個人的方向，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他什么也沒說，只是在自己的嘴角微微的上揚(yáng)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