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事有端倪
自從墳前回來,我已經(jīng)昏昏沉沉睡了兩日,府里的陳設已經(jīng)拆除,里院的一處廂房已經(jīng)安排成為娘親牌位陳放的地方。我依舊著了一身白裙,看著這個陌生的院子,我不明白,為什么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玉姨整個人也瘦了一大圈,府里無人主事,只有我,玉姨,春意她們六人,外加一個阿虎小廝,整個院子里都透著難得的清凈。
我前往擺放著娘親所帶家當?shù)姆块g,一個個的箱子已經(jīng)擺放整齊,聽聞廣文表哥帶著人把崖下的物品都一一收好。我摒退左右,一個人呆在屋內(nèi),圍繞著這些箱子看了起來。在縫隙里,一個深藍色布條吸引了我的注意,我艱難的把它拿出,是一塊巴掌大小的衣角,這布料絕非來自京城或江南,而扯裂處有半邊的花紋,看著像是金色的太陽圖騰。我心里感覺到這布條出現(xiàn)的甚是蹊蹺,便默默藏在了袖子里。
廣文表哥把二舅娘與錦云送過來看我,我看著錦云乖巧地抱住了我什么都沒有說,不覺又要流下眼淚。錦云看著我哭,慌忙拿著袖子就要給我擦拭,“姐姐莫哭,是錦云抱疼你了嗎?”
我笑著搖搖頭,“沒有,姐姐不哭了,姐姐看見錦云就很高興。”
“嗯,錦云見著姐姐也高興。”
有了錦云在旁邊嘰嘰喳喳的,我的心情確實愉悅不少,二舅娘看著我欲言又止。我看了出來,便吩咐秋舒帶著錦云下去吃點心。
“舅娘有什么話想與晚春說呀?”我直接開了口。
“晚春,這……”二舅娘支支吾吾,遲疑得很。
“想說就說呢,這樣踟躕不定可不太像你的性格呢?!?p> “晚春,自從你娘遇難至今已差不多有十日,你一直住在夏府,未曾回過王府,少將軍呢,又公事繁忙,你們兩如此狀態(tài)可不能長久地下去,夫妻還是要多呆在一起才能親密無間?!倍四镎Z重心長地跟我說著。
我點點頭,我明白二舅娘的深意,只是如今的心境我確實是不能與蘇翊強顏歡笑,也做不來討好邀愛,如今的我滿身疲意,更是懶于裝扮,我怕蘇翊見著我的模樣心生厭倦。“我待爹爹到了京城便回王府,這個家里只有娘親一人,我怕她剛到京城卻變得孤苦伶仃。”
二舅娘沉默了,錦云倒是乖巧,手里拿著點心一蹦一跳地朝我走來。我笑著接了過來,這稚嫩的小臉確實讓我感受到了親情的溫暖。
“晚春,你外祖父母也在家一病不起,臥倒在床了好幾日,若是有空回去看看他們?!倍四飳ξ谊P照道,“不論如何,他們依舊是你最親的人,對你的關愛也不會輸過別家。如今他們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還是他們一直寵愛的女兒。你外祖父如今咳嗽不止,昨天半夜里曾咳出血來,請了好幾個大夫來看,都說是藥石罔效、舊疴難愈?!?p> “外祖父他……”我知道七年前的沉疾就沒有能夠去的完全,這些年都是通過保養(yǎng)維持,外人看著還算硬朗,也能撐起這林家門楣,不讓外人看清。如今,突受打擊,那病疾纏眠的身體如何承受得起?“那外祖母呢?”
“娘也倒下了,與你外祖父分房而治,如今誰也不敢將外祖父的病情告知于她?!?p> “好的,我知道了。待會我隨你回趟林府,去看望看望他們?!蔽曳鲋四锏氖?,應了下來。我招呼玉姨留在夏府幫忙拾掇,便帶著春意與二舅娘出門。廣文哥一直站在門外,外面的風有些大,哥哥的披風被吹起角度,他看到我走出府門便迎了上去,“晚春。”
“哥哥,我們回去看一下外祖父和外祖母吧。”我一身素衣,身形消瘦,發(fā)髻未別任何珠釵。
廣文哥拉住我,從胸口拿出一個玉蘭花的簪子插進我發(fā)髻里,“這樣好些?!?p> 我愣住,抬手摸了摸簪子,“這是……”
“這是我買給你未來嫂子的,花了我不少錢,就先送你了。這樣氣色好些,別讓他們再擔心你?!睆V文哥安慰道。
“是呢,晚春姐姐,這樣好看?!卞\云也在旁邊附和著。
我點了點頭,跟在錦云后面一起上了馬車。馬車一路沒有停歇,直接往著林府走去,我看到京城還是一如既往地熱鬧,不知道爹爹如今走到了哪里,又是什么樣的心情。娘親與他相伴二十載,當初是因為愛情而結(jié)合,是不是會傷心欲絕呢?這個世間情人,在相愛時都要相約白頭,可時光無常,又真的會有幾人能青絲白首不分離呢?
進了林府,我熟悉的地方,不需要人引領,我便自己去往了外祖父的房間,外祖父一反我以往看到的強悍霸道,蒼老的就像是耄耋老者,雙眼緊閉著,就如當年我初入林府時見到的那樣,不,比那樣還老上了幾分。
“外祖父”我走到床前,輕聲呼喚躺在床上的外祖父。
只見外祖父緩慢地睜開眼,眸子里我能清楚地看得見灰暗的色彩,“音黛……”
我聽著外祖父喚著娘親的名字,鼻頭又酸了起來,我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外祖父抓住我的手,繼續(xù)跟我說道,“音黛,你還是在恨我嗎?你恨我將晚春嫁入公孫王府,讓她去過當年你所不愿的生活嗎?我知道,你恨我,這二十年,你離我那么遠,若不是我病入膏肓你都絕不會回來看我。可是林府榮耀,你爹我已經(jīng)扛不動了,你哥哥他不愛奉承應酬,不諳權勢之道,廣文他年輕氣盛,空有一腔本事卻無法施展,我將晚春嫁進王府走的也是一著險棋呀!”外祖父說著,眼淚也流了出來,“怪我!怪我!”
“音黛,那日你給我送信,說已到京城外,但雨天路滑定是要耽擱幾日,如今雨已經(jīng)停了,你也入得京城,這樣你的女兒你要好好照看,你爹我可能時日無多了,你定要囑托她以大局為重,以林家為重啊?!?p> 我楞在那里,不是被外祖父拿我婚姻交換利益而呆滯,而是娘親說了要等雨停才會入京,那為何會雨天趕路導致墜崖?我像是掉進了一湖冰水,身旁全是黑暗無光,手腳冰涼。外祖父說著話便劇烈地咳嗽了起來,一旁的侍女趕緊上前,我默默從床邊退下,看著外祖父因咳嗽而蜷縮的身體,還有那帕子上有了殷紅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