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之國［奧德利克］占盡大陸東部的沃土，王都［斯洛姆］橫跨滄瀾河，南北城墻間長足一萬公尺，被譽(yù)為世上最雄偉的城市。
在繁榮的斯洛姆，人們可以尋求到美味的食物，漂亮的女人，以及數(shù)之不盡的財富……然而，最令斯洛姆人引以為傲的卻是另一樣?xùn)|西：魔法。
人類魔法文明的火光在一千多年前燃起，伴隨著奧德利克王朝的興起達(dá)到鼎盛，那位書寫出［元素之文］的大魔導(dǎo)師在斯洛姆豎起一座高塔，記載畢生所學(xué)，創(chuàng)立了最初的學(xué)士府。
如果說斯洛姆是奧德利克的心臟，那么［王國學(xué)士府］就是斯洛姆的心臟。
近千年以來，從學(xué)士府走出的魔法師們在大陸上留下了赫赫威名：在北伐戰(zhàn)爭時期，曾有大魔導(dǎo)師施放烈焰焚毀了一座城堡，大火燃燒了三天三夜；在海嘯之襲中，五名魔導(dǎo)師聯(lián)手冰封了數(shù)千公尺的海面，此后東海人魚再也不敢靠近王國的海岸線；在平原之亂時，二十余人的魔導(dǎo)團(tuán)喚出雷霆，閃電風(fēng)暴席卷大地，摧毀了近萬人的叛軍軍團(tuán)……
每一名奧德利克貴族年輕時都以進(jìn)入王國學(xué)士府為榮，即使他們一輩子都不需要施放一次魔法……而對于平民來說，哪怕只學(xué)會了一個咒語，也能去鄉(xiāng)下尋一份體面的差事。
阿切爾?布雷茲被譽(yù)為學(xué)士府?dāng)?shù)十年來天賦最高的火焰魔法師，人們給予她很多綽號，比如說“女公爵”，這是因?yàn)樗母赣H古斯塔夫大公，而“火薔薇”則是因?yàn)樗錾哪Хǔ煽兣c過人姿容。
重重光環(huán)加身的阿切爾就像天上的鷹，引人矚目，而那些天賦平凡、出身低賤的魔法學(xué)徒則如同螞蟻一般，弱小、麻木和微不足道，但萬千螞蟻中卻總有一些異類。
故事還要從一位一貧如洗的年輕人說起——
時值深秋，距離翡翠絲覆滅已有九年。
斯洛姆城北貝克大街的某處居民區(qū)中，老庫柏穿上了最體面的衣服，擦亮牛皮鞋，杵著一桿有年頭的手杖，正準(zhǔn)備出門去劇院。
“你真的不去聽聽嗎？柏莎小姐的新戲可是一票難求！”老庫柏戴上有縫補(bǔ)痕跡的帽子，臨行前看著自己的女兒艾娜。
“我不想去，爸爸?！?p> 艾娜?庫柏是一個靦腆的姑娘，她有著一頭淡金色的長發(fā)，臉上長著稀疏的雀斑，碧綠色的眼睛就像鹿一樣溫和。
老庫柏?fù)u搖頭，前腳剛邁出家門，忽然想起些事情，回頭對女兒囑咐說：“別忘了盯著李維斯那家伙，記得向他收月租！”
“知道了，爸爸。”艾娜溫順地回答。
老庫柏離開沒多久后，艾娜轉(zhuǎn)身沿著狹窄的樓梯向上走去。
自從她記事起，就和父親居住在這幢三層獨(dú)樓里，母親去世得早，父親便將多余的房間出租給外鄉(xiāng)人。一樓太潮濕，沒有人愿意住，二樓是他們自己的房間，如今只有一位在學(xué)士府學(xué)習(xí)魔法的年輕租客住在頂層。
在艾娜的印象里，住在三樓的李維斯先生是一個“矛盾”的人：他雖然喜歡看書，似乎又不太看得起書籍；雖然只吃得起又粗又硬的面包，但對伴嘴的果醬十分挑剔；雖然愛喝酒，卻對廉價的小麥酒毫無興趣……
這其中最令人不解的是，李維斯是一名不會魔法的學(xué)士（奧德利克人對王國學(xué)士府魔法師的統(tǒng)稱）。
王都的平民對魔法的認(rèn)知很膚淺，最眼熟的法術(shù)就是簡單實(shí)用的［照明術(shù)］，王國學(xué)士府里隨便出來一個魔法學(xué)徒也能施放十個八個，偏偏在學(xué)士府待了四年的李維斯做不到，他連一個光點(diǎn)也搓不出來，這是左鄰右舍都了解的事實(shí)。
但艾娜從未因此對李維斯產(chǎn)生輕視，一方面源自內(nèi)心的直覺，另一方面，她真心欽佩李維斯的見識。
艾娜來到三樓，輕輕敲響房間的木門。
大概過了兩三息的功夫，門后傳來一個溫和平靜的聲音：“請進(jìn)。”
艾娜推開門，房間內(nèi)是熟悉的景象：木床上放著幾本攤開的書，還有一些又厚又重的典籍堆在床腳；寬敞的黑木書桌被羊皮紙和大大小小的玻璃瓶占得十分擁擠，一只舊油燈擱在桌角；一塊發(fā)黃的簾布掛在拱形窗前，微弱的光芒從窗外透進(jìn)來……不知道為什么，艾娜只覺得這房間里的擺設(shè)雖然亂糟糟的，卻透出一股奇妙的協(xié)率。
李維斯?戴維，這名年輕租客正靠在屋子角落的安樂椅上，左手抓著一支羽毛筆，膝蓋上放著的羊皮紙卷一直拖到了地板上，紙上寫著密密麻麻的字。
“下午好?！崩罹S斯似乎小憩了一會兒，神態(tài)有些懶散。與斯洛姆的居民相比，這位外鄉(xiāng)人的皮膚顏色偏黃一些，頭發(fā)和眼珠也是較為少見的黑色，似乎有些夏美爾血統(tǒng)。
艾娜熟練地跨過地上的雜物來到書桌附近，說：“史密斯老頭，嗯……就是隔壁街上的木匠，他從一位老爺那里接了活兒，訂單上寫著要在相框上雕刻一種叫做‘獅鷲’的東西，他看不明白，就來問我?！?p> 李維斯笑了笑，將羊皮紙從地上卷起來，說：“那是一種鷹頭獅身的生物，有古代血統(tǒng)……你叫他去西城墻的浮雕上找，英雄阿諾騎著的那只怪物就是?！?p> 艾娜點(diǎn)點(diǎn)頭，絲毫沒有懷疑李維斯的回答，她盯著李維斯手中的羊皮卷，問：“這是特爾先生委托的賬簿嗎？”
李維斯搖搖頭，伸手指了指艾娜身后：“我?guī)湍闼愫昧?，在燈座下壓著?！?p> 艾娜挪開油燈，在桌角發(fā)現(xiàn)了一張寫滿數(shù)字和注腳的紙。
“整理累計了三年的賬務(wù)，只值六個銅板，唉?！崩罹S斯嘆了口氣，“特爾實(shí)在太摳門，我的那三枚就算在這個月的租金里吧，剩下的要等幾天，我暫時沒有余裕?！?p> 艾娜溫和地笑了笑，將紙折好放進(jìn)圍裙的口袋里，她猶豫了一下，說：“維金斯劇院有一出新戲在演，柏莎小姐是女一號，你有興趣一起去看看嗎？”
“演的什么？”
“叫做《獻(xiàn)給克利奧帕特拉》，聽別人說是講一位女王和薩拉丁的愛情故事?！?p> 李維斯將紙卷收進(jìn)袖子里，從安樂椅上站了起來，一邊走向門邊的衣架一邊說：“她是影之國的女王，一場悲劇，我就不看了?！?p> 艾娜有些失望地看著李維斯將一件黑色長袍穿在身上，袍子看上去很舊，由于漿洗次數(shù)過多而發(fā)白，袖口和下擺打著不太顯眼的補(bǔ)丁。
“那我也不去看了?！卑容p聲說，“反正你都知道故事的內(nèi)容。”
“我要出門一趟。”
李維斯拉開門，回頭看了艾娜一眼，艾娜心領(lǐng)神會地走出房間，李維斯隨后也走出來將門關(guān)上。
“你對古代歷史感興趣的話，有時間給你講講泰瑞拉?克利奧帕特拉的故事?！崩罹S斯沖著艾娜笑了笑，轉(zhuǎn)身向樓下走去，“我知道的也許比劇院里的故事更詳盡?！?p> 望著李維斯的背影，艾娜低聲重復(fù)了一遍那個名字，倚在欄桿上發(fā)起了呆。
“泰瑞拉?克利奧帕特拉……”
走出這幢三層的小樓，李維斯沿著狹窄的巷子向外走去，頭頂是同樣狹窄的天空。
斯洛姆城北的居民區(qū)大多如此，房屋之間的距離很近，就像被魔法擠壓過一樣，緊緊貼在一起。
走出居民區(qū)，是稍微寬敞一些的街道，道路兩旁的店鋪主都將商品擺放了出來。李維斯穿行于攤販之間，聞到了烤面包和熱帶水果的香味，他將手插在衣兜里，加快了離開的腳步。
好不容易來到主街，還沒來得及走遠(yuǎn)，一輛小型馬車停在李維斯身邊。李維斯看見馬車門上的黑底白桃心標(biāo)志，眉毛一挑，向后退開一步，剛好躲開了打開的車門。
一個金發(fā)碧眼的年輕男人探出腦袋，臉上帶著笑意：“你要去哪兒，李維斯？”
“去打工的鋪?zhàn)??！崩罹S斯摸了摸鼻子，回答說。
“你打算走路過去？上車吧，我送你?！蹦贻p男人說，語氣有些輕佻，但不算過分。
李維斯沉默了一秒鐘，抓住車門邊的扶手踏進(jìn)了馬車，然后順手將門關(guān)上。
“有急事嗎，阿爾瓦？”李維斯整理了一下袍子，平靜地問。
被稱作阿爾瓦的年輕男人仔細(xì)捋了捋額前的金發(fā)，悠閑地靠在座椅上，說：“還有半個月就到冬至日了?！?p> 李維斯說：“看你的樣子，似乎準(zhǔn)備得不錯？”
阿爾瓦搖搖頭：“蛇形閃電，簡直一竅不通?！?p> 李維斯問：“控制距離有五米嗎？”
阿爾瓦冷靜地伸出一根手指：“超過一米，煙消云散?！?p> 李維斯又問：“閃電能聚成蛇形嗎？”
阿爾瓦自信地說：“能，與蚯蚓差不多大小?！?p> 李維斯揉了揉眉頭，深深吸了口氣，說：“那咒語呢？咒語總不會念不完整吧？”
“生記硬背下來了?！卑柾呖匆娎罹S斯這副表情，有些悻悻然地說：“但有幾個詞可能念不準(zhǔn)確……”
“我明白了?！崩罹S斯吐了一口氣，看著阿爾瓦的眼睛說，“放心，明年的冬至日時，你肯定能通過考驗(yàn)，到時候不要說蛇形閃電，說不定連漩渦之蛇都能釋放?！?p> 阿爾瓦差點(diǎn)從椅子上跳起來，之前悠閑的神態(tài)一掃而空……若不是李維斯及時將手縮進(jìn)了口袋，差點(diǎn)被阿爾瓦抓住雙手。
“我已經(jīng)掌握四條魔咒了，只差學(xué)會蛇形閃電就能成為魔法師，再等一年？斯圖爾特家族的榮譽(yù)已經(jīng)蒙塵，我可不能浪費(fèi)這么多時間！”
李維斯攤攤手，說：“一定要成為魔法師嗎？就算只是學(xué)徒，能學(xué)的魔咒也有很多，只是少了一枚徽章罷了?！?p> “你不明白。”阿爾瓦焦慮地伸手抓向腦后，但顧忌到那頭整齊的金發(fā)，又將手縮了回來，“我沒記錯的話，你進(jìn)入學(xué)士府已經(jīng)有四年了吧？”
“沒錯。”李維斯說，“快五年了?！?p> “冬至日過后，我也是第三年了！”阿爾瓦一拳錘在膝蓋上，說，“你知道嗎？布雷茲小姐去年冬天才進(jìn)入學(xué)士府，我聽說她也要參加半個月后的冬至日慶典！”
李維斯思索了一會兒，說：“阿切爾?布雷茲？”
“除了女公爵，還能有誰？”阿爾瓦嘴里的每一個音調(diào)都沮喪地下降著。
“一年就能成為魔法師的人確實(shí)驚艷，但你不用和她比較。”李維斯透過馬車的小窗向外看去，“她的才能又不會妨礙斯圖爾特家族的榮光。”
阿爾瓦一聲不吭地盯著李維斯，眼神竟有些幽怨。
“好吧?！背聊藥酌腌?，李維斯說，“你喜歡她？”
阿爾瓦沒有承認(rèn)也沒有否認(rèn)，他咬牙切齒地說：“你一定要幫我?！?p> “做不到?！?p> “我知道你做不到，但是你身后的那位先生肯定能做到！”
“你看太多戲劇了，我可從來沒說過我身后有什么大人物。”
“我可不傻，能解析魔法，簡化控制手段……那至少得是魔導(dǎo)師才能做到的事情，而你還沒開辟魔宮……算了，反正你得幫我請教一下那位神秘的魔導(dǎo)師?！卑柾呤趾V定地推測說。
李維斯沉默了一會兒，手指在膝蓋上輕輕敲了兩下。
“那你打算怎么做呢？在冬至日慶典上通過考驗(yàn)，成為魔法師，這樣做就能吸引那位天才小姐的注意嗎？別忘了，每年都有不少學(xué)徒在冬至日晉升魔法師?！崩罹S斯說，“況且我不認(rèn)為你能在半個月內(nèi)學(xué)會最后一條魔咒。”
“你先教我學(xué)會蛇形閃電。”阿爾瓦眼神閃爍，“至少……”
他的嘴唇張了張，又閉上了。
李維斯也不說話，瞇起眼睛看向窗外不斷掠過的景色，四方形的小窗口處，一片楓葉飄了進(jìn)來，落在他的袍子上。
馬車忽然停了下來，背靠車頭的李維斯倒還好，阿爾瓦則差點(diǎn)從座位上摔下來。
“出什么事了？”阿爾瓦不太高興地朝車廂外嚷嚷。
“有人攔路，少爺?！瘪R夫的聲音傳來，聽上去不太正常。
“什么人？看不見斯圖爾特家的族徽嗎？”說這句話的時候，阿爾瓦有些底氣不足。
李維斯默默拈起衣擺上的楓葉，黃澄澄的葉子顏色很漂亮，葉脈透著金色的紋路。
這種楓葉在整座王都都不多見，到了深秋時節(jié)幾乎凋敝至盡，只有東北方向的少數(shù)林區(qū)才有殘留。
“把車門打開?！?p> 一個聲音從車廂外傳來，不是馬夫的聲音。
阿爾瓦下意識去抓身邊的佩劍。
“你是一位準(zhǔn)魔法師?！崩罹S斯提醒他說。
“還是握著劍比較放心?！卑柾叩吐曊f，“這里可是王都，該不會有劫匪吧？”
李維斯看了他一眼，伸手去拉車門栓。
“你做什么？”阿爾瓦驚疑地問。
“一扇門也擋不住劫匪?！崩罹S斯將車門推開。
門剛剛打開，一個身影便竄進(jìn)了車廂，一股血腥味隨之涌了進(jìn)來。
“關(guān)門，叫車夫快走?！蹦侨苏f。
李維斯沒有廢話，一邊拉上車門，一邊吩咐馬夫繼續(xù)駕車。當(dāng)他做完這一切，才有功夫打量坐在對面的家伙：那人靠在車廂角落里，滿身是血，手里的一柄短刀正抵在阿爾瓦的胸口上。
可憐的阿爾瓦盯著明晃晃的刀鋒，手中的劍還沒來得及拔出來。
“我是斯圖爾特男爵的嫡子，搶劫我可不會有好下場！”阿爾瓦威脅說。
那人沒有理會阿爾瓦，眼睛直勾勾盯著李維斯，一聲不吭。
李維斯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雙手放在明處，他感覺這人的目光就像森林里的貓科動物，隱蔽而恐怖。
“往哪兒去？”李維斯問。
“去你們本來就要去的地方?！蹦侨嘶卮?。
李維斯點(diǎn)點(diǎn)頭，不再打量他，將臉轉(zhuǎn)向窗外，仿佛事不關(guān)己。
阿爾瓦的嘴唇動了動，但他很快就停下了嘗試，因?yàn)槎痰稄乃男乜谂驳搅瞬鳖i處。
“不要找死，我聽見你是魔法師?！蹦侨死淅湔f，聲音透出一股虛弱。
阿爾瓦的手微微顫抖著，他好不容易才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我不是魔法師，只是魔法學(xué)徒。”
濃濃的血腥味對年輕的貴族來說是陌生的味道，此時的他早已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下意識將目光投向李維斯身上。
李維斯只是繼續(xù)看著窗外，說：“再有五分鐘就要出楓樹林了。”
這句話不是說給阿爾瓦聽的。
那人沉默了一會兒，說：“謝謝。”
一時間內(nèi)車廂里陷入了寂靜，三個人維持著不變的姿勢，馬車順著林間小路行駛著，車外楓葉飄落如雨。
這種狀態(tài)并沒有維持太久，車夫一扯韁繩，馬車緩緩?fù)Ｔ诼分虚g。
又遇到一次無故停車的狀況，阿爾瓦想要開口詢問，但他想起脖頸上懸著的刀刃，硬是忍住沖動閉上了嘴。李維斯則大大方方地問：“怎么回事？”
說話的同時，他將車窗關(guān)上了。
馬夫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取而代之是一個沙啞的男人嗓音：“無意冒犯尊駕，我們是王都治安團(tuán)，正在追捕一名殺人犯，請打開車門說話?！?p> 車內(nèi)渾身是血的家伙死死盯著李維斯，手中短刀往阿爾瓦的脖子上抵了抵，刀尖上溢出一滴血珠。
李維斯平靜地開口說：“放尊重些，這是斯圖爾特男爵的馬車，就算是治安團(tuán)也無權(quán)阻攔男爵出行。”
車外安靜了一會兒，那個沙啞聲音再次傳來：“無意阻攔男爵大人，只是逃走的犯人兇惡，請打開車門讓我們看一眼，確認(rèn)男爵大人的安全后便可放行?！?p> 李維斯看了一眼阿爾瓦，不再開口。
阿爾瓦咬著牙齒，一只手拳頭緊握，另一只手仍舊抓著佩劍。感受著脖頸上冰涼的刀尖，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模仿著他父親的嗓音說：“我很安全，你們立刻退開，別耽誤我的事情?！?p> 車外不再有回應(yīng)，只是忽然傳來一聲嘆息。
李維斯的心里升起一股不安的預(yù)感，他向車門處看去，只見一縷鮮血緩緩流淌，早已從門縫處滲漏而出。
注意到李維斯的異常，阿爾瓦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門邊。
“你的血……”阿爾瓦咽了一口唾沫。
幾乎在他說話的同時，車外的人開口了：“殺了車夫，把門劈開?！?p> 馬車前方有利刃出鞘的聲音，緊接著車內(nèi)的三人聽見某件事物摔在地上，還沒等他們作出應(yīng)對，門上傳來巨大的鈍響，兩截刀尖透過木板車門，險些戳到人身上。
刀被抽走，很快便再次劈過來，這一次足有半截刀捅進(jìn)車廂內(nèi)，光從狹窄的刀口裂隙透進(jìn)來，有些晃眼。
“劍給我?！?p> 阿爾瓦感覺到手中的劍被人抽走了。
渾身是血的家伙放棄了劫持阿爾瓦作人質(zhì)，不等外邊的人抽刀，一腳踢在車門上。早已搖搖欲墜的木板門從馬車上脫落，門后傳來兩聲悶哼，似乎撞到了外邊的人。
“抓住他！”
車外傳來一片打斗聲，聽起來動靜不小，至少有十余人的規(guī)模。
阿爾瓦早已經(jīng)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李維斯則坐在車內(nèi)沒有動，兩人對視了一眼，沒來得及說話便聽見破空聲傳來。
一支短箭插在車廂內(nèi)，箭頭上淌著血，血珠滴滴落下。
仿佛遭遇了極為恐怖的事情，阿爾瓦臉色慘白，他使勁抓著空空如也的劍鞘：“我們能走了嗎，李維斯？”
車廂外不時傳來更多的破空聲，李維斯沒有探頭去看外面，而是將手伸向短箭下方。他用指尖接住一滴血珠，放到鼻尖嗅了嗅。
“箭頭上抹了毒，他們不是治安團(tuán)的人?！崩罹S斯說，“你不要動，如果他們想讓我們走，為什么要?dú)ⅠR夫？先等等看吧?！?p> “他們到底是誰？那個人又是什么人？為什么我們不能走？”阿爾瓦的語速變得很快，平日里掛在嘴邊的貴族風(fēng)度早已經(jīng)被他拋到一邊。
“你的問題太多了……”李維斯皺了皺眉，“等等，你要做什么？”
“既然走不掉，就和他們拼了！”
阿爾瓦神情緊繃，嘴里無聲念著一段咒語，他的一只手掌微微張開，指尖以一種神秘的節(jié)奏律動著……
“快停下，無論你打算做什么！”李維斯的臉上頭一次浮現(xiàn)出緊張的神色，“你只是一名魔法學(xué)徒，而那群人有手弩！”
巨大的壓力之下，阿爾瓦已經(jīng)聽不清李維斯的話，他只感覺到外界的聲音越來越小，體內(nèi)魔宮不斷輸出著法力，那些法力從指尖溢出，糾纏成一縷一縷閃動的電光。
“不要將魔法打向他們，你會害死我們！”
李維斯再一次警告他，可噼里啪啦的電流聲已經(jīng)填滿了阿爾瓦的耳膜。
無數(shù)絲線般粗細(xì)的閃電匯聚成一條手指長的銀色電蛇，在阿爾瓦的手心間不斷伸縮，看上去似乎隨時都會脫手而出。
看著這一幕，李維斯的臉色陰沉，唇齒間吐出一個音節(jié)。
這個音節(jié)十分突兀，卻格外清晰，阿爾瓦本已被法力灌得腫脹的意識忽然被侵?jǐn)_，就像一支正在演奏的交響樂中混進(jìn)一聲驚雷，將原本水到渠成的韻律切割成兩段……
在他的掌心之中，電蛇的肚子忽然凸起，然后炸裂開來，電光匯成的細(xì)絲就像雨點(diǎn)一樣向四面八方濺射而出。
這條失控的咒語帶來的后果是：馬車內(nèi)的兩人口吐白沫，在抽搐中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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