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我死了你會不會替我守寡啊?
4月18日。
周日,距離新濱松站大爆炸已過三天。
雪野理紗蘇醒過來后,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一個潔白的病房里。
是一間密封的病房。
病床正對著一副玻璃,透過玻璃,可以看到對面病房的情況。
再看清楚一些,她注意到空無和尚正坐在盤邊,手里捧著一本18+漫畫。
“土包子...”雪野理紗嘗試發(fā)聲,隨即發(fā)現(xiàn)自己的喉嚨非常沙啞,而且異常得疼。
“雪野小姐...”空無和尚嚇了一跳,慌忙把手中的漫畫塞回口袋:“佛祖保佑,你終于醒了。”
“你不要動,我去給你倒杯水。”他說了一句,就跑到一邊的柜子上拿杯裝水。
趁著這段時間,雪野理紗嘗試去挪動自己的左臂,雖然發(fā)麻且軟弱無力,但好在沒有壞死。
雖然這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但開心的感覺只是維持了一瞬間...因?yàn)?,她隨后滿腦子都是藤原星空。
她忍不住流下淚來,抽泣著問:“空無...藤原呢?”
空無端著水杯的手抖了抖,隨后走過來把水杯遞到她面前。
“你先不要激動,喝口水,聽我慢慢說?!?p> 雪野理紗接過杯子,一動不動盯著他。
空無和尚無奈之下,只能盡量把事情往輕里說。
“現(xiàn)在是4月18,你已經(jīng)昏迷三天了?!?p> 雪野理紗很驚訝,感覺是,那晚發(fā)生的事好像就在眼前一樣。
沒想到,已經(jīng)過去了三天。
“藤原呢?”她急著追問。
“還在昏迷...”空無答了一聲,又趕緊解釋:“你先別激動,他沒有生命危險?!?p> 聽完這話,雪野理紗才重重松了一口氣,整個人才重新找到了活著的感覺。
她問:“新濱松站那么大的爆炸,外面有什么報道?”
空無答:“九科的人當(dāng)晚就過來處理現(xiàn)場了,對外解釋的理由是天然氣爆炸。”
“另外幾人呢?”
“JK娘和戴眼鏡的都沒什么事,九科偵查過后,就把他們安排到了附近的醫(yī)院。至于那個保安,好像有問題,但什么問題九科說是機(jī)密,不方便透露。”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我想靜靜。”
空無和尚只能轉(zhuǎn)身走出病房。
雪野理紗慢慢從床上爬起,來到玻璃前,靜靜看著對面病房里,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的藤原星空。
因?yàn)榇罅渴аF(xiàn)在的狀況很不好,頭暈?zāi)X脹,感覺隨時都會暈倒。
她只能用尚且完好的右手撐著玻璃,勉強(qiáng)維持站立的姿勢。
“你活著已經(jīng)很累了...為什么還要不顧一切救我...”
“我不值得的啊...”
雪野理紗哽咽地呢喃著。
我一直都想殺了你的啊...藤原星空,你知道嗎!
窗外,人來人往的鬧市,大家都在按照正常的規(guī)律在運(yùn)作,沒人意識到繁華背后暗藏的兇險。
好多公開的事實(shí)都只是謊言,目的只是為了掩飾真相。
只是,人們?nèi)绻萌ピ诤?,懂得去關(guān)心,這世界根本就沒有任何事情可以掩飾得起來。
長久下來后,真理被埋沒,謊言成為了真相。
雪野理紗想起那晚人群圍觀時的不安與冷漠,想起藤原星空在救人時的奮不顧身...
一個精神極度不穩(wěn)定的少年,卻比所有的人都更加的正常。
現(xiàn)實(shí)真的好荒誕啊...
接下來的兩天,雪野理紗一直都陪在藤原星空身邊。
期間JK娘和四眼哥的身體都恢復(fù)到了可以出院的水平,在臨行前,他們特意來到藤原星空的病房,親自向雪野理紗表達(dá)謝意。
之后,分別離開。
事情的真相是如何,已經(jīng)無關(guān)緊要了。他們已經(jīng)被九科下了很嚴(yán)厲的封口令,這一別,大概各自的人生永遠(yuǎn)都不會有交集了。
關(guān)于保安大叔的去向,他們也沒有追問,或者說,保安大叔的生死對他們來說根本就不重要,純粹只是彼此生命中的過客。
至于他是惡貫滿盈,還是無辜路人,都隨他吧。
空無和尚在4月20號,周二這天早上來向雪野理紗辭行。
雖然對這光頭感官上好了許多,但嘴上依然不依不饒。
倒是空無本人很熱情地說等藤原星空身體好了之后,你們小兩口一定要去京都玩玩,他會盡地主之誼之類的話。
最后還表示等過段時間,他會去東京的。
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
雪野理紗聽煩了,直接讓他滾蛋。
于是他就麻利地滾蛋了。
天高云淡,風(fēng)和日麗。
真是一個和平的四月啊。
雪野理紗挨著藤原星空躺下,額頭抵著他俯臥著的頭。
想要伸手去觸碰他熟睡的臉,卻發(fā)現(xiàn)指尖一直在抖。
為什么...這種事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
別說身受重傷了,生死離別我過去經(jīng)歷過好幾次。
因?yàn)樽约旱腻e誤,因?yàn)樽约旱牟焕碇嵌乖S多東西消失。
所以,我隨時都有著,會有這么一天到來的覺悟。
但是為什么,我會這么樣的,對自己感到生氣呢。
“對不起啊...”
“自從認(rèn)識你之后,我開始變得謊話連篇...”
雪野理紗用理性克制顫抖的手指,溫柔地?fù)崦哪橗嫛?p> “理紗姐...”
熟悉的聲音響起。
“我死了你會不會替我守寡???”
“如果守寡的話,是不是叫未亡人?”
雪野理紗咬著牙齒,不是為了壓抑顫抖,她真的...腦袋一片混亂。
“你這人...”她想說話,但鼻子堵得厲害。
“這感覺真的糟糕透了?!碧僭强展恍?,問道:“我的手怎了?”
雪野理紗抽了抽鼻子,情緒低落:“雖然暫時接上了,很未來不樂觀,下臂損毀得太嚴(yán)重截肢了…”
她說著說著,低聲哽咽起來:“如果骨骼不能愈合的話,只能截肢了,而且,就算骨骼可以愈合,神經(jīng)也不可能恢復(fù)的…”
“姐姐會養(yǎng)我的吧?!?p> “嗯,姐姐養(yǎng)你?!?p> “那就好?!碧僭强諞]心沒肺地笑了起來。
雪野理紗擦了擦眼淚:“你還笑得出來?!?p> 他眨了眨眼:“假如最慘,最可悲的事你也可以開懷大笑一頓,你這個人便是自然豁達(dá)。如果你只能對好玩,好笑的東西笑起來,我便要問上一句,世上哪有這么多好玩的東西?我覺得有些事是不能逃避的,除了開心一點(diǎn),我們別無他法?!?p> 說完,藤原星空慢慢轉(zhuǎn)過頭,讓視線開始游走。
潔白的病服,潔白的床單。
刺鼻的消毒水。
窗戶外頭。
晴空萬里的藍(lán)天,真的是很美。
隨風(fēng)飄落的櫻花,也很美。
斷臂嘛,不擔(dān)心。
系統(tǒng)倉庫里有療傷藥可以兌換。
“對了...”他出聲問道:“現(xiàn)在是什么時間?”
雪野理紗看了看表,答:“4月20日,下午4點(diǎn)。”
下一秒。
藤原星空以驚人的速度從病床上彈起:“什么?我昏迷了五天???”
以他現(xiàn)在全身骨頭碎了三分一的傷勢,能完成這個動作堪稱醫(yī)學(xué)奇跡了。
“要死啊你,給我乖乖躺著!”雪野理紗心疼地命令道。
“不行!”他搖了搖頭,異常堅決:“回東京,現(xiàn)在就回東京!”
“可是...”雪野理紗還想說什么。
只是藤原星空眼里的堅毅,使得她實(shí)在無法說出反對的話。
兩人的交往中雖然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她在主導(dǎo),可當(dāng)他下定決心要做什么的話,雪野理紗從來都無法左右他的選擇。
這種感覺令她十分氣惱的同時,又夾帶著一絲莫名其妙的心安。
就如同在父親保護(hù)之下的孩童一般。
說起來有些羞恥...自己明明比他大12歲來著。
這該死的背得感...
可雪野理紗很清醒,自己真的太需要這種有人保護(hù)自己的感覺。
28年的人生里,她從未有過像現(xiàn)在這樣清晰的認(rèn)知。
他的年紀(jì)比我小,他的身體尚且年幼。
只是,我深深地依賴著這具小小的身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