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警用汽車停在咖啡館門口。
柳子越凝視了凌波咖啡館的雙貓招牌一會，走了進來。這次他孤身前來，沒穿警服，灰帽子灰風衣。
柳探長把遮臉的軟氈帽和大衣交給漂亮水靈的女招待婷婷，坐到咖啡桌前。咖啡師王嘉笙給柳探長奉上咖啡?？Х鹊甑睦习澹莻€民間調查員陸澄在桌子對過等著他，一臉安然。
柳子越從灰西裝口袋里掏出一張黑皮執(zhí)照。
執(zhí)照的內側第一頁是一個四格的泰西盾徽：
圖案左上：一條纏繞在蘋果樹上的蛇；
圖案右上：二只漆黑的渡鴉；
圖案左下：一頭躍出水面的白海豚：
圖案右下：是一艘波浪間的泰西大帆船和篆文的“幻海”兩字。
前三個圖案陸澄在卿云圖書館的《調查員手冊》上見過，有區(qū)別的是第四個圖案。陸澄的古錢指示，這個執(zhí)照有一泉靈光量，應該就是這頁盾徽，用來防偽的。
執(zhí)照的內側第二頁是柳子越的姓名、小兩寸的頭像照和頭銜：
——“柳子越，調查員協(xié)會幻海站C級獵人調查員。”
陸澄從王嘉笙那里知道幻海市存在官方的調查員組織，當他看到這個巡捕亮出真實的身份，反而毫無波瀾。
柳子越是陸澄失憶以來見過的第一個C級官方調查員和第一個“獵人”。本來陸澄或許要仰望柳子越一下，但是親眼目睹這個C級調查員被自己的前女招待B級武人陳香雪徹底摧毀了他的靈光物之后，陸澄的心態(tài)調整得十分健康了——現(xiàn)在的柳探長跌到了和自己差距不太大的水平。
以陸澄的人生經驗，很多大機構的外圍往往自己并沒有多少斤兩，卻愛扯著大旗狐假虎威掩飾本身的低能。柳探長應該只是那個組織的非核心成員，并沒有《調查員手冊》里那些高級調查員的實力。
婷婷見陸澄和王嘉笙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也想：老板不愧是幻海最厲害的調查員，即便是C級官方調查員，也不在他眼里。
“一般情況下官方調查員不必隨身攜帶調查員執(zhí)照。陸老板，下午的遭遇事出突然?，F(xiàn)在你見過我特意帶來的執(zhí)照，可以確信我官方調查員的身份了?！?p> 柳子越道，
“‘調查員協(xié)會’，是世界上最權威的調查員組織，專門解決重大異常事件。協(xié)會總部在泰西，為了公眾秩序考慮，保持秘密運作狀態(tài)。
我就職的‘幻海站’是協(xié)會在遠東最重要的三大子站之一，與幻海理事會和唐國南方的實力派系保持密切的合作，負責解決轄區(qū)內的重大異常事件。
在幻海站，組織的C級正式調查員只有幾十人，我是其中之一，有征調民間調查員的權力。我認可你的實力，來這里是正式提出我們之間的合作請求——我得到功勞，而你得到賞金?！?p> 柳子越向陸澄伸出了手。比起下午，柳子越的態(tài)度更加的鄭重與謙和了。
——這個柳探長是遇到了上峰多大的壓力、同事多惡劣的競爭，要走投無路準備跳海了嗎？陸澄想。
陸澄安定地握住了柳子越的手，“往后，我就和柳探長保持單線聯(lián)系，不讓別人分掉油水。但愿我們的合作愉快?！?p> 他要香雪姐的事情到柳子越為止，再沒有其他人知道。
“嗯。不讓別人分掉油水?！绷釉揭а赖?。
兩人握著的手分開，柳子越問陸澄道，
“陸老板，坦白說，現(xiàn)在我手頭的牌不多了。而你我都不愿意那個魔人、那個魔人的人偶玖玖玖落到其他任何人手里，我們得分享互相的資源——你，還有你的手下，是什么實力？什么職業(yè)？靈光物收藏如何？”
“我的新女招待婷婷，學徒，E級樂師。我的咖啡師王嘉笙，D級匠人，技藝‘度量D’。我要尋找的是我休假的女招待陳香雪，那個魔人的受害者。而我，是一個很普通的商人——柳探長，你的牌呢？”
陸澄道。
柳子越的心里不禁翻涌起來：撿到寶了！竟然招募到一只陣容齊全、各系職業(yè)都有的民間隊伍——樂師是精神系、匠人是制作系。而“商人”這個職業(yè)更是鳳毛麟角，他也只在《調查員手冊》看過記載、聽過傳聞而已！
——這個萬事通職業(yè)可以輕易辨識各種靈光物，還能和虛境的存在溝通談判，但成長的過程之中需要涉獵其他三系的技藝、掌握海量的靈光物知識，培養(yǎng)成本遠比其他八個職業(yè)要高。在幻海站的所有官方調查員里也只有一位“商人”！
要是把陸澄這伙民間的攥在自己這個暴力系的“獵人”手上，納為己用，往后不但是晉升B級調查員，就是A級調查員、乃至競爭幻海站的站長都有希望！
柳子越熱情地拍著陸澄的肩膀，道，
“陸澄，你們跟著我會有大好前途的。我，柳子越，C級獵人調查員。靈光物是C級縛靈戌宮獵隊。你看到過，四十九只靈體的狗。只要魔人留下再小的氣味，也逃不出它們的追蹤；一旦追蹤到魔人，狗隊就是最有紀律的圍獵隊和處刑隊——今天下午，要不是你的前手下?lián)v亂，魔人的問題早就解決了。哈哈。哈哈?！?p> 笑到后來，柳子越有點苦。他曾經有一只狗隊，但是現(xiàn)在沒有了?，F(xiàn)在的自己是幻海站實力最低的C級調查員了?？峙聜€別靈光物收藏豐厚的D級調查員都能挑戰(zhàn)自己。
“柳探長，靈光物可遇不可求，那你的獵人技藝是什么？這是每個職業(yè)的立身之本?！标懗螁柕馈?p> “追蹤C，獵人入門技藝‘追蹤D’的升級版。不是直接對抗魔人的技藝。之前我通過葛佩寥在幻海殘殺的七個受害人遺留的痕跡，鎖定了蕭記裁縫鋪。可線索已經用完，我又失去了葛佩寥的蹤跡，無跡可追了。”柳子越嘆息。
《調查員手冊》寫過，獵人是獵殺怪物、馴服異獸、探索絕域的職業(yè)。這個職業(yè)的三大入門技藝便是：“獵獸”、“馴服”和“追蹤”。
柳子越的正式職業(yè)是在茫茫的城市森林里追蹤罪犯的巡捕頭頭，難怪會在“追蹤”上領悟不凡的能力。戌宮獵隊配合技藝“追蹤”，相得益彰，可惜柳子越現(xiàn)在失去了全部的爪牙，楚楚可憐。
陸澄卻沉吟道，“我手頭有一張受害人陳香雪的上等畫皮。在人偶玖玖玖里面陳香雪還活著，她的活生生的腦子就在自動人偶玖玖玖的頭部里。柳探長，你能聞到她的味道嗎？”
他讓婷婷把疊好的畫皮交給柳子越。陸澄想到，當時香雪姐把這張畫皮扔給自己的時候，或許就藏著這個意思——她說“再會”，是期待陸澄憑著這張畫皮再次追蹤到自己。人偶玖玖玖無法反抗它的發(fā)令者，香雪姐只好等待陸澄領悟。
柳子越猛地嗅了一下那張畫皮，臉皮一顫，他的“追蹤C”發(fā)動了。
柳子越道，“果然，這畫皮不簡單，我聞到了味道，一種特別玄妙的味道。要是我能在茫茫人海里遇到那個自動人偶玖玖玖，無論她是什么偽裝，我能馬上認出她來！而那個葛佩寥必定在自動人偶玖玖玖的身邊！——可惜，要是我的狗隊還在就好了。那些縛靈狗能和我互通感知，把我的追蹤能力十倍百倍地擴大。四十九條狗，就是四十九雙我的眼睛、耳朵、鼻子，把它們布置在幻海的火車站、渡口、要道，那個魔人一定逃不了的……可惜吶?！?p> 忽然，柳子越凝視起陸澄來，
“陸老板，你說自己是一個商人。那你是一個能和虛境那邊存在交易的商人嗎？——我失去了我的狗隊，它們是我從虛境獲得的，你能從虛境為我再購買一伙狗隊嗎？”
——如果他是一個可靠的商人，柳子越就能恢復自己損失的所有靈光物，重新鞏固在C級官方調查員之中的地位！
陸澄終于等來了柳子越的交易請求，他的嘴角露出了溫和的微笑，
“當然?！标懗蔚?。
柳子越輕聲道，“我聽說，商人只能從虛境交易不高于自己等級的靈光物。我的戌宮獵隊是C級縛靈——你也能夠交易嗎？”
陸澄臉色平靜道，
“當然。請稍等。小王、婷婷，給柳探長再上一杯咖啡。”
陸澄從咖啡桌上起身，走向二樓的書房，那只白貓財主還在書房的蠟燭里等著。
柳子越翹首以盼，望著這個商人消失在二樓書房的身影，默默思索——這個陸澄說能交易C級縛靈，那么，他是C級商人調查員，還是……更高的B級調查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