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倀約

　　第二層虛境的太歲殿里，陸澄用取回的天泉古錢檢測三腳基座上蛸神附體的臍帶環(huán)沙娜。終于，有古錢引導，他能用“學習鑒寶”看到沙娜的臍帶環(huán)上顯出粉紅色光芒。

　　——本來人、魔人、魔物是智慧生命的各種轉(zhuǎn)換形式，都有無限潛力，所以古錢無可度量；一旦釋放出臍帶環(huán)，沙娜雖然變強了，也變得可以度量。

　　現(xiàn)在蛸神附體的沙娜跨入了A級魔物的強度。

　　遜于司命殿里的純白小獸少司命。

　　——天泉古錢也同時出現(xiàn)在第三層虛境的司命殿里，陸澄測到了中間神龕的少司命的靈光環(huán)：深紅的光芒，A級頂尖的妖怪。

　　但是，少司命似乎沒法從陸澄的夢境深處來到第二層虛境，也絲毫沒有跑出神龕代打的姿態(tài)。

　　還是得靠陸澄自己來應付那個蛸神附體的沙娜。

　　——陸澄看到，插入太歲殿青磚地板充當“門”基座的三條殘余觸手仿佛在貓殿的地下劇烈地蠕動，那本來平整如鏡面的地板像被蚯蚓翻土那樣起伏。

　　有珊瑚樹枝從太歲殿的墻根邊沿冒出來，像藤蔓那樣封死太歲殿里里外外的出口；

　　珊瑚樹枝還朝四墻的貓壁畫上生長，長進那些壁畫貓的孔竅里去。壁畫上凄慘的貓叫絡繹不絕，已經(jīng)有三分之一壁畫眾貓的背部長出了枝枝丫丫的珊瑚觸手。

　　“蛸神在做什么？”

　　陸澄在剎土境司命殿的夢里質(zhì)問少司命掌心的朱瑞人魂魄，

　　“——朱瑞人，我可以和你合作：你提供蛸神和沙娜的情報與弱點；我保證你的生命安全，返回你的魂魄，讓你免于失控——你可以完全相信我。我是商人，商人白帝行走，是超過你的蛸神一萬倍信用的文明人。”

　　朱瑞人不是丸山那樣的狂信徒，他一切只為自己。蛸神只是讓他擁有長生和權(quán)力的工具，眼下蛸神救不了他，他只能寄希望于陸澄說服神龕里的萬年老妖放他回去。

　　朱瑞人果然道，

　　“陸澄——你也看到了：現(xiàn)在沙娜的人格隱遁，蛸神支配了沙娜的軀殼。但蛸神的本體無法移動，不主動攻擊還魂的你，當然你也走不出現(xiàn)在的太歲殿。

　　因為它的絕大部分力量在侵蝕你們那個‘白帝’的凌波虛境，等到全部的壁畫貓靈都珊瑚化，它們就全部失去了本來的心智，成為蛸神的奴仆；等整座貓殿珊瑚化，這里就不再是‘白帝’的剎土，而是蛸神的剎土了

　　——舊唐古籍里稱為‘伐山破廟’。那時候，陷在太歲殿的你會被蛸神吃光，全部滋養(yǎng)它?！?p>　　那么說，附體沙娜的蛸神只是本尊極小部分，而這極小部分的蛸神有大部分力量用于侵蝕虛境，并不能用于和貓殿守護者陸澄戰(zhàn)斗。

　　陸澄的波斯貓眼睛閃爍光芒，他看到了一絲希望。只要趕在太歲殿被完全腐蝕之前。

　　“怎么把蛸神驅(qū)離沙娜，送回它虛境深處的老巢？”陸澄問朱瑞人。如果只剩下沙娜，就相對好應付了——盡管仍然是E級商人和2B級魔物樂師的差距。

　　“陸澄，我可以告訴你請走附體蛸神的方法。

　　但是，我需要你保證我生還而且不再威脅我生命的可靠契約；

　　其次，你最好能給我展現(xiàn)起碼的挑戰(zhàn)2B級魔物樂師的實力。

　　否則，即便我安全回到了本來身體，僅憑沙娜就能殺死外面的所有人，我只是多活幾分鐘，仍然會死。”

　　朱瑞人道。

　　“現(xiàn)在，商人白帝行走陸澄就會簽訂第一份D級契約?！?p>　　陸澄的波斯貓眼凝視起司命殿左首神龕里仿佛死了一般的黃貓木雕，他向黃貓木雕道，

　　“我已經(jīng)知道，所有的白帝行走沒有真正的死亡，它們會回到少司命的神殿重新分配下一個去處，這是無盡的輪回。太歲的殘魂還在司命殿里飄蕩吧——太歲不肯在少司命前顯形，是不甘失敗，不愿輪回，還想洗刷戰(zhàn)敗之恥，奪回貓守護了無數(shù)歲月的殿堂吧?！?p>　　中間神龕里的少司命不動聲色。

　　左首神龕里的灰貓判官流露出深沉的遺憾之情。

　　右首神龕里本來死寂的黃貓木雕睜開了貓眼，但眼睛已經(jīng)不再是金色，而是貓瞳虛無。

　　陸澄的天泉古錢顯示，失去金石境界軀殼的黃貓?zhí)珰q依然顯出B級的光芒，但已經(jīng)跌落到二萬泉的淺黃色。

　　而且，可以度量本身就說明，黃貓?zhí)珰q已經(jīng)不再完整，淪落成為憑怨念維系在木雕上的B級縛靈了。

　　黃貓木雕響起了黃貓?zhí)珰q忿忿的聲音，“陸澄，貓和你簽訂契約，哪怕燃燒貓的一切，也要奪回太歲殿！”

　　司命殿里的藻井上，有十二只勇字貓的斗拱雕飾也叫起來：是在太歲殿被沙娜全滅的黃貓樂隊。它們也全從修煉到草木境界的C級貓眷樂師，淪落成徘徊在C級邊緣的縛靈——每只一百泉；司笛貓和司鼓貓強一點，各是一百五十泉。

　　陸澄的波斯貓眼閃爍，

　　“黃貓?zhí)珰q，還有十二勇字貓——你們愿意和我簽訂‘倀約’嗎？

　　——成為服侍我的縛靈，受我驅(qū)遣，直到我再一次死亡；或者這份倀約被摧毀。之后，貓等依然可以回到司命殿?！?p>　　“成交?！秉S貓?zhí)珰q感慨道。

　　其他十二只勇字貓也嚶嚶叫起來。

　　那司命殿右首神龕的黃貓木雕涌出一團淺黃色貓形煙云，游蕩過來，貓形煙云里凝成一只貓掌，向陸澄伸過來。

　　陸澄也伸手和黃貓的貓掌一搭，那團貓形煙云化成一只頭頂珠盔、脖系銅鈴的黃貓布偶臂套，套在陸澄的左臂上。但是黃貓背后的四面靠旗卻不見了。

　　另有十二道勇字貓縛靈黑氣從藻井上飄蕩下來，鉆入陸澄的《及時雨菜譜》里。

　　第二層虛境的太歲殿里，陸澄手中的《及時雨菜譜》第三部分“契約”多了一道咒術(shù)文疏：

　　“D級黃貓甲寅倀約，百泉

　　主：（空缺）。

　　倀：黃貓甲寅與十二勇字貓。

　　服役期：直到（空缺）死亡，或本倀約摧毀。”

　　“倀”的那行后面是十三只貓確認的貓掌印，還附錄了諸貓靈的技藝：

　　“黃貓甲寅，2B級縛靈武人，二萬泉。技藝：保鏢B、煞氣B、奪旗C?！?p>　　“十二勇字貓，C級縛靈樂師隊。司鼓、司笛各一百五十泉。其余各一百泉。技藝：歌吟C·舊戲文武場?！?p>　　《調(diào)查員手冊》曰：

　　武人入門技藝有三——“武技”、“保鏢”、“決斗”；

　　武人進階技藝有三——“奪旗”、“煞氣”、“劫掠”。

　　陸澄問縛靈黃貓道，“貓不再稱呼‘太歲’了？”

　　黃貓道，“貓履職不利，失去了‘太歲’職銜，把四面將旗上繳。少司命會提拔新的‘太歲’，貓恢復了本名‘甲寅’?！?p>　　少司命和灰貓判官都以沉默表示同意。

　　陸澄便借了灰貓判官一枝毛筆，在《及時雨菜譜》“D級黃貓甲寅倀約”兩處“主”的空缺處填寫上“陸澄”大名。

　　最后一道筆畫落下，陸澄頓時有一種坐游樂場的過山車墮入深淵之感，和飛升天堂的感覺大概類似，只是方向相反。

　　這一番交易，他交易的不是等價的靈光物，也不是假手真正的虛境商人白貓財主做的欺詐騙局——而是借助白帝不可思議的超凡之力，親自購買來十三只強大貓眷甘心出賣的靈魂！

　　把無可度量的靈魂收進夾袋，儼如惡魔本魔。

　　——陸澄以“學習交易”實現(xiàn)“交易D”效果，領悟“交易D”，低調(diào)晉升“1D級商人”。

　　有極小部分少司命紅蓮激活的白帝神力重新穩(wěn)固地流動在陸澄的體內(nèi)，仿佛成為了他生命自然循環(huán)代謝的一部分。

　　比起E級普通人的狀態(tài)，晉升后的陸澄直覺到自己的精神力更加的旺健，原來鬼壓身的D級縛靈黑貓立刻輕了不少，掛著脖子上猶如只加了條擋春寒的圍巾；身體的精力也明顯好轉(zhuǎn)，猶如時鐘回撥，二十六歲的陸澄竟然感覺自己回到了二十歲的鼎盛狀態(tài)；

　　但在同一時刻，陸澄也意識到自己的身體發(fā)生了一些微妙的、非人的改變：洶涌的饑餓感席卷而來，像頂級肉食動物那樣，此時此刻的他格外渴望活物的內(nèi)臟。這怕是貓眷化的癥狀，他也逐漸滑向了魔物那一邊，不過，是所謂“正神白帝”那邊的魔物。

　　幸好，以D級商人陸澄目前的理性程度，還能壓制住自己的內(nèi)臟渴望。

　　——這是陸澄這次晉升適應的白帝神力極限。

　　更多更多被紅蓮激活的白帝舍利神力仍然在D級商人陸澄的體內(nèi)奔騰，他仍然保持著波斯貓的眼白和金瞳，用新領悟的“交易D”開始第二個靈魂交易

　　——“D級魂約，百泉。

　　甲方：陸澄

　　乙方：（空缺）

　　甲方承諾：返還朱瑞人的靈魂，幫助朱瑞人免于蛸之蛻片失控，并且保證此后不威脅朱瑞人生命。

　　乙方承諾：提供一切所知的蛸神和沙娜的情報，并且永遠不得向其他人泄露朱瑞人所窺陸澄之夢。

　　期限：直到甲方或乙方死亡，或本倀約摧毀?！?p>　　陸澄在這第二份魂約上填完自己的名字，少司命放開了獸掌里的朱瑞人靈魂。

　　由于陸澄額頭卍字血痕的通道已經(jīng)消失，朱瑞人真人大小的幽靈直接浮現(xiàn)在司命殿里。終于離開了少司命的神龕。

　　“陸澄，盡你一切可能沖破蛸神的防御，斬斷沙娜頂戴的臍帶環(huán)，蛸神降臨的‘門’就會關閉。切記，只有先斬斷那個臍帶環(huán)，否則，沙娜其他部分的血肉創(chuàng)傷都會瞬時再生。

　　然后，就只剩下你和蛸之主教沙娜的對決了。

　　——沙娜的底牌：

　　沙娜，2B級樂師加蛸眷主教

　　技藝：歌吟B、傀儡B、魅惑C，扮演D

　　知識：三流演員、一流歌手、娼妓和傀儡師的專業(yè)知識。

　　魔化：千年古老蛸眷者強度。

　　靈光物：未攜帶?！?p>　　朱瑞人識時務地在亦妖亦魔的陸澄的這份D級魂約上簽下乙方空缺處的自己名字。

　　他再不敢造次，這個陸澄根本不是E級，他能和萬年妖王談笑風生，討價還價，真實的實力簡直無法估量——反正自己的生命有了保證，陸澄必須做到阻止自己的失控。否則，哼，違背魂約，一道同歸于盡，魂飛魄散。

　　陸澄感覺，隨著這份魂約的簽署，自己有一小股魂魄永遠地分離，化成了外在的文契——這份D級魂約就是從自己這個智慧生命的靈光礦里，挖掘出了百泉靈光，用商人的交易技藝制作而成的——和其他三大制作系職業(yè)制作各職業(yè)靈光物的原理類似。

　　 D級百泉契約也是D級商人能制作的契約的靈光上限。

　　“陸澄，記得今年十二月前得手流落人間的那本A級咒術(shù)書《錄鬼簿》。雖然蓀很好奇你下一次重返司命殿的樣子——不過，還是祝你武德充沛，財源廣進。”中間神龕里的少司命平靜道。

　　陸澄推著朱瑞人走出了司命殿，在魂魄返回的石橋橋洞之下再度響起水聲，低語道，“過橋錢。”

　　陸澄往水里拋下一枚天泉古錢，走過去。

　　橋洞仍有低語，“過橋錢。”水面下隱約有無數(shù)黃色光芒的觸手游動和上升——數(shù)不盡的B級水怪。

　　留在后面的朱瑞人蹙然變色——潯城朱家是唐國屈指可數(shù)的富豪，但可連一枚過橋的虛境銅錢也沒有。

　　“噢，我想起來，你也算是一個人頭——這次，我給你買單了?！标懗瓮艘谎壑烊鹑?，又往水里拋下一枚天泉古錢，把朱瑞人帶過了剎土境司命殿的石橋。

　　再沒有過渡的夢。

　　兩人的意識返回了在第二層虛境的各自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