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否錯覺,在黎宗的視角中,飛在空中的綠發(fā)少女舉起的單手,似乎將蒼空中遙遠的太陽也一并納入自己的掌控之中。崖底的四周都溢出讓人睜不開眼的火花與光暈,光芒逐漸往黑暗崖底的深處推進。
這位新出現(xiàn)的少女所發(fā)揮出的、超乎常理的力量,不只讓黎宗目瞪口呆起來,饒是傳說中的怪物——旱魃也不禁被震懾,呆愣在原地幾秒。然而,死者復(fù)活的那份殘暴終究戰(zhàn)勝了人類情感的殘留下來的理性。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幽深的雙眸閃爍著一陣紅色光芒,旱魃的大吼震裂了崖墻。
只見,下一刻旱魃手臂的肌肉猛然隆起,沖了上前,雙臂抱起一塊之前從須彌山砸落的巖石。其跨出腳下的地面赫然在匪夷所思的重量影響下,出現(xiàn)了數(shù)米深的坑洞。
“——”
旱魃的肌肉猛地鼓起,以夾帶著呼嘯風聲的恐怖氣勢,將巖石投擲出去。
旱魃以怪物的直覺,將激出而出的巨巖作為物理的攻擊手段,阻止魔法繼續(xù)發(fā)動下去。
然而,旱魃以渾身力氣拋出的沉重巖石,卻仿佛碰撞到了什么極為堅硬的事物而爆裂開來,激起了風沙。而在碎石落下之后,人們看到的,依然是抬起單手、毫發(fā)無傷的綠發(fā)少女。
面對巨巖飛來,少女依然波瀾無驚的神色和天空中的魔法波動,終于徹底激發(fā)了旱魃的危機意識。
再等下去,整個崖底的僵尸——包括自己就要被消滅了。
意識到這個事實的旱魃緊接著立刻結(jié)印,口中猛然吐出了一口黑血,噴灑到了結(jié)印的雙手上。
黎宗和貝拉眼尖的發(fā)現(xiàn),結(jié)印正是前者的獨創(chuàng)法術(shù)。大量的白骨快速的冒出土面,凝聚成了一個又一個丑陋白骨巨人。旱魃因此被數(shù)十個白骨巨人圍繞著,猶如被士兵簇擁的將軍,想要擋下那滅世的光芒前進下去。
這時候,吐血的旱魃身上那邪惡而幽深氣息減弱了許多,顯然召喚出數(shù)量眾多的白骨巨人不是毫無代價。
雷火與恐怖威力的光芒,不但瞬間導(dǎo)致黃泉蒸發(fā),連兩側(cè)陡立的土石都被融化。即使如此,僵尸們還是飛蛾撲火般——不對,或許是它們知道這是自己得到解脫的機會,除了呆立在原地上抵抗的旱魃,僵尸們爭先恐后的沖入擴散開來的白光當中,回歸虛無。
施術(shù)者本人淡然的表情,顯然剛才的攻擊還遠遠不是自己的極限——根本無法稱作是竭盡全力的攻擊。
至今圣斯西耶諾大陸的所有魔法使用者懷有的疑問,浮現(xiàn)在了皇帝的腦中。
“……這荒唐的法力是從哪里來的?”
他顫聲發(fā)出的呢喃,嘴巴也遲遲的合不上來。
這已經(jīng)不是單憑努力或者技巧就能夠做到事情。不論哪一種魔法,其規(guī)模還是威力,都已經(jīng)超過皇帝的常識,甚至與貝拉并肩作戰(zhàn)的時候,后者所發(fā)揮出的能力雖然不在恒黎大陸的法術(shù)體系中,但絕對也沒有達到驚世駭俗的級別。
也許正因為如此,擁有強大法術(shù)天賦的旱魃才會放棄偷取此人的法術(shù),選擇硬碰硬,用蠻力來對抗吧。黎宗悄然的吞了一口唾沫。
感到脖子有些僵硬的他,艱難地看向了天空的般若。
——對方正如仿佛一尊神魔,舉手抬足間就能毀滅山岳,輕描淡寫的消滅了足以被稱為“天災(zāi)”的千千萬萬個僵尸。
(唔,該不會我和貝拉小姐其實已經(jīng)被僵尸群吞噬,但是求生欲望讓我看到了一個強大的幫手出現(xiàn)吧?)
黎宗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又一個的可能性,臉色不斷的變幻。
最終,他想將之歸為自己的幻覺,思維卻再次被狀況的變化帶回現(xiàn)實。
“——”
“————”
不外乎,般若施展的魔法實在太過驚天動地了。
此刻,似乎連微小的粒子都能消滅的無情白輝降落到了被白骨巨人圍繞的旱魃身上,貝拉和黎宗雙雙瞪大眼睛。雖然他們的心里認為即使是傳說在的怪物想要在這樣的攻擊下存活下來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但錯過了這一次,就兩人還是想要看清楚。
只見,那些丑陋的白骨只支撐了不到三秒中的時間,紛紛瓦解,化為一縷縷的青煙。
“吼吼吼?。?!”
連旱魃口中所發(fā)出的驚天怒吼,亦很快的淹沒的白光中,逐漸的熄滅。
這樣的場景,也不免太讓人們無法懷疑旱魃就被這么的簡單消滅了。
“……死了?”
“應(yīng)該……是吧?”
貝拉和黎宗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目視著刺眼光束的中央,喃喃低語。般若也解除飛行魔法,降落到地面上。
“怎么了,后輩?”
然后,貝拉看見沉默地皺起了眉頭的般若,心中頓時浮現(xiàn)了不好的預(yù)感,問道:
“妳察覺到什么了?”
“那個,你們覺不覺得,對于傳說中的怪物而言,它有點弱啊?!?p> 而一旁的般若的發(fā)言則是被兩人下意識的無視了。各自作為魔法和法術(shù)天才的兩人,拼死拼活都打不贏的怪物,被對方隨手滅掉了。兩人自尊心不容許自己附和對方,絕對不容許。
就在這個時候,白色光束中一道灰影一閃而過,速度極快地往后方?jīng)_去。
這個時候,旱魃深紫色的肌膚已經(jīng)變成了赤紅色,全身的肌膚變得破破爛爛,不斷有焦爛的肉塊,掙扎著想要站起。
——旱魃居然硬生生頂住了那鋪天蓋地的魔法,想從被轟出一個洞窟的須彌山那里逃跑。
“我就知道!看招吧!”
不等其他兩人反應(yīng)過來,銀發(fā)魔導(dǎo)師便發(fā)出興奮的聲音,舉起法杖。
她的銀色雙眸流轉(zhuǎn)著光彩,以不久前補充過的魔力,使出渾身解數(shù)發(fā)出的一擊。
早前詠唱完的魔法,在魔法使用者發(fā)出了咒語最后的關(guān)鍵詞之后,強烈的魔力涌動。卷席而來的暴風魔法拖住了旱魃一瞬間的腳步,其疾速奔行的身軀微微一頓,但很快的擺脫了暴風的糾纏。
然而,僅僅是拖延旱魃那一瞬間的腳步就足夠了。
“【白魂之炎】”
趁著這個時候,般若已經(jīng)回過神來,讓雷火光束推進到了旱魃逃到的所在地點。般若不會給予它這個機會。
霍然間,旱魃的全身瞬間燃燒了起來,口中爆發(fā)出比被三昧真火燒灼還來的凄厲的嚎叫。耀眼的星火中,旱魃竭力的痛苦掙扎,最后倒在在因為無法承受少女手中魔法的偉力而塌縮的大地中,遲遲無法爬出地洞。
洞中傳出了,渾身點燃著火焰和雷光的旱魃發(fā)出了撕心裂肺又帶有怨毒的吼叫。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那個叫聲讓人毛骨悚然,然而綠發(fā)少女依然無情揮下了手臂。
天空中無比璀璨的光輝落下,引起的空間震蕩。那個動靜甚至大到了隔絕氣息和迷惑感官的陣法都被暴力的破開,這一番動人心魄的動靜立刻傳到了崖外。并且,黎宗看到了,她輕輕呼出的一口氣中,仿佛傳說中的仙人吹口氣就帶有的霞光,虛幻的白色火焰往旱魃的所在飛去,籠罩在了人們無法目視的地洞下方。
白色火焰不停的吞噬著它的血肉,甚至是喉嚨的部分而再也無法發(fā)出嚎聲。
“——”
“————”
旱魃原本渾身兇惡的黑色符文此刻已經(jīng)若隱若現(xiàn),就在符文徹底消失的那一刻,它的雙眸了清明。那是某種人類才擁有的光輝。而在那一瞬間,怪物不再掙扎,緩緩閉上了雙眼。
然后,旱魃被燃成細細的白色灰燼,伴隨著一陣青風消散而去。
在人們無法目視的深坑中的變化,這一切都逃不過般若的感知,知道自己已經(jīng)徹底葬送了旱魃,放下手掌,解除了漫天的魔法。
“好了?!?p> 般若的低語被兩人清晰的捕捉到,也引起了各自不同的反應(yīng)。
意識到旱魃真的被對方給輕描淡寫地消滅的事實,黎宗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張大了嘴巴遲遲無法合上。
而對于這位后輩的魔法力量有多么驚人這點,早已習以為常的貝拉則是聳了聳肩膀,仿佛苦笑著自己的無力一般,轉(zhuǎn)過半個身子,想要開口向?qū)Ψ酱钤挕?p> “后輩,我們……咦?”
貝拉一時頭暈?zāi)垦?,發(fā)出驚疑之后,踉蹌地往前跌去。
“貝拉小姐?!”
愣愣地看著般若身影的黎宗發(fā)現(xiàn)了貝拉的異狀,想要上前扶助對方。但距離更近的般若已經(jīng)眼明手快的張開雙臂,任由貝拉倒在自己的懷中,抱住了對方。黎宗只能停下了腳步。
“前、前輩妳怎么了?”
“咕,咕……”
倒在綠發(fā)少女懷中的貝拉意思到自己被兩人投以關(guān)切是視線,這讓性格獨立的她有點受不了了,臉龐一下子紅了起來。
“……想要吐??鞄易?。這里的空氣太不友善了?!?p> 貝拉索性不去看兩人,將臉埋進般若的懷中——只是因為對方穿著胸鱗甲的關(guān)系有點硬。
因此,當事人再把臉往下移到較為柔軟的肚子區(qū)域,卻忘記了般若身上的常駐魔法早已經(jīng)將身體變得堅如磐石而發(fā)出小聲的呢喃。
“可惡,真不舒服……”
而將魔力枯竭的不良反應(yīng)歸咎于空氣素質(zhì)已經(jīng)是貝拉最后的倔強。這種聽說只要好好的睡一覺就會好起來的身體反應(yīng),雖然是般若從來沒有感受過的事情。但她察覺到了當事人難受得站都站不穩(wěn),心里也同意帶對方離開這里,趕緊找一間旅館休息。
“我們要走了。后會有期吧?!?p> “咦?!?p> 在黎宗回過神來之前,般若就已經(jīng)公主抱著貝拉,兩人的身體浮空飛起??粗y發(fā)女孩與她的友人揚長而去,黎宗看了看地上尚未清醒過來的護衛(wèi),然后環(huán)視空蕩蕩的崖底周圍,再次有了剛才的一切不過是黃粱一夢的感覺,一個人目瞪口呆的佇立在原地。
“后會有期就后會有期吧。”
他哭笑不得的看著消失在頭頂上方的人影,苦笑著的嘀咕道:
“但最起碼,也要帶我們一起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