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夜半深宮
走出落鳳殿的時候，已是深夜，楚云旗氣息有些不穩(wěn)，倒不是因為救慧貴妃消耗過多，而是煎熬的辛苦，勸了自己良久，才沒在沖動之下將慧貴妃殺死，只是在為她驅(qū)除妖怨的同時給她身體里多加了點東西。
那東西，秦文茵身上也有，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他楚云旗的東西，秦家人拿了，就要付出沉痛的代價。
楚云旗獨自走在寬闊的宮道之上，他一向不喜歡帶侍從，從小到大他都是自己護著自己，若是等著他人來保護，他楚云旗早就是這大晉宮中的一縷孤魂了。魅影雖是他的暗衛(wèi)，但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在外替他奔波，是他最信賴的人。
現(xiàn)在他可以信賴的人又多了一個。
楚云旗心中憋著一口氣，想散開了再回去，就索性在宮里隨性閑逛，不知不覺間，就逛到了那片破舊的宮殿。
夜深人靜，這里比那日來的時候看上去更加瘆人，宮墻之上偶爾閃過一兩雙發(fā)著綠光的眼睛，悄無聲息地跟在楚云旗身邊。
這地方陰暗異常，連帶著生活在這里的野貓都比外頭的兇狠許多，那些野貓就這么無聲地跟隨著楚云旗。
若是再過幾年，怕是這些野貓就要化妖了。
楚云旗沒有搭理它們，只是緩步向前走出，腳踩在落葉之上卻沒有發(fā)出半點聲音。
這是他的一個習(xí)慣，在這種獨處的時候，總是會刻意地收斂自己的氣息與聲音，這讓他產(chǎn)生一種錯覺，仿佛自己就是黑暗中的一個幽靈，完完全全將自己揉進(jìn)了這寂靜無聲的黑夜里。
他就這樣安靜地飄蕩在宮道之上，猝不及防又掉進(jìn)了回憶之中。
他第一次親眼看見妖獸死在自己面前，是在五歲那年。
元妃走后，與她一同入宮的吞金獸便一直守著楚云旗，青帝心中虧欠，默許吞金獸跟在楚云旗身邊。
吞金獸雖未化人形，但五級妖獸神智已與常人無異，也是因為有他守在楚云旗身邊，才使得楚云旗能夠無憂無慮長到五歲。
可那吞金獸卻被逼的自絕在他眼前。
“毛球。”
楚云旗無聲地念出這個名字，胸口悶痛，他靠著宮墻滑落到地上，將頭埋進(jìn)了自己環(huán)起的手臂中。
“我究竟想要些什么？”
他無聲自問。
是啊，究竟想要些什么呢？若是說將秦家覆滅就是他想要的東西，那將秦家兄妹暗殺即可，簡單又快速，可他這一步一步的，是為了什么？
那些人看向自己的眼神會有變化么？
人與妖的混血，這個世界上異樣的存在。
若是沒有那些眼神，他的母妃或許就還在他身邊。若是沒有那些眼神，安歌或許還跟在他身后。
二哥或許也曾這么想過，人言可畏，他身為太子，手握權(quán)柄，卻擋不住悠悠眾口，敵不過那所謂的民意。
覆滅了這個秦家，還會有下一個秦家。他們，不過是借刀殺人。
真正的刀藏在人心里。
兩只野貓眼冒綠光悄悄靠近了楚云旗，它們身上的妖冶之氣頗盛，這片宮殿自從他走了之后再無人搭理，深宮之中本就怨氣深重，這些年慧貴妃更是無節(jié)制地虐殺妖獸。
她那日漸可怖的神色就是在一次次的殺戮中浸染出來的，青帝與她貌合神離之后，她很是憔悴了幾年，之后似乎是珍寶閣的祝閣主獻(xiàn)上的“良方”，說是趁著妖獸還活著時，生剝出赤晶吞下，就可以保住青春容顏，只是效果有時效，需要經(jīng)常服用。
珍寶閣本就有大量的妖獸儲備，慧貴妃想要自然是不會短缺，生吞赤晶似乎是真的有效，可是青帝卻并沒有改變對她的態(tài)度，依然是人前人后兩幅面孔。
青帝與慧貴妃之間的心結(jié)，并不是因為她的容貌。
慧貴妃自此就變得更加瘋了，原本在生剝妖獸時還會去巨靈神面前懺悔，之后卻是開始虐殺妖獸，不僅是要生剝?nèi)〕嗑?，心情不好得時候更是親自操刀，對那些妖獸施以凌遲的手法。
這些事一直在宮人之中流傳，卻沒人敢在明面上挑出。
那些妖獸的尸體有的被妥善焚燒，但后來慢慢地宮人們偶爾偷懶，有些尸體被扔在了這一片廢棄的宮殿之內(nèi)，倒是將這些沒什么食吃的野貓給喂養(yǎng)了起來，一群一群。
吃的多了，野貓的口味開始刁鉆起來，開始饞上了人肉，這一兩年宮中被野貓傷的到的宮女太監(jiān)不少。
楚云旗仍舊是將頭埋在手臂之中，沒有搭理那兩只靠的越來越近的野貓。
兩只野貓踩在落葉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口中開始發(fā)出粗重的喘息聲，似乎是對眼前的獵物已經(jīng)迫不及待，卻仍然是小心地擺出了進(jìn)攻的姿勢。
一左一右，配合默契，極有章法。
在確定楚云旗沒有注意到自己后，那兩只野貓同時發(fā)起了攻擊。
然而楚云旗更快，出手快如閃電，在月色襯托下慘白的雙手準(zhǔn)確無誤地掐住了那兩只貓的喉嚨，那兩只貓甚至都沒有來得及慘叫，脖子就歪折了過去。
尸體從楚云旗修長的手指之間滑落，他靜靜的看著那兩只貓的尸體，心里的那股氣忽然順了出去。
適當(dāng)?shù)臍⒙究梢宰屗察o下來。
野貓的進(jìn)攻發(fā)出了動靜，宮墻的另一頭響起了另一人驚異的質(zhì)疑聲：“是誰在那邊？”
楚云旗立刻翻身躲到了樹冠之中。
一抹明黃從宮墻的另一邊趕了過來，卻只見到了那兩只野貓的尸體。
楚云旗看著突然出現(xiàn)的青帝，腦子一片混亂。
他怎么會出現(xiàn)在此處？
但楚云旗沒有逗留，而是選擇了立刻離開，青帝身邊必然是跟著暗衛(wèi)，他不會獨自一人出現(xiàn)在這種地方。
剛才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那些暗衛(wèi)也是一等一的高手，若是刻意隱藏了氣息，他也不一定能察覺到。
或許自己的行蹤已經(jīng)暴露了...
但那又如何，究竟誰出現(xiàn)在那里更奇怪？
青帝停留在那兩只野貓的尸體旁，聽著暗衛(wèi)的匯報，心中劃過一絲異樣。
他對這個兒子的了解，真的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