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 刺破我的心

　　這群襲來的怪物戰(zhàn)斗力在近戰(zhàn)法師們面前不值一提，終于過了把癮的年輕小伙們差點就想沖遠一點，不過被哈米爾大爺給喝住了。

　　為了防止被寂靜嶺突然拉進里世界，留在卡瑪泰姬的人員已經(jīng)收到通報，如果在今天之內(nèi)，“偵察小隊”沒有發(fā)回聯(lián)絡信息，就會直接上報古一法師。

　　不過包括沃森在內(nèi)，沒人想把她引出來就是了。

　　因為這意味著事情已經(jīng)無法收拾。

　　當眾人在解決戰(zhàn)斗以后，面前的濃霧突然變得非常濃重，幾乎要讓人連手指都看不清。這一異象持續(xù)了約1分鐘，等到濃霧漸淡，面前原本還好好的樹林......

　　變成了斷崖。

　　整片土地像是盆地塌陷一樣整個裂成深淵，放眼望去，一條長長的寬闊裂谷突兀的出現(xiàn)，環(huán)繞了整座寂靜嶺小鎮(zhèn)。

　　這個地方在用實際行動，向沃森一伙人表示拒絕。

　　而之前被法師們揍趴下的怪物，也隨著寂靜嶺的這一動作而陸續(xù)化為灰燼?？墒窃挵A黃毛小伙不知用了什么法術，居然神奇的保留了一具尸體。在搭車回到小鎮(zhèn)外圍的時候，一眾法師就迫不及待地向沃森道別，抬著戰(zhàn)利品回去研究了。

　　......

　　現(xiàn)在是晚上7點鐘。

　　沃森和米歇拉已經(jīng)在這家餐廳的角落位置坐了半天。

　　這是一家造型普通的小餐廳，就像許多現(xiàn)代美劇里出現(xiàn)的那樣，風扇、落地窗和廉價沙發(fā)，還有不停循環(huán)著鄉(xiāng)村民謠專輯的點唱機。見慣了浣熊市無窮無盡的喪尸，四周那些正常交談著的人們，仍然讓沃森有點不真實感。

　　更何況他下午剛從寂靜嶺回來。

　　“所以你的意思是，寂靜嶺在呼喚我？”

　　面前的沃森又吃掉一大塊肉排，米歇拉搖了搖手里的半杯啤酒。女孩的進餐回合早已經(jīng)結束，而從她看著沃森吃東西開始，已經(jīng)過去了半個多小時。

　　“是的。”

　　沃森嘴巴鼓鼓的，他還是喜歡這種嚼碎食物的感覺，那些消化液出來幾秒鐘以后就什么味道都不剩下了，所以還是讓它們老老實實待在胃里吧。

　　“只要你人到那兒，之后是死是活都對它有好處?！?p>　　“那我要怎么辦？”

　　沃森放下叉子，看著米歇拉的眼睛：“理論上說，你現(xiàn)在隨時可能被它拉進去。尤其是你產(chǎn)生強烈的負面情感波動時，比如......”

　　“比如做噩夢?！迸⒔由狭宋稚脑挕?p>　　沃森點了點頭，嘴里的咀嚼動作卻是沒有停頓。現(xiàn)在他的面前已經(jīng)堆上了七八個空盤，吃完這盤肉排估計得叫服務員再清一次桌子。

　　“對了，你以前來過這個小鎮(zhèn)吧？那時候做過這樣的噩夢嗎？”

　　“來過幾次，沒有做過?！?p>　　米歇拉輕輕的搖了搖頭。

　　接下來餐桌上陷入了沉默。

　　直到十幾分鐘后，一個路過的服務員詢問是否要清盤子，望著窗外出神的米歇拉才如夢初醒。然而當沃森掏錢結賬時，他注意到面前的服務員時不時在瞟女孩那張臉。

　　那種眼神，像是正常人看著一個怪異的畫面。有些惡心和不適，但緩了一下之后，又偶爾忍不住獵奇心理去再看一眼。

　　在服務員結單的間隙，沃森又轉目去觀察米歇拉。女孩的表情十分平淡，似乎是早就習慣了他人的這種目光。她的眼神向右灑在桌面上，像是那塊空白之處有什么特別的吸引力。

　　這副模樣，十分的可憐。

　　沃森之所以約米歇拉出門，本意就是想讓女孩心情好一點，免得晚上做噩夢。但是想了一圈冰激凌、電影院和服裝店，他又覺得這些好像也不是雇傭兵喜歡的娛樂活動。

　　或許應該從他們的職業(yè)領域入手。

　　比如打槍和打架。

　　“你知道這里有什么鍛煉的地方嗎？比如說打靶或者拳擊格斗之類的?！蔽稚^察著米歇拉臉上的表情：“或許我們可以去做點飯后運動？”

　　女孩抬起頭來，表情有點莫名其妙。

　　沃森猜測可能是因為自己的這個問題，沒有在對方的意料之內(nèi)。我剛才是不是情商下線了？沃森在心里問自己，我突然覺得自己剛才提的問題好蠢。

　　約女孩子出來有這樣子的嗎？

　　......

　　“你確定這么做沒問題？”

　　“沒問題。”

　　拳擊臺上，沃森看著身穿全覆蓋緊身衣的米歇拉抽了抽嘴角。他搞不懂為什么說好的運動一下，女孩卻直接帶他來了雇傭兵訓練場。

　　這是一間私人訓練室。

　　其實這也是后勤供應商服務的一部分，只不過雇傭兵們基本都把這里當作裝備儲存地，自己忙著喝酒找樂子。至于這里有沒有掉鏈子的風險，當然是有的。因此那些行業(yè)內(nèi)頂尖的雇傭兵隊伍，基本都有著一連串半私人性質的合作服務團隊。

　　而之前在飯桌上死氣沉沉的米歇拉......

　　現(xiàn)在莫名的有些興致高昂。

　　女孩本就凹凸有致的身材曲線，在緊身衣包裹下顯得更加賞心悅目了。尤其是她的整個面部都被遮擋在面罩之下，一條從后腦翹出的金色馬尾，讓她看起來有點像是黑色版本的女死侍。

　　“喜歡嗎？”

　　米歇拉察覺出了沃森打量自己的眼神，不但沒有反感，甚至還故意扭了一陣子。沃森愈發(fā)篤定自己先前的推測了，那就是女孩在完全遮住面部的時候，似乎會表現(xiàn)出另外一個與正常狀態(tài)下有些不同的人格。

　　這其實沒什么奇怪的。

　　因為沃森變成沃森小姐的時候也會這樣。

　　“我要是說很棒的話......”沃森瞅了一眼女孩身后的刀架：“你可以不用那把最長的刀嗎？我怕那個鉤齒......可能，會把什么東西扯出來?！?p>　　“我怎么會這樣對你呢？”

　　米歇拉轉過身來：“這東西一點都不浪漫?！?p>　　那你剛才還碰它！

　　沃森嘴角又抽了一下。

　　對方換這身衣服是他的主動要求。

　　正常人類的皮膚是可以阻擋大部分細菌病毒的，這也包括沃森血液中的黑光病毒。若是直接把沃森的血噴別人身上，這通常是不容易讓黑光病毒快速侵入對方體內(nèi)的。

　　消化液另算，那玩意連骨頭都能溶掉。不過它通常是由觸手在進食的時候臨時分泌，沃森還沒掌握讓血液中填滿消化液再灑出去的技巧。

　　而就算如此，人類的皮膚也還是太脆弱了。

　　在以往的戰(zhàn)斗中，沃森總能依靠利刃或觸手輕而易舉地撕開敵人皮膚，將黑光病毒輸送到對方體內(nèi)以發(fā)揮作用。口腔、傷口等沒有皮膚保護的部位，一旦沾上黑光病毒就是死路一條。

　　而有些敵人甚至都沒有皮膚。

　　如今米歇拉的身體皮膚大面積受損，所以還是穿嚴實點比較保險。雖然女孩平時為了防菌，會特意噴上一層可溶解的防護膠質，可沃森還是堅持要對方加一身衣服。

　　“準備好了嗎？”

　　米歇拉在沃森面前幾米處站定，眼神已經(jīng)是帶著點冰冷。此時她手里拎著把稍顯細長的大馬士革獵刀，好像和當年用來捅沃森的是同一柄。

　　這讓沃森的心里想起了那段有點毛骨悚然的回憶。

　　“我得提醒你。”沃森舉起了雙手的T字警棍：“我和1990年的我已經(jīng)不是同一個人了?！?p>　　“我也不是?！?p>　　話音未落，獵刀已經(jīng)滲著寒光刺向沃森面門。但這一迅捷的攻擊被沃森擋下了，警棍穩(wěn)穩(wěn)地架住刀刃，哪怕米歇拉再如何用力也紋絲不動。

　　女孩沒有猶豫，空出的左手直擊沃森肋下。

　　然后打中了沃森的右手臂。

　　“你知道我剛才要是把警棍歪過來的話，你的拳頭可能要裂了吧？”沃森用力一頂，把米歇拉推得后退了好幾米。

　　“你會嗎？”

　　女孩歪了一下頭，再度攻上來。

　　“我本來想說我不會?！蔽稚俅渭茏∶仔氖滞螅骸暗沁@樣一回答，好像又顯得我有點受虐傾向，這不好?！?p>　　“你確實有。”

　　一記鞭腿踢中沃森手里的警棍，不過米歇拉腿上有護具，這不會對雙方造成什么傷害。

　　“故意纏著我這種人，挨打也不還手，你不是受虐狂是什么？”

　　沃森聽出來了。

　　米歇拉此時的情緒其實已經(jīng)有些失控，那個面罩仿佛給了女孩一種強烈的心理暗示?？粗鴮Ψ皆俣葲_上來，沃森心里下了一個決定。

　　他要徹底刺激米歇拉一回。

　　如果不這么做，米歇拉可能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后，才會逐漸對自己卸下心理防備。一個人的心思壓抑著太久，終究會把人徹底逼瘋掉。想解決這一點，要么讓對方緩慢的發(fā)泄出來，要么......

　　來一次徹底的、完全的宣泄。

　　沃森要聽到米歇拉親口說出來，說出心底里最陰暗、最難聽的那些話，那才是女孩今天這副狀態(tài)的癥結所在。要做到這一點，他必須要在對方心里的敏感區(qū)域試探著挑釁。

　　但這并不容易，不小心過頭了就可能結下仇怨。

　　“我只是想重新了解一下你，畢竟我們幾年時間不見了。”沃森彎下腰，躲過了斜砍。

　　“幾年時間？”

　　女孩一拳頭打在沃森的胸口上：“現(xiàn)在說的好聽，幾年前你又TM到哪去了？”

　　“你昨天晚上不是說不計較嗎？”

　　“女人的話你也信？”

　　米歇拉一刀刺出，正對著沃森的胸口。雖然沃森依舊架住了刀刃，但女孩的身體卻在這個瞬間爆發(fā)出難以想象的力量，一把將沃森頂?shù)搅私锹涞呐_柱上。

　　她的情緒比我想象中還要激動。

　　兩人的臉湊得很近，沃森看見那雙面具下的眼睛，一只瞳孔是湛藍色，一只整個變成了血紅色。而米歇拉眼神中透露出來的，是隱隱的癲狂，其中還夾雜有痛苦。

　　這才是米歇拉的內(nèi)心。

　　但她還在隱忍......

　　沃森故意露出破綻，讓對方把他整個人都摔倒在地。大馬士革獵刀的鋒刃隨即再度刺下，弄破了胸口的皮膚。此時米歇拉整個人都跪趴在沃森身上，雙手手掌握住刀柄，想要刺穿身下人的心臟。

　　你明明知道這樣殺不死我的。

　　沃森的2把警棍早就被撞開了，他舉著兩只手頂住女孩的手腕：“我覺得從你戴上面具開始，你就徹底變了一個人?！?p>　　“我沒變，沃森先生......”

　　米歇拉抬起左手掌，又再度重重砸到刀柄上：“這就是貝莎！米歇拉早就已經(jīng)死了，你面前的只不過......只不過是，是一坨，一坨爛肉，而已！”

　　“米歇......”

　　“閉嘴！??！”

　　沃森還沒說完女孩的名字，對方就用一聲厲喝打斷了他的話：“我受夠了你這副輕飄飄的樣子！你整天頂著這張臉在我眼前晃！每一秒鐘都在提醒我自己是個丑八怪??！”

　　“我很抱歉......”

　　“你抱歉個屁！你會毀容嗎！你TM心臟穿了都不會死！”女孩終于失去了理智，她把整個上半身都壓上來，想要用體重來將手里的獵刀壓下去：

　　“要道歉的話就松開手?。∧銥槭裁催€要反抗？你不是不會死嗎？讓我刺下去??！讓我捅一下！就一下！”

　　最后的這一句，已經(jīng)是撕心裂肺的吼叫了。

　　噗呲！

　　原本還死死頂著手腕的束縛突然松開，刀刃在巨大力量下齊根沒入沃森的胸口。

　　整個房間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米歇拉的動作僵住了，她的身體好像短暫失去了反應，胸口快速的起伏，就這樣一直保持著按壓刀柄的姿勢。

　　“夠了嗎？”

　　“呵呵呵呵呵......”聽到沃森的話，女孩發(fā)出了一陣嘶啞的笑聲：“夠？這遠遠不夠！你以為這一刀就結束了嗎？我要把你的......”

　　沃森并沒有等著對方說完，而是直接用自己解放出來的雙手，猛地撕開了女孩的整個面罩。

　　他看見一雙淌著淚水的眼睛。

　　這突然出現(xiàn)的畫面，沃森聯(lián)想到了倆人在浣熊市相遇時的場景，那時候的米歇拉，難道也是一邊流著眼淚一邊朝自己揮刀子嗎？

　　因為全部頭發(fā)都束成一條馬尾辮的關系，讓女孩的整張臉變得毫無遮掩，丑陋的左臉燒傷、刺眼的右臉長疤與惡心的耳根腐爛處都暴露無遺。

　　那雙眼睛瞪到了極致，似乎是還沒從這個事實中反應過來。直到瞳孔劇烈一縮，女孩表情才開始產(chǎn)生變化，嘴角的猙獰笑容一點一點消失。

　　面罩被卸除，仿佛觸動了她某個不存在的開關。

　　“啊啊啊?。。?！”

　　一聲凄厲的喊叫，米歇拉捂著臉連滾帶爬地從沃森身上離開，縮到了擂臺的另一角。沃森緩緩爬起身，朝著對方走過去。

　　“不要過來！”

　　女孩拼命抓著馬尾辮根部那個結實的橡膠帶，想要把自己的頭發(fā)重新披下，可慌亂的動作卻只是扯斷了不少發(fā)絲。她不斷哭喊著，與一分鐘前的模樣判若兩人：“走開！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伸出手摸到了擂臺邊緣，米歇拉顫抖著拉動身體，想要從彈性邊繩的縫隙處爬出去。但是她下一秒就感覺到腰上的刀鞘尼龍帶被抓住了，整個擂臺邊緣的畫面從眼前飛速后退。

　　“不??！不要?。?！”

　　米歇拉死死按住臉，明明自己的面容今天早上已經(jīng)被沃森看到過了，可女孩剛剛親口說出的那些話，讓她只想從這個男人的面前徹底逃開。

　　沃森的聲音一直沒有響起。

　　兩條腿踢蹬著踹到了面前的男人，可是每踢到一下，都讓米歇拉心里的愧疚更深一分。

　　“求求你......”

　　還沒從喉嚨里完全流出的音節(jié)被打斷了，她感覺到上半身被人扶起，接著就是一雙溫暖手臂環(huán)住了后背。在幾秒鐘之后，女孩意識到這是一個擁抱。

　　緊緊捂著的手指松動了一些，她睜開眼睛，只看到沃森的后腦勺，還有他不算強壯的肩背。一股熾熱的灼燒感涌上雙眼，令女孩的視線再度變得模糊。

　　沃森的耳邊，只剩下嘶啞的哭聲。

　　他感覺到后背一緊，懷里的米歇拉伸出手環(huán)了上來。女孩的頭發(fā)弄得亂七八糟，但她的雙手卻隨著哭聲加大而越來越用力，似乎是要把整個身子貼在沃森的胸口上。

　　這讓沃森有點痛苦。

　　畢竟他胸前還插著那把大馬士革獵刀。

　　米歇拉的哭聲在房間里回蕩著，不知過了多久，帶著哭腔的三個字飄進沃森耳朵里：

　　“對不起......”

　　“沒關系?！?p>　　沃森腦子里飛過一串我不在乎，我不介意，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我們肯定會有辦法治好你之類的話。但是他的情商告訴他，這時候只需要說這三個字就可以了。

　　可能我的情商就是這樣吧。

　　“對不起?。?！”

　　米歇拉哭得更厲害了，整個身體都在顫抖，像是要把所有情緒都宣泄在自己的聲音里面，一遍又一遍的重復著“對不起”這句話。

　　“沒關系?！?p>　　在哭聲的伴奏下，安靜的私人訓練室里回蕩起了兩臺復讀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