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 獠牙

　　緬因州的清晨從未這樣清朗過。

　　很多人都起了個大早，三三兩兩趕著涌上山坡去眺望日出。這就讓鎮(zhèn)子里的人氣空了許多，當(dāng)沃森和米歇拉走上大街時，只有角落里會偶爾走出幾個行動不便的老人。

　　“怎么了？”

　　回到汽車旅館的房間里，見到米歇拉那副時不時瞟過來一眼、但卻欲言又止的模樣，沃森不禁感到有點好笑：“有事情你就直接說?！?p>　　女孩直接搬起一個凳子坐了過來。

　　“我想看看你的手?！?p>　　沃森有些莫名其妙的伸出左手，愣了一陣子以后頓時明白過來，舉起的手臂皮肉一陣蠕動便分裂成了幾根觸手。女孩緩緩地探出手指，見沃森沒有露出什么嚇人的神情，這才放心地摸了上去。

　　這些觸枝纏繞就像章魚那樣兼具軟彈和韌性，如果忽略掉它們通體暗紅的色調(diào)，那么至少沒有那么容易讓人覺得不適應(yīng)。而對于米歇拉這位曾經(jīng)的優(yōu)秀醫(yī)學(xué)生來說，自己在學(xué)院里見過的病變?nèi)梭w組織絕對比這些觸手要惡心。

　　但這并不是主要原因。

　　女孩心里不得不承認(rèn)，面前沃森的這張俊美臉蛋抵去了她絕大部分惡感。

　　“感覺怎么樣？”

　　沃森確實是有些好奇，除了霍華德、史蒂夫和卡特幾個老伙計以外，沒人能在見過他的觸手以后還不被殺死的，米歇拉是頭一個。

　　“還好。”女孩捏了捏指間纏繞的觸枝：“我這樣子你會痛嗎？”

　　沃森沒有回話，只是將右手變成觸枝卷起身旁的一塊餅干。在米歇拉的注視之中，幾根觸枝蠕動著身體，竟然把那塊餅干給溶化并吸收了！

　　整個過程就發(fā)生在兩秒鐘之內(nèi)。

　　女孩呆住了。

　　直到沃森把觸枝從她手里縮回去，米歇拉才終于回過了神：“剛才，那是……那是什么？”

　　“嗯……口水？不過它是可以控制的。”

　　沃森一臉無辜地眨眨眼睛，就好像剛才什么也沒發(fā)生一樣：“我建議你下次拿刀捅我的時候，自己小心一點，可不要沾上太多我的血液。”

　　聽到這句話，女孩頓時又低下了頭：“抱歉?！?p>　　“這不是你的錯?！蔽稚D(zhuǎn)過身來，正對著米歇拉的方向：“普通人遭遇這樣的事情或許早就已經(jīng)瘋掉了，你只是在心里壓抑得太久而已。”

　　米歇拉又陷入了沉默。

　　“嘿?！?p>　　沃森湊到女孩的面前，迫使對方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自己臉上來：“你覺得我們的關(guān)系，可以算作朋友嗎？”

　　米歇拉點點頭。

　　“比朋友關(guān)系更好一些？”

　　猶豫了一下，米歇拉垂著眼簾再次點點頭。

　　“我昨天去了一趟寂靜嶺，殺光了那里的，嗯，算是人吧?！蔽稚粗⒌难劬Γ骸澳悴粫俦凰线M(jìn)噩夢里了。所以你看，有時候你只是需要朋友來幫你一個忙?！?p>　　這話說得有些突兀，至少對于正常人而言，朋友太過熱情也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涉及到一些心底的敏感秘密時，這會讓他們覺得自己的隱私空間受到了侵犯。但是沃森心里很清楚，對于米歇拉這類因為創(chuàng)傷而變得心防重重的人，有時候還真就要主動一點。

　　雖然這么做也有可能讓事情變糟就是了。

　　但他覺得女孩不會這么做。

　　米歇拉的表情很驚愕。

　　她倒是沒有懷疑沃森的話，女孩只是沒想到自己昨天睡了一覺，對方居然不聲不響地做了這么一件事情。莫名的情緒在心中微微波蕩起來，有那么一瞬間爬上了眼眶，但又迅速被壓抑下去。

　　略顯猙獰的嘴角張了張，一句簡單的“謝謝”被女孩說出來。

　　但她有句話留在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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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紐約，一名西裝特工走進(jìn)了辦公室。

　　“局長，您要的東西?！?p>　　“謝謝你，波弗?！?p>　　卡特老太太放下手里的茶杯，朝年輕的特工小伙點點頭。對方并沒有轉(zhuǎn)身離開，而是表情有些局促地呆在原地。

　　“怎么了？”

　　見到波弗似乎有話要說，老太太便主動發(fā)問。如今她看起來完全沒有了局長那副不茍言笑的威嚴(yán)模樣，反而更像是一個和藹可親的慈祥老人。

　　“那個，我代表外面的各位同事們，祝您退休生活愉快?！辈ǜヌ毓び行┚o張，干巴巴的念完這句話便鞠了一躬，半逃跑似的推門出去。

　　“年輕人......”

　　享受地抿了一口茶水，卡特拿起擺在桌面上的那份報紙。淺灰色的紙面上密密麻麻全是英文，其中有一條標(biāo)題被特別用筆劃了出來：

　　“緬因州數(shù)十年濃霧奇異消失！”

　　沃森這回又干什么去了？

　　腦海中浮現(xiàn)出沃森兩口一根能量棒的景象，他那道瘦弱身影此時仿佛又出現(xiàn)在了面前的沙發(fā)上。當(dāng)然，卡特看過沃森把人拎起來砸的錄像，這個漂亮男孩的戰(zhàn)斗力和他那副身材完全不匹配。

　　躺回椅子上，老太太愜意地瞇上眼睛，享受起自己在這間辦公室的最后幾個星期。

　　對于這位即將退休的神盾局局長來說，短暫的一天過得飛快。

　　但是在亞歷山大·皮爾斯看來，這一天卻是有些過于漫長了。由于刺殺佩姬·卡特的議題得到了全票通過，九頭蛇內(nèi)部兩大派系一改過去二三十年里各自發(fā)展的姿態(tài)，史無前例的高度聯(lián)合起來。

　　有太多的事項處于重要關(guān)頭，經(jīng)歷了浣熊市事件的強烈刺激，他們已經(jīng)容不得老太太這顆定時炸彈繼續(xù)進(jìn)行不可預(yù)知的倒計時。多個暗殺小組已經(jīng)陸續(xù)抵達(dá)了各自的行動地點，老男人皮爾斯大白天忙活了十幾個小時，就是在親自確保這些事項不出問題。

　　然而他們并非是來參與刺殺行動的。

　　這些暗殺小組的真正任務(wù)，是要抹除這次事件中的絕大部分參與者。不論最終行動成功與否，他們都要負(fù)責(zé)盡快清理掉名單上的知情人員。

　　刺殺佩姬·卡特毫無疑問要承擔(dān)天大的風(fēng)險，但是九頭蛇各個分支已經(jīng)蟄伏了數(shù)十年，地下行動的經(jīng)驗非常豐富，他們有把握在這一次行動中也同樣騙過整個世界。

　　......

　　此刻已是深夜。

　　紐約一處偏僻的倉庫外圍滿了黑衣士兵。

　　皮爾斯在一間偏僻倉庫的椅子上抽著雪茄，靜靜看向?qū)γ鎺讉€人。最中央是一個披著散亂黑色中短發(fā)的男子，整張臉基本上都遮擋在面具之下；而更加引人注目的是他那條左胳膊，完全是由銀白色金屬制成的假肢，臂膀出還印有一顆斑駁的紅星。

　　另一側(cè)則是個身著暗紅色緊身衣的女人，全覆蓋式的頭罩連發(fā)絲也全部遮住了。雖然渾身上下沒有露出任何一塊皮膚，但這身裝扮反而將她那凹凸有致的身材曲線變得更加明顯。

　　“這就是你說的‘阿拉克涅’？”

　　皮爾斯扭頭看向身邊站著的男人：“奧托男爵，你確定要讓一個新手參與這次行動嗎？”

　　“可不要小看了她?！北环Q作‘奧托男爵’的中年男人嘴角掛著一絲自信的微笑。他留著一頭細(xì)碎短發(fā)，凌亂的胡茬讓他看起來和爵士這種形象完全不搭邊：

　　“恕我直言，你的冬日戰(zhàn)士絕不是對手?！?p>　　“是嗎？那么請務(wù)必讓我見識一下?！?p>　　皮爾斯把雪茄的煙灰抖進(jìn)煙灰缸里：“我不是在質(zhì)疑她的戰(zhàn)斗能力，只是在我的印象里，女性特工幾乎不擅長正面硬碰硬的戰(zhàn)斗，或者說......她們本身相比男性的優(yōu)勢并不在此?！?p>　　他朝手下做了個手勢，對方立刻開始對冬兵下達(dá)命令。

　　“誰說不是呢？”

　　奧托男爵走到阿拉克涅身邊，伸出大手撫上她的腰臀，湊到對方耳邊低聲說著什么。奇怪的是，女人對此完全沒有任何抗拒動作，就像旁邊那個冬日戰(zhàn)士一樣對此無動于衷。

　　這估計又是一個被洗腦的。

　　皮爾斯在心里默默下了結(jié)論。如果要說二戰(zhàn)結(jié)束以來，九頭蛇在幾十年的低調(diào)發(fā)展中得到了什么寶貴經(jīng)驗的話，那么洗腦技術(shù)絕對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部分。被定期高頻率洗腦的士兵是不會擁有自我意志的，當(dāng)然也不會作出背叛舉動。

　　就像自己手里的冬兵，冷酷、無情并且高效，每一次行動時都會有數(shù)十人的團(tuán)隊24小時待命，以便在行動結(jié)束以后及時進(jìn)行洗腦和記憶清除重置。

　　他們就是一個殺人工具。

　　只要維護(hù)得當(dāng)，你就永遠(yuǎn)可以對其付出信任。

　　就在老男人開小差的時候，阿拉克涅和冬兵已經(jīng)在空曠的場地里面對面站好了。一男一女也沒有說話，相互瞅了幾眼便直接開始動手。

　　啪！

　　躲過鞭腿之后，阿拉克涅單手撐住了冬兵那記勢大力沉的鋼鐵拳頭，纖細(xì)手臂像是蘊含著恐怖的力量，把掌中的假肢捏得發(fā)出了細(xì)微呻吟。

　　下一秒鐘，女人直接扯住拳頭將冬兵倒著扔了出去。

　　冬兵的動作依然十分冷靜，直接拔出了腿上的消音手槍。然而阿拉克涅的反應(yīng)也不慢，緊緊貼了上來，拳腳如同暴風(fēng)驟雨一樣不知疲倦地朝冬兵擊打過去。

　　皮爾斯本以為兩個人會像電影中的肉搏橋段那樣，劈里啪啦的打上好幾分鐘。但是接下來的一幕完全超出他的預(yù)料，阿拉克涅放電了。

　　一束電流直接擊穿了冬兵的身體。

　　“這是你弄的小玩具？”

　　側(cè)過頭去問身旁的奧托男爵，對方則是露出一副得意的神情：“這可不是什么小玩具，阿拉克涅的身體能夠生產(chǎn)并儲存生物電能，就像蜘蛛的毒液一樣。所以我說了，她天賦異稟。”

　　看著倒在地上被女人絞住脖頸的冬兵，皮爾斯抽著嘴角點了點頭：“這確實令人印象深刻?！?p>　　冬兵其實輸?shù)糜悬c冤。

　　要是有充分的情報和裝備，讓他與阿拉克涅在復(fù)雜地形里戰(zhàn)斗，那么冬兵未必不能偷襲成功。可戰(zhàn)斗又不是決斗，哪兒有什么公平公正可言呢？輸了就是輸了。

　　“那就這樣吧?！?p>　　皮爾斯一點兒也沒有丟面子的惱怒模樣，他整了整西裝向外走去：“其他的成員會在這幾天時間里抵達(dá)，一切按照計劃進(jìn)行。難得來一次紐約，你應(yīng)該帶你的‘朋友’多逛逛?！?p>　　他把“朋友”這個詞咬得特別重。

　　奧托男爵面無表情地看著老男人離開，轉(zhuǎn)頭望了一眼被人扶起來的冬兵，又瞧著朝自己走過來的阿拉克涅露出一絲笑容：“你知道嗎？他說得很有道理，你這樣漂亮的女人就應(yīng)該多上街逛逛。”

　　他并沒有注意到，阿拉克涅輕輕地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