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九年前,正當花季的二八年華,路邊的一個冒菜館。
“同學,拼個桌行嗎?”顏秀頃笑瞇瞇地對著章美玨問。
“搭訕?”章美玨看也沒看顏秀頃,直接問。
“你離那桌比較遠,這個距離比較不倒胃口?!彼廊恍Σ[瞇的,壓低了聲音解釋,待章美玨抬頭,他努了努嘴角,示意了一個方向。
在靠門口的那一桌,坐著三個混混模樣的人,雖然只有三個人,桌子上卻堆了五六大碗冒菜,遇到不喜歡吃的就甩在桌上,然后對著其中瘦小的一個呵斥著類似于“你給我放的什么?”“老子要吃肉,老子不是兔子!”之類的話。
看了一眼那邊,章美玨眼神表示了許可,一個字簡單明了:“坐。”
章美玨吃得慢條斯理,每一種材料都會看一看,聞一聞,然后享受地咀嚼,接著微微一笑,繼續(xù)撈下一片。
顏秀頃不經(jīng)意間抬頭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不自知地盯著看了許久,總覺得她這樣吃東西讓人感覺她吃的是人間美味,讓人胃口大開。
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那碗冒菜,頓時覺得更好吃了。抬頭,又看了一眼章美玨。
“干啥,看著我能飽,還是能把吃的變美味?趕緊吃,別浪費老板那么好的手藝!”章美玨一點也不怕生,甚至有些邪/魅地勾起一邊的嘴角,調(diào)侃道。
“還真的是……”顏秀頃模棱兩可地咕噥了一句,笑著繼續(xù)吃了起來。
章美玨聽著稀里糊涂的,“還真的是”什么呀?是不能浪費老板的手藝,還是我能把吃得變美味?撓了撓頭,章美玨把問題拋在腦后,繼續(xù)享受著美食。
終于咽下了最后一片菜,章美玨踢了踢顏秀頃,提醒道:“快點吃,等下鬧起來,你要沒吃完的話就可惜了?!?p> “鬧起來?鬧啥?”顏秀頃一臉莫名其妙。
章美玨聳了聳肩:“就是影響你胃口的那桌,第二次來了,估計又要賴帳,不知道這次是什么理由,反正這次要么讓他們把欠的都吐出來,要么把吃下去的都吐出來,再也不來就好!”又看了他一眼,補充道,“所以等一下姑奶奶出手的時候,你這小白臉自己躲一下,別給我添亂,記得了?”
顏秀頃詁疑地看了她一眼,沒有作答,嗤笑了一聲,繼續(xù)吃,心里卻犯嘀咕:“小白臉?我什么時候成小白臉啦?”但沒有時間給他憤憤不平,因為那桌已經(jīng)開始吵鬧了。
……
“怎么還是這么難吃?都給了你進步空間了,怎么廚藝一點兒長進也沒有?這么難吃還想叫老子出錢?”
“我們老板廚藝那么好,你們這是故意賴帳!”小服務(wù)生紅著臉,壯著膽子頂了一句。
“啥?敢頂嘴?”旁邊一個黃毛朝著小服務(wù)生的頭頂攉了一掌,“我們老大說什么就是什么,他說難吃就是難吃,我們老大有的是錢,需要賴帳嗎?”
“你,你干嘛打人?”小服務(wù)生兩眼通紅。
老板走過來把他拉回去,無奈地勸著:“我們做小生意的沒什么背景,這些事兒遇到是難免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嗯?”
小服務(wù)生還是不服:“王叔,你辛辛苦苦開個小店,我不能讓你吃虧了呀!”
王老板搖了搖頭:“你爸讓你跟著我開店,我不能讓你出事兒,虧幾碗冒菜是小,你要是缺胳膊短腿的,叫我怎么和你爸媽交代?聽王叔的,別逞強……”
小服務(wù)生委屈地瞟了一眼店里的兇神惡煞,點了點頭。
店里的顧客大概是怕事,基本結(jié)了帳走光了,外面的店堂里還在罵罵咧咧,三個混混擦了擦嘴,準備走人。章美玨越過他們,擺出慵懶的姿勢堵在了大門前,混混們看到有人堵門,明顯一愣。
“讓開,讓開,別擋老子的道!”
“要走?可以,先還錢!”
“誒?你這妞瘋了?老子我什么時候欠你錢了?”
“上次的飯錢一百四十六,我墊了,這次的飯錢……你等等”章美玨說著轉(zhuǎn)頭對著聞聲出了廚房的小服務(wù)生,“今天他們吃了多少?”
小服務(wù)生雖然還紅著眼,但是帶著明顯興奮的神情回到:“一百四十二!”
“哦,一百四十二。兩頓加起來,湊個整數(shù),零頭拉掉就給我三百吧!”
三個混混傻了,雖然沒什么文化,但是算錢還是會的,兩頓飯加起來就二百八十八,去掉個零頭怎么會是三百?詐騙呢?!
“錢是你給的,又不是我叫你給的,再說了,老子吃飯就沒人問我要過錢,你膽兒肥了怎么著?”
“哦,不給錢是吧?那就別想出這個門!”
王老板擔憂地看著這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規(guī)勸道:“姑娘啊,我知道你好心,但是他們都是惡霸,還是別招惹他們了吧?”
“沒事兒,您老一邊歇著,等下等著收錢就好。”章美玨說著回了一個安慰的笑容。
“誒,你自己小心著,別逞強知道嗎?”說著便被仍然一臉興奮的小服務(wù)生拉扯著進了廚房。
另一頭,顏秀頃挑了挑眉,順手拍了那幾個混混的照片,在手機上搗鼓著什么,也沒有要走的意思。他倒是好奇這天不怕地不怕的囂張丫頭要怎么處理這幾個混混。
“MA的,擋老子的路?想挨揍?老子可不會因為你是個丫頭就會手軟!”
嘆了口氣,章美玨狀似無奈地開口道:“真是不想弄到動手的地步啊,怎么就不能和平解/決呢?我只是要求你把欠的錢吐出來,看來你們不太爽快,非要逼我讓你們把吃下的也吐出來。你們算算,不劃算啊!不如就乖乖給錢吧?”
“呸!口氣還真大!”混混老大聽著就來氣,“兄弟們,給我上,好好教訓這個不知好歹的小娘們!”
話音剛落,那兩個混混就幾步上前,掄出拳頭。只聽風聲在章美玨的耳邊掀過,右手邊的混混一拳沒打中,殂趔向前,而左手邊的混混出拳的手腕被捏住,在章美玨借力轉(zhuǎn)腕之后,咔嚓一聲,扭曲成了不自然的角度。
“啊~啊~”混混抓著自己脫臼的手肘,痛苦地嗷叫著,根本說不出話來,滿是驚恐。
出手打偏的那個混混見狀憤怒地又撲過來,章美玨弓背一個漂亮的過肩摔,落地之前還不忘抓著混混的手臂180度翻轉(zhuǎn),利落地把他的手臂從肩膀處直接卸了。
地上的人,現(xiàn)在連叫都叫不出來。剛才還罵罵咧咧的混混頭子已經(jīng)驚得瞪大了眼睛,心里著實有些毛毛的,但是又不想輸了氣勢,不然傳出去以后還怎么在這片混?
壯著膽子,他已經(jīng)抬腿朝章美玨踢過去,他就不信這個邪!章美玨側(cè)身躲過,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心想:“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混混頭子見第一腳沒踢到,立馬又回身補了一腳,誰知章美玨在躲開的同時彎腰抓住了他站在地上的那條腿,往后用勁一拉,隨著混混頭子的一聲尖叫,他成功地完成了摔地劈叉。
章美玨托著下巴,評論道:“柔韌度不錯啊!隨之而來的是廚房小服務(wù)生的憋不住的嘲笑聲,和混混頭子的滿頭冷汗。好不容易收起那兩條腿,看了看地上東倒西歪的兄弟們,他氣不打一處來!“你給我等著瞧!”他眼神惡狠狠地呵斥。
“看來力度還是不夠??!”章美玨瞇著眼,“接下來要卸哪里呢?”
“你……”還沒說完,肚子上重重地挨了一腳,腦袋上又來了一拳,忽然一陣惡心,彎腰就把剛才吃下的都吐了出來,嘴里鼻孔里嘩啦嘩啦地往外冒,就差沒把酸水都吐干凈。
等吐完了,剛才冒菜的辣子在喉嚨里,鼻腔里灼燒著,生生地被搶出了眼淚。
“老實了嗎?老實了就趕快給錢,給完了走人!”章美玨有點不耐煩了,這里味道真難聞。抬眼示意了一下小服務(wù)生,他立馬意會,將掃碼機端在混混頭子面前。
混混頭子不情愿地掃了三百塊錢,還不忘惡言相向:“別以為我給錢就是怕了你了!我跟你沒完!你走在路上最好小心點!我老大不會放過你的!”
“張川!”顏秀頃忽然開口。
“誰?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混混頭頭差異著。
“你老大叫闞爺,前一陣子一批走私貨被收繳,上頭由于沒有證據(jù),他僥幸逃脫?!鳖佇沩暲^續(xù)說道。
“你是誰?你怎么知道的?”
“不過呢,你這個靠山再過幾分鐘就要沒了!”顏秀頃看著他不相信的臉色,繼續(xù)接說著,“因為我在你們專心練手的時候,不小心給上頭發(fā)了一份密函,里面包括你老大那筆交易的證據(jù),我還有你們狼狽為奸的一些勾當。
“比如高利貸啦,保護費啦,還有前一陣子打群架鬧出的人命啊……反正哪一條都夠你們進去蹲一陣子的。所以我想,你們現(xiàn)在最重要的不是想著怎么報復,而是趕快離開海城再也別回來了!”
“憑什么你說什么我就要信!我跟你說……”電話鈴聲打斷了混混,他拿起電話不耐煩地呵斥:“有屁快放!”
電話里慌張急促地說著什么,混混的臉色越來越慌張,驚恐地看著顏秀頃,也不管自己仍然酸痛的腿,拉起身邊的兄弟們,急急地往門外跑,出門之前還恨恨地看了顏秀頃一眼,道:“算你狠!”
伴隨著章美玨探究的眼光,顏秀頃晃了晃手機:“我是IT高手哦!”
“原來男生也會賣萌??!”章美玨頭一歪,“誒,你叫什么名字?”
“顏秀頃?!?p> “顏秀清?這么臭美的名字?你家里人覺得你長得美,特地取一個炫耀的吧?”
“明明是帥,男的不能用美!你的語文不行??!”
“哦,小帥!”章美玨語氣挑逗,顏秀頃感覺自己的耳根有些發(fā)燙,咳了咳演示了過去,“那你叫什么?”
“章美玨?!?p> “噗~”顏秀頃哭笑不得,“長美絕?你的名字更臭美不是?小美?”
“我不美嗎?我爸媽那叫實事求是,你說是不是啊,小帥?”章美玨夸張地捧著臉,眨著星星眼,朝顏秀頃放電。
顏秀頃感覺自己的心跳慢了一拍,暈暈的,稀里糊涂地說:“恩,美!”然后在章美玨的大笑聲中清醒過來,耳根燙得很,若不是那騷包的過耳劉海,現(xiàn)下肯定是顯眼的紅。
“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手機拿來,掃個微信先。”一來二去的,章美玨單方面地把兩人將來的走向搞定了,顏秀頃只聽見她笑瞇瞇地說了句,“記得聯(lián)系我哦!小帥拜拜!”等回過神來,人家已經(jīng)走得連背影都沒了。
后來他們聊著聊著就熟絡(luò)起來,他成了章美玨的“鐵哥們”。
當然這個定義也是章美玨一廂情愿定下的,他也試過幾次暗示問她如果他喜歡她會怎么樣之類的話,得到的答案卻是讓他心塞的“讓他躲遠點,那將會是對他們友誼的背叛”而且“會影響他找?guī)浤杏选薄?p> 于是,他便開始了他漫長的單相思,美曰守護之旅,而且越陷越深,無法自拔。
……
“喂,想什么呢?”章美玨的聲音把他從回憶中拉回來。
“沒什么,在想今天的一個項目,有點麻煩。”
“跟我吃飯居然在想工作!小帥,你不愛我了!”章美玨撒嬌。
“滑頭!以后這種話不能亂說了,被你男朋友聽到我會以為我把他三兒了,估計會死很慘!”顏秀頃苦笑調(diào)侃,心里卻在想:“我這輩子就栽在你身上了,要是能三兒成我做夢都會笑出聲!”
只可惜她眼里永遠看不到他,感受不到他的溫情愛意。沒有她,自己這輩子是不可能幸福了,只能認命讓她幸福,即使知道她的幸福將會是別的男人給的。
什么“看著她幸福自己就幸?!钡恼f法都是鬼話,明明只要想到這個可能性,心口就會疼到牽連四肢,會連呼吸都不順暢,手腳都發(fā)麻。但是又能怎樣呢?
顏秀頃回到家,把自己甩在CHUANG上,盯著天花板,重復著自我催眠:“她不愛我,我不愛她!她不愛我,我不愛她!她不愛我,我不愛她!……她不愛我……我愛她!……我不能愛她!……我不能不愛她……”
煩躁地一躍而起,直奔浴室,他又一次認命了——她是他生命中無法驅(qū)逐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