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回·精神侵染
【北之因德帝國·魯加洛雪原】
阿克琉克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他已經(jīng)無數(shù)次忍住心底那份想要痛扁麒零一頓的沖動了,而麒零此刻就像一只大樹懶一樣整個人抱著一塊巨大的巖石,巋然不動,死活不肯再走了。
“你到底走不走?是你自己說你要帶著西爾斯的骨灰去風(fēng)津道,我才帶路的,這里可沒有能夠讓我們住宿的地方,等天黑了,我們就只能睡地上了?!卑⒖肆鹂巳套∨穑瑦汉莺莸乜粗枇銟O度欠扁的樣子。
天束幽花也席地而坐,看來她也走累了。
“我累了,休息一會兒吧?!庇幕贸鏊液攘艘豢谒?,再順手扔給麒零。
“我也累到不行了,阿先生,你確定你是要帶我們?nèi)ワL(fēng)津道而不是去‘世界的盡頭’嗎?”麒零朝前方望過去,灌了一大口水,絕望地翻了一個白眼。
“……”
從他們這里望去,遙遠(yuǎn)的前方只有無數(shù)暴露在空氣中的荒蕪巖石,一大片枯黃的顏色朝前接壤而去,憑眼睛根本看不到盡頭,同之前一路過來白茫茫的雪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鬼山蓮泉雪亮的瞳孔里映出一片既絕望又神秘的景象,腳下的巖石越來越尖銳,雙腳的疼痛感也越來越明顯,周圍的溫度似乎也在不斷地升高,蓮泉心里徒然升起一股緊張感,她覺得這里不像風(fēng)源因德應(yīng)有的環(huán)境,沒有那種冰雪連天風(fēng)嘯雪泣的冷峻,反而與之相悖,詭異難猜。
“這里的氣候不太正常,不像是風(fēng)源該有的氣候,阿克琉克,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蓮泉靠著一塊巖石,樣子沒有天束幽花和麒零那樣勞累。
阿克琉克朝前走了幾步,無奈地嘆了嘆氣,“這里是【魯加洛雪原】,是風(fēng)源境內(nèi)唯一一處沒有風(fēng)雪的地方,這里的氣候很怪異,再大的暴風(fēng)雪都不會讓這里產(chǎn)生積雪,當(dāng)雪落到這些巖石上時就會瞬間被融化掉,這里的溫度很高,在白天的時候連光照下來都是熱的,沒人跟我們解釋過是為什么會在這片雪原上出現(xiàn)這種異象。”
他說到一半,停了下來,朝前面看了看,像是在估算著路程,然后轉(zhuǎn)過來繼續(xù)說:“但不同于從【塞維普市】直接經(jīng)過【川裂冰谷】和【多德古城】到達(dá)帝都【凡瑞尓】,從這里向前走上半天的路程,就能到達(dá)【遺失之地】,那里是風(fēng)源人丟棄死掉的魂獸的地方,在遺失之地里有一枚棋子,我們可以通過它,直接傳送進風(fēng)津道。”
不過,當(dāng)阿克琉克一臉正經(jīng)說完這些話后,他開始有點想死了。
“嘿,馬先生,過來這邊一點?!摈枇阃耆珱]有在聽阿克琉克說話,他甚至看都沒看自己,只顧著讓格蘭仕過來給他擋光,看著頭頂上方仿佛一座天然小亭子般的格蘭仕,麒零非常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后對著幽花揮了揮手,說:“幽花,過來一點,這邊比較涼快。”
“……”
如果阿克琉克此刻手里有刀,應(yīng)該會毫不猶豫地給麒零來上幾刀。
看著阿克琉克越來越蒼白的臉〔是被氣到慘白的那種臉〕,蓮泉有些不好意思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就讓他休息一下好了,趕了一天的路了,難免有些疲憊,你也沒休息過,坐一會兒吧?!?p> 阿克琉克應(yīng)了蓮泉的話,就地坐在她旁邊。
天空中飄揚的雪花并沒有停止,只是在魯加洛雪原上卻變成裝飾品,漫天飛舞的雪花仿佛輕裊的塵煙,隨風(fēng)即逝,絲毫沒有給在場的人帶來寒冷的感覺。
“其實除了能直接到達(dá)風(fēng)津道,還是因為這條路比較隱蔽的關(guān)系吧,以我們現(xiàn)在身份,實在不適合大搖大擺地走進帝都呢?!鄙徣p輕笑了笑,她的臉猶如一朵淡雅的蓮花,其實相比之下,比起平時冷傲的樣子,笑起來的她要更好看得多。
阿克琉克呆了一會兒,看著蓮泉,談笑風(fēng)生地說:“要是你們水源的王爵都和你一樣聰明,我想我也不用這么大費周章了。”
阿克琉克沒有隱藏他對蓮泉的贊美——當(dāng)然,也順帶輕視了幾眼麒零。
“你別怪他。”蓮泉望了望麒零,繼續(xù)說道:“那個孩子和我們不一樣,他從小到大都沒有接觸過魂術(shù)世界里的東西,我也不知道為什么白銀祭司會選他作為七度使徒,現(xiàn)在又陰差陽錯成了水源的七度王爵,一般選為使徒的多半都是有名的魂術(shù)家族里的人,比如我和我的哥哥……”當(dāng)說到自己的哥哥鬼山逢魂時,蓮泉就不再繼續(xù)說下去了。
蓮泉沉默的樣子讓阿克琉克不知道該說什么,他將手輕輕撘到蓮泉的肩上,安慰道:“關(guān)于水源鬼山家族的事我也略知一二,你們家族一直負(fù)責(zé)保衛(wèi)皇室的安全,是水源赫赫有名的魂術(shù)家族,這樣的家族里能出現(xiàn)兩個王爵,甚至有一個還是前所未有的雙身王爵,已經(jīng)是很值得令家族驕傲的事了?!?p> 蓮泉嘆了嘆氣,尷尬地苦著臉,說:“你就不用安慰我了,我哥哥這一走,把家族所有的榮譽和使命都托付到我身上了,可我現(xiàn)在卻成了亞斯藍(lán)的叛徒,不知道家族里的其他人,會不會無辜被我牽連?!?p> “這么說起來,我們倆其實挺像,你是背叛國家的王爵,而我是被遺棄的使徒?!?p> 阿克琉克說笑時深邃的臉像一枚發(fā)著光的星點,鬼山蓮泉心里一悸,默契地笑了笑,算是回應(yīng)他的話了。
“你還不打算告訴麒零,他的王爵還活著的事嗎?”阿克琉克盯著麒零,過了一會兒,恍惚般地問道。
蓮泉順著阿克琉克眼睛盯著的位置看去,只見麒零正在和幽花打鬧著,這份難得的安樂感讓蓮泉不忍去打斷它。
“還是暫時不要告訴他好了,以我對麒零的了解,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開始慢慢接受銀塵死掉的事實了,如果現(xiàn)在貿(mào)然告訴他銀塵還活著,說不定他會發(fā)了瘋似地去找銀塵?!鄙徣崖曇粲謮旱眯×它c,接著說:“可是我們根本不知道銀塵在哪,況且銀塵要是真的在乎麒零,也一定會來找他的。”
蓮泉本想再說些什么,但看著阿克琉克迷茫的眼神,她只好欲言又止。
那種像絲線一樣將王爵與使徒的生命緊密縫在一起的靈犀,是從使徒誕生的那一刻就烙印在靈魂上的東西,是最重要、最珍貴、最無法割舍的,就算王爵死了,這份情感也會像細(xì)砂一樣沉淀進心底,只要能再見到自己的王爵,就算是要死,也絕對會奮不顧身。
但阿克琉克是體會不到這種感情的。
蓮泉看著阿克琉克黯淡下來的眼神,也默默地低下了頭。
“好好好,你最了不起了,讓我們大老遠(yuǎn)陪著你來到這種鳥不生蛋的鬼地方,現(xiàn)在還指責(zé)說我不尊重你的朋友,麒零,你以為你自己是個什么東西!”天束幽花忽然站起來,指著麒零的鼻子大吼,讓原本變得有些尷尬的阿克琉克和鬼山蓮泉自然了些,他們一同看著幽花氣鼓鼓的樣子,然后對視了一眼,不由地笑了起來。
“他們倆又開始吵架了,這一路過來,都幾次了?!鄙徣谥煨α诵?,無奈地說。
“下一秒,幽花該揍麒零了吧?!?p> 果不其然,阿克琉克的話剛說完,就看到天束幽花一記拳頭砸到麒零腦袋上,然后頭也不回的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喂喂,幽花你去哪啊,別生氣嘛,我只是說讓你對馬大爺溫柔點嘛?!摈枇阋贿吶嘀l(fā)疼的腦袋,一邊追著幽花過去,嬉笑著臉地說。
“滾遠(yuǎn)一點,我現(xiàn)在不想看到你,本郡主只是去找東西吃,你再跟著小心我揍你!”
天束幽花手一抬,揮舞著拳頭準(zhǔn)備揍過來,嚇得麒零趕緊往后一縮。
“這里荒郊野外的,你一個人也不安全啊,再說,我們不是帶了干糧嗎?”麒零抱著頭,蹬著兩只圓溜溜的眼睛真誠地說。
“哼,你這個廢材王爵,有你跟著才是累贅好不好,叫你別跟著我!我就是不想看到你!”這一次,幽花看都沒看麒零,氣得直愣愣地走到巖石的另一面去了。
而一旁呆著的格蘭仕傻乎乎地看著眼前打鬧的兩個人,迷糊地轉(zhuǎn)過頭來對著阿克琉克和蓮泉哼了兩聲,樣子十分挑釁。
“他們倆個真是一對活寶,可是幽花這樣一個人去找吃的,不會有事吧?”蓮泉憂心忡忡地問道。
“沒事的,魯加洛雪原的氣候很特別,所以多少魂獸會棲息在這里,就是偶爾有幾只也都是些不會主動傷人的小魂獸而已,幽花能應(yīng)付得過來?!?p> 阿克琉克穩(wěn)重的臉龐讓蓮泉突然放心了下來,她也說不上為什么,就像是很自然地去相信他說的話。
蓮泉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幽花消失的方向,她的臉龐冷漠得讓人無法看出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但蓮泉或許還不知道,她的生命,已經(jīng)在不知不覺中,像一根根纏繞的絲線一樣,一點點,一點點地編織進阿克琉克的生命里,再也無法分離,以至于到她死的那一刻,她都仍然懷著滿腔的希望和信任。
【西之亞斯藍(lán)帝國·格蘭爾特·心臟】
耀眼的水晶像是從地底破地而出的藤蔓一樣,一塊接著一塊從房間里的地面,墻壁,甚至是天花板上滋生出來,亮麗的光芒把密閉的房間照得越顯蒼白,仿佛是通往地獄的入口,空氣里飄灑著一股透明如雪的怪異粉塵,回蕩在房間里的那種介于弦音和鋒鳴的尖銳聲音,猶如來自地底深淵的邀請,每一次,都刺得特蕾婭很不舒服。
三位一體的白銀祭司再一次以那種熟悉的天神感出現(xiàn)在幽冥和特蕾婭的面前。
盡管三位祭司看上去依舊是那么完美無瑕,就像是上帝精心創(chuàng)作的水晶雕刻一樣,他們的生命充滿著華麗的色彩,如世間尤物一般被鏤刻進水晶里。
但在幽冥特蕾婭兩人眼里,他們只看到了無盡的丑陋和無邊的殘忍。
“從上一次將你們從約瑟河急召回心臟到現(xiàn)在,你們的魂力應(yīng)該恢復(fù)得差不多了吧?!庇七h(yuǎn)的聲音從水晶里傳出來,三位祭司都閉著嘴,但特蕾婭知道,這是中間的那位男祭司發(fā)出來的聲音。
“是的,白銀祭司是否有新的任務(wù)需要我們?nèi)プ??”特蕾婭恭恭敬敬地回答,黑色的卷發(fā)盤下來,遮住了她的側(cè)臉。
“經(jīng)過約瑟河一戰(zhàn),相信你們應(yīng)該初步了解到風(fēng)源王爵的實力了,對我們水源來說,風(fēng)源的人對戰(zhàn)我們,具有壓倒性的優(yōu)勢,雖然我們派出了除一度王爵修川地藏外,亞斯藍(lán)最強的三位王爵,卻還是吃了敗仗?!比粚α⒌募浪局?,右邊的那位女祭司的聲音傳出來。
“但是漆拉不是使用了他的魂器,扳回了局勢嗎?為什么祭司還要將我們召回來?”幽冥低著頭,沙啞的聲音充滿著不服輸?shù)陌翚狻?p> “漆拉的魂器,是現(xiàn)今亞斯藍(lán)境內(nèi)最無敵的防具——達(dá)莉亞之衣,它的強大能使得漆拉的身體永遠(yuǎn)停留在魂力值最充盈的那一刻,但使用這件魂器所需要的付出的代價太大,通常在沒有得到我們允許的情況下,漆拉是不可以擅自使用的,因為每一次使用它,都會讓自然發(fā)生不可逆轉(zhuǎn)的扭曲?!?p> 男祭司的聲音像是悠然的梵音,聽上去無比的高貴,但特蕾婭心底卻升起一股好奇的感覺,她發(fā)現(xiàn),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另一位男祭司似乎不再說話了,向他們傳達(dá)命令的,一直都是現(xiàn)在在說話的中間的男祭司和右上角的女祭司,左上角的那位,就像是裝飾在水晶里的東西一樣。
但特蕾婭并不敢大膽探視,有過一次教訓(xùn)后,她做事變得謹(jǐn)慎許多。
“不可扭轉(zhuǎn)的扭曲?”幽冥低聲問道,右手始終搭在胸前。
“因為每一次使用達(dá)莉亞之衣,都需要大量的時間作為祭品,也就是會剝奪人身上的光陰,使人快速老去,但是自然是有其規(guī)律的,當(dāng)有一些人的壽命被強制性的減少時,就會有另一些人的壽命得到延長。而數(shù)十個人幾百年的光陰,也不過只能啟動達(dá)莉亞之衣十幾分鐘而已,所以我們才會將你們召回來,以當(dāng)時的情況,你們是無法打敗風(fēng)源的二度王爵和一度使徒的?!?p> 白銀祭司的話像是殘酷的刀劍刺在耳膜上,幽冥握了握拳頭,不再說話。
特蕾婭抬起頭,看著遠(yuǎn)處沉睡在水晶里的三位祭司,她的瞳孔被水晶的光刺得緊縮著,她動了動殷紅的薄薄嘴唇,說:“祭司大人,約瑟河一戰(zhàn),我們獲取的風(fēng)后西魯芙的魂器情報,是否需要向您匯報?”
“這一點,三度王爵漆拉已經(jīng)向我們匯報過了,包括你們遇到吉爾伽美什的事,我們也已經(jīng)知道了?!?p> “那祭司是否是要我們?nèi)プ粉櫦獱栙っ朗驳南侣??”特蕾婭的話里是掩飾不住的害怕,她很怕會接到一個類似讓他們?nèi)ニ退赖拿睿拖袷桥伤麄內(nèi)ブг崂瓡r一樣。
“不,這個任務(wù)我們已經(jīng)交給其他人去做了,包括繼續(xù)尋找冰帝下落的事,也已經(jīng)交給冰帝使去做了,所以交給你們一個新的任務(wù),前往風(fēng)源找到二度使徒神音——并將她殺死。”
【北之因德帝國·塞維普市·塞維納河】
河岸上的氣氛變得異常沉悶,空中的雪粒像是凝固了一樣,緩慢地飄落下來,河面上結(jié)起一層薄薄的冰,從河面朝河床里望進去是晶瑩剔透般的亮色,河里的小石子閃爍著燦爛的星輝,栩栩動人,仿佛在河床里,還藏著另一個世界。
吉爾伽美什的臉看起來像是沒有生氣一般冷漠,他觀察了幾秒后,用一種質(zhì)疑的口氣說:
“你是露西雅?不,你是神音,那個被帶到神氏家族的女孩?!?p> 神音輕輕點了點頭,面容冷峻地說:“是,吉爾伽美什王爵,我們是第一次見面?!?p> 銀塵在一旁默不吭聲,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像是不認(rèn)識眼前的神音一樣,站在吉爾伽美什身后的他安靜得像一尊銀像。
“是露西雅讓你來找我的吧?以她的天賦,應(yīng)該知道我已經(jīng)從囚禁之地逃出來了?!奔獱栙っ朗渤翱苛诉^來,高大的身影立在神音面前,讓她感覺有些緊張,畢竟在她眼前的,是那個曾經(jīng)呼風(fēng)喚雨的一度王爵。
“是的,姐姐還說,你之后一定會想辦法復(fù)活銀塵,而復(fù)活銀塵,必然需要找到生命之劍?!鄙褚粼谡f“銀塵”兩個字的時候,看了銀塵一眼,她不太敢相信眼前的銀塵竟然已經(jīng)死過一次了。
“那她讓你來告訴我這件事,除了因為她自己無法離開鏡面深森外,還有想讓我?guī)湍憬忾_身上的封印吧?!?p> 吉爾伽美什閉著眼睛,肯定地說道。從神音出現(xiàn)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jīng)感應(yīng)到神音的身上被設(shè)下了【亙囚式】,而這種封印,是不會用在一般的使徒身上的。
“你和露西雅的天賦都可以說是能媲美,甚至超越我的天賦四象極限的,這也是為什么當(dāng)初白銀祭司只能讓你們兩個中的一個活下來的原因?!奔獱栙っ朗参⑽⒈犻_眼睛,盯著神音,面無表情一字一句地繼續(xù)說:“現(xiàn)在的你如果擺脫了亙囚式的束縛,那么奧汀大陸上,又會多了一個恐怖的怪物了?!?p> 神音聽不出吉爾伽美什話里的意思,只好單膝跪下,用懇求的語氣說:“吉爾伽美什王爵,請放心,我的目標(biāo)是亞斯藍(lán)的白銀祭司和二度王爵幽冥,我是不會與您為敵的?!?p> 吉爾伽美什看著神音,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才慢慢地說:“先起來吧,單憑我一個人也沒辦法解除亙囚式,白銀祭司既然用這種封印來束縛你的天賦,就不會那么容易讓人解開?!?p> 神音依舊跪著,沒有半點想起來的意思。
吉爾伽美什轉(zhuǎn)過身,低沉的聲音在風(fēng)雪里擴散開,“如果找到生命之劍,就有辦法幫你解除封印?!?p> 銀塵垂下頭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神音,神音的臉低垂著,看不到她的表情,對這個亞斯藍(lán)的二度使徒,銀塵雖然了解的也并不多,但也沒有想過她竟然能和自己的王爵牽扯到一起。
神音緩慢地站起來,說:“生命之劍【奪魄】,就藏在風(fēng)源的魂器封印?!救ㄟh(yuǎn)古通道】里?!?p> “塞穴遠(yuǎn)古通道,那個封藏著無數(shù)遠(yuǎn)古魂器的墓穴么?是露西雅告訴你的吧,我早就想到那里面一定藏得有神劍了,那么想必,露西雅也告訴了你——它的入口?!?p> “是的,通往塞穴遠(yuǎn)古通道的入口,就在塞維納河的河底?!?p> 神音向前掠過銀塵身旁走到河邊,在觀察了幾番后,毫無猶豫地跳進了冰冷的河里,在她跳進去的位置,還漂浮著幾片碎掉的冰塊,看來,神音已經(jīng)在這里等候了他們很久了。
看著神音消失在眼前,銀塵才慢慢開口問了起來:“王爵,你所說的露西雅究竟是誰,她好像知道很多事情。”
吉爾伽美什盯著冒著寒氣的河面,目光里映出河面上閃著的絲絲銀光。
“她是神音的姐姐,是六年前一同從激腥洞穴里出來的三個人之一,可惜當(dāng)時白銀祭司不允許她和神音共同存活在世上,下令將她殺死后丟棄,是我,讓漆拉把她救了?!?p> “王爵要救她,是有什么特別的原因嗎?”銀塵說話的時候嘴里還吐出縷縷白氣,他心想,那么冷的天氣,連河水都結(jié)起冰花了,神音能受得住嗎?
吉爾伽美什蹲下身子,將手放在地上,突然,河水一陣翻滾,河水里的溫度驟然上升,升起陣陣白煙。
“她們倆姐妹的天賦,一個擅長攻擊,一個注重防守,并且在理論上,都是可以無限進化的,而姐姐露西雅,她的天賦如果用于收集情報,那一定是奧汀大陸上最全面的情報網(wǎng)了?!?p> “收集情報?”銀塵問。
“說起來,關(guān)于露西雅的天賦,你并不陌生呢,在約瑟河的地底洞穴里,你已經(jīng)見識過它的能力了?!奔獱栙っ朗舱酒饋?,輕輕拍掉衣服上沾到的冰屑。
“王爵指的是……特蕾婭當(dāng)時發(fā)動的天賦么?可我對特蕾婭的天賦很了解,畢竟四年前我差點死在她的天賦魂力感知下,她怎么會擁有兩套天賦的?”
“關(guān)于她怎么擁有第二套天賦的我也不知道,可我能確定,她當(dāng)時發(fā)動的,確實是露西雅的【精神侵染】,那是一套很特殊的天賦,它以聲音作為傳播的媒介來干擾對手的感官系統(tǒng),對魂術(shù)師來說,幾乎是無孔不入的,就算你能關(guān)閉聽覺,也不能防御它的干擾,除非——你是一個沒有五感的人。”吉爾伽美什望著河底,河水并不深,但他卻看不到神音的位置,看樣子,那個入口并不是那么容易打開的。
“不僅如此,精神侵染是為數(shù)不多的能無上限進化的天賦之一,露西雅能釋放出一種特殊的音波,摧毀對手的理智,讓人產(chǎn)生無盡的惡心感,但換過來,她也能用這種音波干擾魂術(shù)師對魂力的感知,讓人產(chǎn)生錯誤的感知?!奔獱栙っ朗部粗y塵皺著眉眼的樣子,知道他還是沒有完全弄懂,只好接著說:“也就是說,她能讓你將千軍萬馬的龐大魂力感知成寥寥數(shù)人的微弱魂力,對于不擅長感知的人,她甚至能讓你完全感知不到她的存在——這是精神侵染進化后的第二種效果?!?p> 吉爾伽美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金色的眉毛動了動,眉目間散發(fā)著太陽般的炙熱感,他饒有興致地說:“露西雅可是特蕾婭天生的克星,但特蕾婭現(xiàn)在居然也擁有這種天賦,要是她們兩個人碰在一起,肯定很有意思?!?p> 銀塵沒有在意吉爾伽美什說的話,他頓了一會兒,才繼續(xù)問道:“那王爵,精神侵染是不是還有第三種效果?”
吉爾伽美什看著銀塵,心想著銀塵似乎也長大了不少,好像也長高了,而且,也越來越聰明了。
“嗯,第三種效果才是最重要的地方,也是最難進化到那種程度的,可露西雅做到了,現(xiàn)在的她能隨意侵入任何生物的大腦里,竊取腦里的記憶,而且對于魂力不高的人,她可以做到毫無保留,而魂力強大的人,也會被強制性暴露出一些至關(guān)重要的記憶?!?p> “那王爵……”銀塵還想在說些什么,但河里突然傳出的異樣讓他欲言又止。
河水閃耀出藍(lán)色的光芒,整條塞維納河像是掉進了天空的縫隙里,充斥著天空般耀眼的藍(lán)光,河水翻流不息,河床里的石子正以非??斓乃俣葏R合在一起,在石子堆的中間,一枚藍(lán)色的鵝卵石被拱了出來。
神音從河里爬了出來,她的頭發(fā)濕漉漉地散開,銀塵伸手拉了她一把,幾縷頭發(fā)還掛在她的嘴邊,她朝銀塵笑了笑,樣子像一個剛剛出浴的美人。
“入口已經(jīng)打開了,吉爾伽美什王爵,請和我一起前往?!鄙褚粢琅f恭敬地邀請吉爾伽美什,因為她知道,自己就是進得去,也拿不到任何東西。
“那枚石子,就是通往塞穴遠(yuǎn)古通道的棋子吧。風(fēng)源的白銀祭司可謂是煞費苦心,居然將那么重要的棋子藏在毫不起眼的河里,可能換了我,也要找上好幾年才找得到吧?!?p> 吉爾伽美什的臉上恢復(fù)了他一如既往的冷漠表情,對著神音冷冰冰地說:“走吧,你在前面帶路?!?p> “是?!鄙褚艮D(zhuǎn)過身,走到石堆的前方,石堆隆起的地方,河水被無形的力量阻擋開來,無法流進石堆里。
當(dāng)神音的手碰到那枚藍(lán)色的鵝卵石時,整個人就像是一陣輕煙一樣被吸進了石子里,消失在了河岸邊。
“走吧王爵,我跟在她后面?!便y塵急忙跟上去。
“等等,銀塵?!奔獱栙っ朗埠鋈唤凶°y塵。
銀塵回過頭,似乎他不懂吉爾伽美什的意思。
“你留在這里不許進去,塞穴遠(yuǎn)古通道是一個進去了,就出不來了的地方?!奔獱栙っ朗矅?yán)肅地說。
“什么!那神音她……還有王爵,我們不是要進去拿生命之劍嗎?”
“是,我們是要進去拿生命之劍,可是只要我去就可以了,在那個墓穴里,只有能從里面帶走魂器的人,才能出來?!奔獱栙っ朗沧呦蚯埃瑴?zhǔn)備伸手觸摸棋子。
“可神音怎么辦?”銀塵忍不住為神音緊張起來,他甚至覺得神音有些可憐。
“如果神音不能從里面出來,就證明她沒有能力在外面活下去,還不如永遠(yuǎn)呆在里面,至少還能活下去?!?p> 吉爾伽美什最后的話隨著他的身體,漸漸消失在空氣里。
留下銀塵一個人在河岸邊,看著河水慢慢涌上來,將石堆重新埋進深深的河床里,就像埋葬了無數(shù)的尸骸一樣。
【西之亞斯藍(lán)帝國·天格外部·荒野雪原】
特蕾婭站在城堡之上,望著無邊無際的荒野,迎面吹來的風(fēng)讓她裹緊身上穿著的黑色長袍,她嬌弱的曼妙身姿被緊緊包裹在長袍里,從遠(yuǎn)處看過來,她孤獨的身影在遙遠(yuǎn)的蒼穹下顯得既渺小又無力。
“特蕾婭王爵,幽冥王爵此刻正在宮殿內(nèi)等候您,說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可以隨時出發(fā)前往風(fēng)源了?!?p> 穿著黑袍的男子躬著身子,對著特蕾婭說。
“我知道了,在走之前我想問你,你覺得白銀祭司要我們?nèi)⑸褚羰菫榱耸裁??”特蕾婭轉(zhuǎn)身走過來,長長的黑袍搭在她的身上,幾乎看不到她的身子。
“屬下不敢妄自猜測,但是王爵請放心,有幽冥王爵和您一起,不會有任何危險的?!?p> 特蕾婭挑釁地哼了一聲,說:“我看事情不會那么簡單,既然已經(jīng)放棄對神音的控制了,那么接下來,就是要除掉鬼山蓮泉了吧?!?p> 在說到鬼山蓮泉的名字時,特蕾婭的目光忽然亮了起來,像是猜到了一些事情,“呵呵,我竟然沒想到這點,估計‘他們’已經(jīng)出發(fā)去尋找她了吧,白銀祭司可是連一個小姑娘都不會放過呢。”
黑袍男子沒有接話,一言不發(fā)地呆著。
特蕾婭看著眼前沉默不語的人,嘆了口氣,拉起男子的手,輕輕地說:“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亞斯藍(lán)的情況,要由你來監(jiān)視著,還有,隨時注意天格的訊息,我會通過天格和你取得聯(lián)系的。”
“是?!?p> 男子依舊沒有抬起頭來,雖然他的穿著和天格使者一樣,但特蕾婭對他似乎與其他天格使者不太一樣。
“在我走之前,把最近你得知的情報告訴我吧?!碧乩賸I的目光幽然,對著男子輕聲地說。
“是的?!?p> “在您前往約瑟芬塔城的期間,白銀祭司封鎖了全國所有的訊息,天格被下令只允許傳達(dá)王爵級別的訊息,不再向普通魂術(shù)師發(fā)布任何訊息?!蹦凶拥穆曇舴路鸨涞慕饘?,他接著說下去:
“還有一條,是關(guān)于漿芝的,屬下得知白銀祭司好像停止了讓漿芝繼續(xù)產(chǎn)出容器,封鎖了通往漿芝洞穴的路口,并處死了不少略知情況的侍衛(wèi),似乎有意要隱瞞漿芝的存在?!?p> 聽了男子的話,特蕾婭冷冷地笑了起來,“哼,原來如此,看來這次風(fēng)源人的攪局讓白銀祭司很緊張吧,如果漿芝這種生物的存在被其他國家的人知道了,必然會成為引起戰(zhàn)爭的導(dǎo)火線吧。”
特蕾婭沒有把話說明白,其實她心里早就想過了,零度王爵只有一個,四個國家十二個祭司的靈魂,只憑一個完美容器是不夠的,如果漿芝的秘密被泄露出去,估計會有一場好戲可以看了。
“既然白銀祭司有意要隱瞞漿芝,那我就幫幫他們好了,你去幫我一個忙,想辦法把漿芝的事,傳到風(fēng)源的情報網(wǎng)里?!碧乩賸I像一只貓,滿懷城府地說著。
“是,特蕾婭王爵?!?p> “最后,還有一件事,幫我注意著漆拉的一舉一動,我覺得也是時候查查他的底細(xì)了?!碧乩賸I溫柔地說著,臉上露出難得的笑臉,但她清楚得很,讓眼前的人去監(jiān)視漆拉,是最適合不過了。
特蕾婭掠過男子身旁,順著城堡上的樓梯走下去,朝著男子最后說了一句。
“辛苦你了,鹿覺?!?p> 如果此刻有人能看見特蕾婭的表情,應(yīng)該能看到,這個女人詭異的笑容,正慢慢地從她的長發(fā)里一點點顯露了出來,仿佛一個從深淵里走出來的女鬼。
城堡隧道內(nèi)。
“仔細(xì)想來,這一次去殺死神音,不知道會不會是另一個意義上的‘?dāng)嗍场?,白銀祭司的話真是越來越不值得相信了?!?p> 特蕾婭獨自走在幽暗的隧道之中,心里想起了一個她不愿意回憶起來的噩夢。
一個很多年前的噩夢。
【十年前】
【西之亞斯藍(lán)帝國·阿斯弋洛森林】
鬼泣般的嚎叫聲隨著身邊擦過的風(fēng)聲撕扯在耳邊,壓倒般的沖擊力從北至南的碾壓過森林,無數(shù)樹木應(yīng)風(fēng)而斷,繁密的森林里仿佛被撕開了一個巨大的裂縫,一陣密集的黑色風(fēng)暴席卷而過,吞噬一切。
這是一個關(guān)于死亡的噩夢。
特蕾婭被幽冥抱在懷里,飛速穿越在森林中,她的手緊緊掛在幽冥的脖子上,看著幽冥俊朗的臉龐那道細(xì)長的黑色血痕,特蕾婭心疼地抬起手,準(zhǔn)備輕輕撫摸那道傷痕,那時的她看起來還仿佛只是一個剛剛出閣的少女,清雋的臉上看上去純潔似水。
“別動?!庇内ぐ杨^往后靠了靠,身速依舊不減,“有毒?!?p> 那時的幽冥雖然已經(jīng)有著少年的稚氣和英俊,可從離開凝腥洞穴之后,一直殺戮不斷的他身上已經(jīng)凝聚了一股尋常人少有的煞氣。
“疼嗎?”特蕾婭問。
“疼?!庇内ば镑纫恍?,“但是命更重要?!?p> 在幽冥話剛剛落下的瞬間,一樁巨大的樹木從后方激射過來,猛烈的沖擊力將周圍的樹葉卷動起來,仿佛一支穿透大地的箭矢,朝著二人飛擊過來。
幽冥眼神一驚,迅速反應(yīng)過來,可是他此刻已經(jīng)跳躍在空中,無法大動作地躲避這次攻擊,來不及思考的他整個人突然向左一歪。
鋒利如刃的樹木與他擦肩而過,可左肩依舊被細(xì)長的樹枝拉開一道猩紅的口子。
沒有落腳點的幽冥只能死死地抱著特蕾婭,如同墜落的隕星,重重地摔在石堆之中。
“幽冥!”特蕾婭驚呼起來。
看著被自己壓在身下的幽冥,在他身下的巖石尖銳如刺,如同一顆顆嗜血的獠牙,穿刺進幽冥的身體里。
幽冥齜了齜牙,忍著痛坐起來,他現(xiàn)在可沒心思叫痛,他的目光凝視著漆黑的后方森林,劇烈的踩踏聲越來越近了。
“看來只能在這里和它們殊死一戰(zhàn)了?!?p> 幽冥拉著特蕾婭站起來,特蕾婭的瞳孔清澈一片,此刻的她并不敢肆意地去探知那來勢兇猛的魂獸群,這些一路追擊二人到此的怪物們似乎并不知道疲憊,無論他們?nèi)绾蜗敕皆O(shè)法擺脫它們的追擊,最后都會被找到。
這是特蕾婭第一次真正地見識到【反知】的可怕。
突然,那股劇烈的沖擊力碰撞到他們面前的樹木上,一陣爆破般的氣流沖散開,將兩人震飛了數(shù)米。
幽冥拉開自己的斗篷擋在特蕾婭的面前,無數(shù)的樹屑劃破了他的臉,一股濃烈的血腥味頓時擴散出來。
特蕾婭緊握著幽冥的手臂,她感受著那股仿佛死神般的詭異殺氣,在她的面前,矗立著五只巨人般的【血眼鬼猿】。
這是一種棲息在干旱地帶的暴躁魂獸,一開始,特蕾婭以為這種生物只是少數(shù)擁有精妙感知能力的魂獸,并且魂力等級也不低,如果幽冥能吸收它的話,想必能更進一步完善自己的靈魂回路。
可是,當(dāng)她的第一層感知覆蓋到這些魂獸身上,她就知道自己完了。
那種瞬間被識破的感覺如同將她整個人丟進了冰冷的湖泊中,靈魂仿佛被凝固起來,無法活動也無法掙脫束縛,就像是想要捕捉獵物的獵人最終卻掉進了獵物的陷阱。
只是當(dāng)時特蕾婭還并不知道這種感覺就是反知——一種能在被感知的瞬間就能反過來感應(yīng)到對方的天賦,并且還可以將對方的感知束縛起來,通過這種感知的連接將精神攻擊直接傳輸?shù)綄Ψ酱竽X中。
望著這幾只怪笑的龐然大物,特蕾婭就好像看見了地獄的使者,露出了恐懼的神色。
“面對這些怪物,你的天賦已經(jīng)不能用了,你先躲起來,讓我和它們一戰(zhàn)吧。”幽冥義無反顧地站到了前方。
“不,我絕不可能當(dāng)你的累贅?!碧乩賸I一咬牙,她已經(jīng)想到了另一個可以發(fā)揮自己天賦的方法,只是沒想到第一次使用,就是在這樣的生死關(guān)頭。
“如果你再一次像之前那樣失去意識,我可沒有辦法在這樣的形勢下保證你的安全了?!庇内ぱ凵裰薪鸸庖宦?,說話的瞬間,已經(jīng)在空中凝聚了無數(shù)鋒利的冰錐,可從冰錐的大小可判斷出,他的魂力已經(jīng)所剩無幾了。
“我不是要去感知它們,我是要將感知包覆在你的四周?!碧乩賸I向后退了一大步,站在一個相對隱蔽的石堆后。
“你……”
還沒等幽冥問,眼前的血眼鬼猿們突然集體跳躍了起來,五道黑影一竄,潮水般的黑暗瞬間鋪蓋下來,將幽冥緊緊包圍起來,巨大的獸掌在地上仿佛踏破冰河的鐵蹄一般沉重地拍打了幾陣,地面隨之翻鼓出如血肉般的深紅色石塊,一陣齊聲地嚎叫后,五只鬼猿猛然從四面八方朝著他襲擊過來。
幽冥來不及思考,他整個人平地一躍,他的神情看起來極度復(fù)雜,臉上是一片紙色般的嚴(yán)肅,在這樣的局勢下他想自保都困難,由其是在失去了特蕾婭的精準(zhǔn)感知后,他根本沒有任何可能戰(zhàn)勝這些魂力磅礴如山的怪獸。
不過幸運的是相比已經(jīng)將自己的魂力氣息隱藏起來的特蕾婭,魂力兇猛的幽冥似乎更吸引血眼鬼猿,特蕾婭棲身于亂石之后,她望著在空中與鬼猿纏斗不休的幽冥,正靠著自身的閃避吃力地躲避著來自五只鬼猿的合力攻擊,每一次攻擊都險些要了他的命,可這天衣無縫般的攻擊每一次都會從五個不同方向向他沖擊過來,無縫隙地攻擊讓他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
——這樣下去幽冥必死無疑。
特蕾婭將目光緊緊固定在幽冥身上,突然,只見她閉上了眼睛,她在努力地將自己的感知釋放到幽冥的身上,在四周混亂的魂力氣息下,要保持感知的精準(zhǔn)度已經(jīng)十分困難了,更難地是她還要保證自己的感知不會觸碰到那仿佛流星般血眼鬼猿身上——那種被反噬的滋味,她可不敢再嘗試了。
特蕾婭仿佛神游般在一片混沌的氣息中仔細(xì)鎖定著幽冥的魂力氣息,如果不是和幽冥合作了那么多年,自己對幽冥的魂力已經(jīng)十分了解的話,她根本不可能做到這一點。
突然,特蕾婭猛然將眼睛睜開,她的瞳孔里暴漲出刺眼的金色光輝,仿佛一塊被陽光折射的琥珀,不同于她平時釋放天賦的樣子,特蕾婭此刻就像是一具沒有靈魂的空殼,但又能保持著神識的清醒,擴散到體外的魂力氣流將她的發(fā)絲飛揚起舞,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剛剛走出鬼門的女鬼。
與此同時,一只血眼鬼猿突然一躥閃到幽冥的后方,幽冥瞳孔一驚,迅速浮起一陣金輝,他抬起手,手腕的前方咔擦一下凝固出三道鋒利的冰刺,在他的揮舞之下朝著后方的鬼猿襲去。
可沒料到的是,那種鬼猿的智商竟高到懂得通過控制幽冥的身體來打斷這次攻擊,而并不是單純地去防御。
只見鬼猿將手掠過幽冥的腰間,長毛如刺的茸掌一把抓起幽冥腰上的腰帶,用力一提,幽冥整個人便失去了支點,雙腳騰空被高舉起來。
而此時,其他的鬼猿趁著這個空隙,如同脫韁的野馬一般,興奮而狂躁地一齊向著幽冥襲來,它們粗壯的手臂,早已變成了一柄無堅不摧的冰刀。
變故就是在這個時候發(fā)生的。
當(dāng)那些閃著銀光的冰刀即將刺穿幽冥的胸膛時,竟奇跡般地只是錯位地從他的腰上擦過,冰冷的刺痛感像河水般涌上大腦,幽冥一咬牙,將手狠狠插入身下那只鬼猿的脖頸里,用他最粗暴的方式,直接從體內(nèi)將它的魂印摧毀。
一陣帶著血肉飛濺的爆炸,幽冥在空中一躍,向后滑行了數(shù)米后停在了特蕾婭的身邊。
“剛才是你么。”幽冥站起身,腰上的衣服已經(jīng)被劃破,可以看到他腰上的血痕正在逐漸愈合。
“我會一直將感知覆蓋在你的四周,這樣可以將所有對你的攻擊扭曲,但這樣會大量消耗的魂力,你必須速戰(zhàn)速決?!碧乩賸I的眼神依舊放空,可從聲音可以聽出她的神識還保持著清醒。
“來了!”
在特蕾婭的驚呼下,剩余的四只鬼猿體內(nèi)的魂力竟然瞬間暴漲了數(shù)倍,即使不用特蕾婭提醒,幽冥也能感受到這股魂力暴漲的速度,他回過頭,只見那原本如惡魔之瞳閃爍在血眼鬼猿額頭頂部的五只眼睛,竟然逐漸熄滅了下去,伴隨而來是更加耀眼的另外四只眼睛——看來他們不僅是遇到了懂得反知的魂獸,這還是一群【共生獸】——五只魂獸共力而生,死去魂獸的魂力會平均分散到剩余的魂獸身上。
“看來,現(xiàn)在要面對的,是比剛才還要強大的血眼鬼猿了?!庇内ね呀?jīng)狂暴的魂獸,左右扭了下脖子,將身上的斗篷脫去,露出他結(jié)實的古銅色胸膛。
“難道……幽冥你……”特蕾婭身子一顫,但她不敢動,她現(xiàn)在必須集中自己的精神。
“如果不抱著必死的心,我想我們倆個今天都要死在這里了吧?!?p> 年輕的幽冥看著特蕾婭,像是一個赴死的勇士。
“幽冥……”在特蕾婭心疼的聲音之中,幽冥的身體猛地暴漲出一股金色的氣流——這是他將所有魂力蓄積起來的表現(xiàn),不同于黑暗狀態(tài),這種高度的消耗會嚴(yán)重地透支自身的體力,但可以最大可能地將魂力發(fā)揮至極限。
他回頭望了一眼特蕾婭,然后一躍至起,帶著一股強烈的煞氣朝前奔去。
茫然的陰暗天空之下,高聳的樹干被一道道白光劃破,無數(shù)碎冰砸到樹木的枝椏上,空氣中瞬間凝結(jié)出的冰刃又在一瞬間被另外的冰刃斬斷,混沌的白色中掀起一層層冰冷的風(fēng)雪,巨大的碎裂聲中,響起特蕾婭心急的聲音。
“幽冥!你這樣暴漲自己的魂力會擾亂我的感知,我已經(jīng)跟不上你的速度了!”
“你快把速度降下來啊!”
特蕾婭的眼神已經(jīng)恢復(fù)了原本的樣子,她看著一顆掉落到她面前的血眼鬼猿的頭顱,心里不由一緊,幽冥這樣無非是在孤注一擲,他知道即使有感知的保護也不能長時間對抗這些怪物,并且對于這種越殺越強的敵人,一味的防御最后也難逃被殺死的命運。
“完了!”在更加兇猛的三只魂獸的進攻下來,特蕾婭明顯地感知到了幽冥魂力的減弱,在五秒后他的魂力會有一個短暫的反噬。
這一點,善于感知的血眼鬼猿也感知到了。
“幽冥!”
特蕾婭瞳孔一震,她看到幽冥突然在手里凝聚了一柄冰刀,在三只鬼猿朝著他襲來的瞬間,毫不猶豫地將冰刀從自己的胸膛刺進去。
一道滾燙的鮮血濺灑出來,飛濺到特蕾婭的腳邊。
在她的眼前,是幽冥用冰刀直接穿刺過胸膛洞穿了一只鬼猿腦袋的畫面。
那一刻,是特蕾婭第一次流出了眼淚。
【西之亞斯藍(lán)帝國·天格外部】
“沒想到你竟然也會一個人發(fā)呆?!?p> 昏暗的隧道里,低沉的聲音像是被擦亮的柴火,敲醒了沉思中的特蕾婭。
她抬起頭,幽冥如往常一樣用他輕蔑的笑臉望著自己。
“我還以為你這個嗜血的黑暗女爵只會整天籌劃怎么去害人呢,這樣走神就不怕被偷襲么?”幽冥打趣道。
“這里可是天格,要真有人有膽子敢對我動手,怕是只有你了吧?!碧乩賸I擦了擦眼眶里的淚水,輕輕依偎到幽冥的身上,她的手來回在他的胸膛撫摸著——撫摸著那曾經(jīng)被刺穿的地方。
“你還記得我們從凝腥洞穴出來后,第一次被召喚入心臟前的情形嗎?”特蕾婭抬起眼,似笑非笑地看著幽冥。
“我怎么會記得,我那次不是完全失去意識差點死掉么?”幽冥不解。
“你呀。”特蕾婭推開幽冥,“在我們?nèi)⑸褚糁埃冶仨毾劝旬?dāng)年的情況完全告訴你。”
看著特蕾婭那副滿懷城府的樣子,幽冥一驚,“難道說,你還隱瞞了什么沒有告訴我?”
“瞧你說的,我這不正準(zhǔn)備告訴你嗎?其實要不是因為這件事,我還真的想不到白銀祭司會要我們殺死神音的真正原因?!?p> “你說?!庇内っ寄恳痪o。
“我想,在神音的體內(nèi),可能藏著一個不為人知的怪物……”特蕾婭的面容詭異一片,在燈火的襯托下,顯出一股悚然的氣息,“這一點,和我一樣?!?p> 【十年前】
【西之亞斯藍(lán)帝國·阿斯弋洛森林】
“幽冥!”特蕾婭不顧一切地迎上去,接住了被鬼猿拋在半空中的幽冥。
此刻的幽冥就像是一個垂死的老人般,體內(nèi)的生命氣息正在急速地下降,如果再這樣下去的話……
而在這時,處在瘋狂狀態(tài)的兩只鬼猿在繼承了魂力后竟突破了身體的屏障,砰然壯大了好幾倍。
巨大的陰影仿佛一座拔地而起的小山般照在特蕾婭的臉上,她癱坐在地上,懷里躺著已經(jīng)失去意識的幽冥,此刻的她已經(jīng)不可能帶著幽冥逃跑了。
望著如巨斧般朝著自己斬來的巨大手臂,特蕾婭閉起眼睛,臉上拂過一絲絕望的安寧。
這一次,應(yīng)該就是自己作為侵蝕者的終點了吧。
“砰——”
突然,在死亡即將降臨的瞬間,特蕾婭的身體仿佛被尖利的白色刺刀貫徹,從她的體內(nèi)飛揚出無數(shù)水草般浮動的絲綢,巨大的絲綢之陣環(huán)繞著她,如同一個巨蛋般旋轉(zhuǎn)起來。
飛散成群的潔白絲綢仿佛少女輕揚的裙擺,在這揮舞翩動的保護之下,刺眼的光照之中,兩只小山大小的鬼猿竟如輕煙般被拍撒至盡。
“這是……”特蕾婭詫異地望著從自己身體里生長出來的白色絲綢。
只見這如發(fā)絲般的絲綢一瞬間聚攏起來,仿佛倒退生長的植物,慢慢朝著她的大腿內(nèi)側(cè)收縮進去,消失不見。
而伴隨著突然其來的景象,從天而降數(shù)名穿著長袍的白銀使者。
“侵蝕者特蕾婭,授白銀祭司的命令,我們來將你和侵蝕者幽冥帶回心臟?!?p> 望著這些如幽靈般突現(xiàn)的白銀使者,特蕾婭難以置信,這些人是在什么時候出現(xiàn)這里的,自己為了避開血眼鬼猿的反知,竟完全忽略了其他人的存在。
“你們早就開始監(jiān)視我們了吧,為什么剛才不出手救我們?我們死了,對白銀祭司也是一種損失吧?!碧乩賸I咬著牙,問道。
“我們接到的命令只有侵蝕者特蕾婭喚出【女神的裙擺】,便將其帶回心臟,如果侵蝕者特蕾婭死去,我們便將這件魂器回收?!?p> 特蕾婭望著一字一句道來的白銀使者,在她清澈的眼神里,第一次了出現(xiàn)了一種叫做質(zhì)疑的東西。
【北之因德帝國·魯加洛雪原】
已經(jīng)過去半個多時辰了。
幽花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在雪原上,她的氣已經(jīng)消了,可是一想到麒零居然說不要來找就真不來找自己,她又莫名地發(fā)起怒火,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地罵著,
“那個廢材王爵,趕他走居然還真走,也不想想我是為了什么才跟著他跑來風(fēng)源,我堂堂亞斯藍(lán)帝都的郡主,好吃好喝都不要,跟著他來這種荒郊野外受苦,他不感恩戴德就算了,居然還嫌我不尊重一匹臭馬,真是氣死我了”
幽花情緒一激動,一腳踢到堅硬的石頭上,劇烈的疼痛感讓她的臉變得齜牙咧嘴的。
可過了一會兒,她愣了愣,竟原地抽泣傷心地哭了起來。
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下來,浸濕了如蛛絲般干裂的地面,幽花心里像被誰用手緊緊拽住了一樣,只要一想到自己還是帝都的郡主,就會忍不住想到她的父親——曾經(jīng)的海神西流爾。
其實對幽花來說,西流爾這個名字,是陌生的。從小到大她都沒有見過西流爾,家族里的人都只是告訴她,她的母親在生她的時候難產(chǎn)而死,她的父親傷心過度萬念俱灰地離開了皇室,從此再無音訊。
所以幽花是由養(yǎng)母帶大的,也因此,幽花一直稱自己的養(yǎng)母為“娘”,由于西流爾在皇室里有著無比高貴的地位——他是前任冰帝的兄長,在皇室里是僅次于冰帝的存在,就連幼年的艾歐斯都要對他禮讓有加,雖然西流爾下落未明,但艾歐斯曾下令過要他們好好對待西流爾的女兒,這才讓幽花能享受著榮華富貴長大。
雖然表面上是血統(tǒng)高貴的郡主,但幽花從小就知道,別人其實都在可憐自己,可憐自己是一個沒有母親沒有父親的孤兒,她覺得自己一定是不幸的,從出生的那一刻就害死了自己的母親,而在她十一歲那年,也因為任性去騎馬,害得來找自己的養(yǎng)母失足掉下了懸崖。
就連自己從未見過面的父親,也在她踏上永生之島的那天,死在了黑漆漆的洞穴里。
這些事,一點點的襲上幽花的心頭,她一直假裝得自己很灑脫很任性,只是不想讓別人來可憐自己,對她來說,那是比死還要難過的事。
幽花孤零零的身影,在巖石交錯的雪原上十分顯眼,她低著頭哭泣著,眼睛里像是有一池融化的冰湖,眼淚止不住地落下來,她的臉被淚水弄得濕滴滴的,金色的劉海垂下來遮住了她的眼睛。
以至于她完全沒有發(fā)現(xiàn),潛伏在她身旁巖石后的黑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