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回春堂不愧為老字號的中醫(yī)世家,用來熬藥的器具都挺講究的。
土灶,砂鍋,就連裝藥汁的器皿用的都是紫砂壺。
黃小龍采用的都是稀松平常的中藥材,不過這不重要,他有化腐朽為神奇的手段。
同樣的方子,同樣的藥材,有的人能熬出起死回生的神藥,有的人熬出的藥卻能吃死人。
林根生和林溪在一旁殷勤伺候著,忙前忙后打下手,對黃小龍的熬藥手法交口稱贊。
白雙雙雖然打著哈欠,但一直都堅持在旁等候著。
終于,藥熬好了,裝滿幾十罐,放入精致的竹藤藥箱里。
黃小龍相信,喝完這些藥,媳婦虛弱的身體不僅能夠恢復(fù)舊觀,還會漸入佳境,比以前更棒!
黃小龍背著藥箱,辭別了林根生一家。
白雙雙開車送黃小龍回家。
“黃小龍,你真的要去給顧先生的女兒治?。俊卑纂p雙的神色有些凝重。
“對啊?!秉S小龍沒心沒肺的笑道。
“之前我發(fā)微信消息問過我爸…”白雙雙沉聲道?!邦櫹壬褪穷櫼滚?,有濱海地下皇帝之稱的顧夜霆!此人經(jīng)營著濱海市六成以上的酒吧,KTV,夜總會,休閑娛樂會所,還是好幾個大幫派的老大,麾下好幾千小弟,個個都是悍不畏死的狠人,可以說是黑白兩道通吃!像我爸這種人,在顧先生面前,就像螻蟻,一根指頭就摁死了?!?p> “這么厲害嗎?”對于顧先生驚人的身份背景,其實黃小龍并不感到意外。
“所以說呢,黃小龍,你去給顧小姐治病,治好了,自然金山銀山,賞賜無數(shù),可要是治不好——”白雙雙臉現(xiàn)濃濃的擔憂之色,“恐怕會被顧先生遷怒…后果不堪設(shè)想!你要是差錢,問我要就是了,沒必要與虎謀皮,干這種刀尖上舔血的勾當…”
“白總,我為什么要問你要錢?”黃小龍一臉懵逼?!霸僬f我看顧先生的面相也不是大奸大惡的人,盡人事聽天命,就算我治不好顧小姐,他也不會報復(fù)我的?!?p> “你啊,還是太單純了,根本不懂得人心險惡的道理!”白雙雙氣咻咻的道。
時間退回到幾個小時以前。
柳家老宅。
柳正義和愛妻徐嵐所住的別墅。
富麗堂皇的主臥室。
柳正義穿著睡衣,坐在床上。
徐嵐坐在梳妝臺前,精心敷著面膜,目光陰沉如水,陰陽怪氣的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柳嫣然竟逃過一劫,據(jù)說,昨晚是她家那個不堪大用的土農(nóng)民,去把她接回來的——正義,你可是招了個好女婿?。 ?p> “罷了,嫣然這孩子也算是命不該絕吧。據(jù)說她走后沒多久,恒博醫(yī)院就出了大事,秦少也莫名其妙的自殺身亡。”柳正義臉上難掩失望之色。
“難道就這么算了?”徐嵐的聲音陰冷而尖利。
“還能怎么著?”柳正義心煩意亂的道。
“她要是不死,明年就將名正言順繼承柳翩翩這個賤人留給她的30%股份!到時候,她搖身一變,成了柳氏最大的股東,連你也要仰仗她的鼻息,你甘心嗎?”徐嵐有些歇斯底里的咆哮了起來,“你隱忍了這么多年,熬了這么多年,為的就是侵吞柳氏,據(jù)為己有,你甘心功虧一簣,前功盡棄嗎?就算你甘心,我也不甘心?。?!柳氏未來的繼承人,只能是我們的孩子,是夢露和熠銘,絕不該是柳嫣然!我不想再看到那個小賤人了!我要她死!”
徐嵐咬牙切齒,一種透骨的恨意自她聲音中流出。
“小聲點!你瘋了嗎?”柳正義下意識左右看了看,壓低嗓音?!澳阒赖模瑥男〉酱?,我都不待見嫣然,我…我也巴不得她有個三長兩短,可如今她剛轉(zhuǎn)危為安,難道你想讓我親自動手害死她?你想讓我投毒還是買兇殺人?虎毒不食子?。 ?p> “正義,我當然體諒你的難處。你好不容易才有今時今日的身份地位,自然應(yīng)當愛惜自己的羽毛,不能夠落人話柄。”徐嵐陰笑道。“弒女的罪名,我們誰也擔不起!你放心吧,這件事,我會讓人去做,絕不會出半點紕漏?!?p> “你想做什么?”柳正義神色緊繃。
“牟青,牟醫(yī)生,你還記得吧?”徐嵐笑了笑。
“哦,牟醫(yī)生啊,你那位同鄉(xiāng),濱海市醫(yī)科大學的女才子嘛,研究生畢業(yè)后進了第四人民醫(yī)院,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急診科主治醫(yī)師,挺有前途的?!绷x點了點頭。
“我已經(jīng)高薪聘請牟醫(yī)生做我們柳家的家庭醫(yī)生。這幾個月,就由牟醫(yī)生負責照顧柳嫣然…”徐嵐眼睛微微一瞇,滲出陰鷙的冷芒,就好像冬眠后的毒蛇,“柳嫣然是早產(chǎn)兒,從小體弱多病,這次嚴重失血,元氣大傷,半死不活,哪怕是用最好的藥物調(diào)理,恐怕也得好幾個月才能慢慢恢復(fù)過來…我讓牟醫(yī)生給她用一些對身體毫無益處的藥,拖一陣子,讓她日漸憔悴,每況愈下,最終病骨支離自生自滅!”
聞言,柳正義眼睛一亮,“這也是個辦法…牟醫(yī)生可靠嗎?事情一旦敗露,咱們免不了身敗名裂!”
“放心吧,牟青是我的心腹,絕不會背叛我,這件事萬無一失?!毙鞃鼓樕细‖F(xiàn)出勝券在握的表情。
她和牟青曾生活在同一個村子,當年的交情雖然算不得很好,但交情是可以培養(yǎng)的。這幾年,徐嵐在牟青身上下了很多功夫,隔三岔五送個包,送套高檔化妝品啥的,正所謂養(yǎng)兵千日用在一時,這顆棋子,終于在最關(guān)鍵的時候,派上了用場!
“好,事情就交給你負責吧。”柳正義一臉虛偽,悵然嘆息,“孩子,我已經(jīng)請了家庭醫(yī)生專職護理你,給你用了很多昂貴的藥物進補身子,只可惜,你的身體先天不足,根基太差,虛不受補,最終還是與世長辭,孩子你命薄?。 ?p> “是啊…正義,你已經(jīng)仁至義盡了,節(jié)哀順變吧?!毙鞃龟庩柟謿獾牡馈?p> 兩人相視而笑。
隨后,徐嵐給牟青打了個電話——“小青,我已經(jīng)轉(zhuǎn)了一百萬到你的個人賬戶,這幾個月,辛苦你了,柳嫣然一死,我再將剩下的三百萬轉(zhuǎn)給你。從來都是富貴險中求,不冒一點險,你怎能賺到這么多錢?靠你的工資,恐怕幾十年也未必能存夠這四百萬!”
……
白雙雙將黃小龍送到了小區(qū)門口。
“白總,我先回家了?!秉S小龍背著竹藤藥箱下了車。
“你住這個小區(qū)?環(huán)境一般般?!卑纂p雙問道。“租的?”
“呃——對,和別人合租的?!秉S小龍點了點頭。
“那行,你回家吧,早點休息,明天上班別遲到了?!卑纂p雙笑道。
“好,白總再見。”
回到家。
客廳的燈關(guān)著。
柳嫣然的臥室門虛掩著,透出一絲絲溫暖的微光。
“老婆還沒睡嗎?”黃小龍躡手躡腳的走了過去。
輕輕推開臥室門,進去一看。
床頭燈亮著,柳嫣然躺在床上,似睡非睡,眉頭緊蹙,顯得有些難受。
床頭移動輸液架上掛著一瓶液體,她正在打點滴呢。
劉媽坐在床邊打著盹兒,腦袋像小雞啄米似的。
床頭柜上,還放著好幾瓶沒用過的液體。
黃小龍走過去,拿起一瓶液體,拔開塞子聞了一下,“生理鹽水?給我老婆輸這個有卵用??!又不能固本培元!”
這個時候,柳嫣然的睫毛顫了幾下,她根本就沒有睡熟,有點風吹草動就驚醒過來,微微睜眼,看著黃小龍。“你回來了?”
“老婆,這些液體是誰給你輸?shù)陌。亢孟駴]什么效果,我看你的精神狀態(tài)越來越差了?!秉S小龍皺眉道。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沒有什么藥是立竿見影的?!绷倘坏馈!拔依O了,還要再睡會兒,你出去吧?!?p> “你還知道回來???”劉媽也醒了,打了個哈欠,厭惡的看著黃小龍?!靶〗阈枰苏疹?,你倒會偷奸?;?,你心里到底有沒有小姐?得了,快出去,別在這兒礙眼!”
“劉媽,你誤會我了,我是去給我老婆熬中藥去了。”黃小龍拍了拍藥箱,“喝了這些藥,老婆的身體就會很快好起來!”
“中藥?”劉媽滿面怒容,“都什么年代了,還去相信赤腳郎中,小姐體弱,是喝草藥就能喝好的?簡直就是兒戲!出去!”
就在這時,客廳燈亮了起來,腳步聲響,有人朝臥室走來。
黃小龍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身穿白大褂,二十來歲的女人,站在臥室門口。
“請不要在這里打擾病人休息。”女人朝黃小龍笑了笑,她的笑容是冷淡的,甚至有些鄙夷的。
“請問你是?”黃小龍不動聲色的問道。
“我姓牟,你可以叫我牟醫(yī)生,從現(xiàn)在開始,我會全權(quán)負責柳嫣然小姐的臨床用藥,幫助她盡快恢復(fù)身體健康。”牟醫(yī)生冷笑道?!澳氵€有什么問題要問嗎?如果沒有,請立刻離開?!?p> “你給我老婆用的什么藥?。俊?p> “你無權(quán)知道?!蹦册t(yī)生有些盛氣凌人,根本不把黃小龍放在眼里。
“牟醫(yī)生,你跟他解釋什么?這家伙就是個攀附權(quán)貴的上門女婿,不用理睬他的!”劉媽沖黃小龍低吼道?!敖心愠鋈ィ懵牪欢嗽??人家牟醫(yī)生是濱海市醫(yī)科大學的研究生,三甲醫(yī)院的主治醫(yī)師,你算什么東西?犯得著一五一十給你說清楚嗎?就算給你說了,你聽得懂嗎?”
“那好吧…”黃小龍聳了聳肩?!拔倚列量嗫嘟o我老婆求來的中藥,我看著她喝完就出去?!?p> “中藥?”牟醫(yī)生眼中掠過一抹警惕的神色,隨后堅決的搖著頭。“我是柳嫣然小姐的私人醫(yī)生,絕不允許其他藥物干預(yù)我對她的治療,萬一出現(xiàn)什么問題,責任不好分擔?!?p> 好嘛,這牟醫(yī)生還真是油鹽不進!
“行行行,老婆,我不打擾你休息了,我先出去?!秉S小龍深深看了牟醫(yī)生一眼,“牟醫(yī)生,可以和你單獨談?wù)剢???p> “和你?”牟醫(yī)生遲疑了幾秒鐘,“出來吧。”
兩人一前一后離開了柳嫣然的臥室。
客廳里。
“牟醫(yī)生,身為一個醫(yī)生,如果不能救死扶傷,就把這身白衣服脫了吧,別污染了?!秉S小龍坐在沙發(fā)上,開門見山道?!拔依掀艢庋獌商?,你給她掛生理鹽水有什么意義?”
“什么?”聞言,牟醫(yī)生就像被針扎了一下,眼中閃過一抹心虛,審視的看著黃小龍,說不出話來。
這是怎么回事?徐嵐不是說,柳嫣然的老公,是個剛從大山里出來的鄉(xiāng)巴佬嗎?他生性膽小怯弱,難堪大用,讓我不要因為他而束手束腳,盡管放手施為…
他怎么說出如此的咄咄逼人的話?又怎么知道我給柳嫣然掛的是生理鹽水?
“我不懂你在說什么?!蹦册t(yī)生穩(wěn)定了一下情緒,板著臉道。
“牟醫(yī)生,你叫什么名字?”黃小龍忽然問道。
“牟青…”牟醫(yī)生脫口而出,很快便下意識掩嘴,“你…你想做什么?”
“牟醫(yī)生,不要緊張嘛。”黃小龍咧嘴一笑?!澳睬啵壳嘧稚习虢匦嗡粕?,下半截取育字的下半部分。牟醫(yī)生,你身懷六甲,還處心積慮害我老婆,你就不怕?lián)p了肚子里孩子的陰德?”
轟——!
黃小龍的話,就好像是一枚炸彈,在牟青腦子里引爆開來!
她只覺得心臟驟然揪緊,瞳孔遽烈收縮,冷汗涔涔,整個不由自主打起哆嗦來!
她的確懷孕了,前幾天才確定,因為是未婚先孕,而孩子的父親身份又有些特殊,所以這件事她守口如瓶,就連徐嵐都不知道。
她與黃小龍根本就沒有任何交集,這個秘密絕不該被他知道才對!
“牟醫(yī)生,我看你子女宮有幾縷命氣搖擺不定,說明你內(nèi)心非常掙扎,不知道該不該留下孩子。”黃小龍玩味一笑?!安恢牢矣袥]有說錯?”
此時,黃小龍的目光就好像有穿透力一樣,被他多看一眼,牟青就會產(chǎn)生一種衣不遮體的感覺,仿佛心底的所有秘密,都無處遁形!
這種感覺,也讓她不寒而栗!
正如黃小龍所說,牟青內(nèi)心非常矛盾,正在天人交戰(zhàn),孩子的父親,是她挖空心思釣的一個富二代,對方身價數(shù)億,對她的態(tài)度也是若即若離,搖擺不定。
她現(xiàn)在吃不準對方的態(tài)度,不知道對她是真心,還是逢場作戲,只圖一時之快。
倘若對方真心在乎她,有了這個孩子傍身,牟青自然可以風風光光,明媒正娶的嫁入豪門,人生躺贏。
要是對方只不過玩玩而已,知道她懷孕,立刻就會抹干吃凈,將她棄之如敝履!
牟青從小在農(nóng)村長大,倒是相信風水相術(shù),知道有些相術(shù)大師,懂得測字,可以從你寫的字,或者你的名字里,推算出你最近的運勢以及命數(shù)。
這就是所謂的一字斷命!
電光火石之間,牟青咬牙道?!按髱煟醒鄄蛔R泰山,還請恕罪!我和柳嫣然小姐無冤無仇,自然不會存心加害,都是徐嵐指使,她承諾給我四百萬,讓我這幾個月只給柳嫣然小姐掛生理鹽水,讓她憔悴而死……大師,是我錯了,我不該見錢眼開!請大師原諒!”
說完,牟青竟然給黃小龍跪下了,滿臉懺悔之色。
“徐嵐…”黃小龍瞳孔收縮了一下?!拔?guī)Щ貋淼闹兴帲阕屛依掀殴怨院攘耍幌嘈盼?,說什么也不會喝的。”
“是,是,大師,我知道該怎么做!”牟青滿臉討好賣乖之色?!暗葧?,我就去服侍柳嫣然小姐喝藥…請大師放心!”
頓了一下,她顫聲道?!罢垺埓髱熤更c迷津…這孩子,到底…到底該不該留下?”
“留下吧?!秉S小龍淡笑道。“看你面相,晚年是能享兒孫福的,近期夫妻宮豐隆平滿,有貴氣纏繞,今年你會結(jié)婚,丈夫身價不菲。不過你別得意忘形,平時要多多積德行善,別再為非作歹,否則必遭報應(yīng)!”
“是,是,大師,從今以后,我一定規(guī)規(guī)矩矩做人,不敢再心生邪念。多謝大師點化?!蹦睬嘈睦锾嵙?,對黃小龍又是懼怕又是感激,連連磕頭,并對自己做的壞事深感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