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的葉正信,臉上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一直悶悶不樂。再加上臉上還沒有完全養(yǎng)好的傷痕,使他更增加了一些威嚴(yán)。
“兒啊,看你心情不好這是咋回事兒???今天是不是累著了?趕明天就不要去了?!备杏X兒子心情不好,老太太就關(guān)心地說道。
葉正信想了一會兒,就把今天遇到二嫂,以及二嫂家里沒有米糧吃的事情說了一遍。
老太太聽到兒子要給李鳳家送些米糧,心中立馬就不樂意了:“老大呀!別怪娘小氣,現(xiàn)在這個世道,糧食可是精貴得很呢!聽說城里面,幾個銅板一斤的白面現(xiàn)在也要一個銀元了!咱家這條件你也知道,這一季苞米若是收成不好,一家人恐怕都難以維持生計,哪來多余的余糧送給別人?!?p> 二嫂本名李鳳,她家男人去世之后,老太太也不再把她看作葉家的媳婦。
“娘啊,畢竟她家的小孩也是姓葉,咱總不能看著她們活活餓死不是?她們家已經(jīng)好多天沒吃一點正兒八經(jīng)的糧食了。”
其實沈大花也是同意的,不過在老太太面前她不敢多說話。
最終老太太還是答應(yīng)了兒子的請求。
葉正信用布包裝了五斤苞米面和五斤小米出門去了。
寡婦門前是非多,葉正信并沒有進(jìn)到二嫂的家里,他只是偷偷地從墻頭把糧食扔了進(jìn)去。
常言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墒巧屏嫉娜~正信偏偏這樣做了,也正因此事,為以后一場巨大的麻煩埋下了伏筆。
晚上葉正信看著睡在身邊的媳婦,猶豫半天后終于開口:“花兒啊,我都知道了,前幾天你臉上的傷是被二叔打的是不?為什么沒有告訴我?我知道我沒用,可是自己的媳婦被打了,我卻傻乎乎的還不知道?!彼檬置眿D的頭發(fā)問道。
沈大花將頭慢慢地埋進(jìn)了葉正信的懷中:“信哥,算了吧,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你剛剛養(yǎng)好傷,我不想你因此氣壞了身體?!?p> 對于此事她不想計較太多,因為此事并不像葉正信想的這么簡單。
其實葉正信也想過既然事情已經(jīng)過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的“爺”曾經(jīng)教導(dǎo)自己:“吃虧是福!”可是自己媳婦這么辛苦,無緣無故被二叔打,身為一個男人總要去討個說法。
“不,這件事兒一定要讓他給你道歉,不然我,哎!去,一定要去!”
沈大花知道自己男人也是個倔脾氣,只好把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全都說了一遍。
原來這一切事情都是從葉老太那里引起的,葉老太跟二叔閑聊的時候提起沈大花,就說兒媳能吃能喝不賢惠,嘮嘮叨叨一大通!雖然沈大花對老太太已經(jīng)做到了言聽計從畢恭畢敬。可在老太太的心里還是不夠,這個兒媳婦是用糧食換來的,也就一直遭到老太太的白眼,于是二叔聽了老太太的話,心中憋了一口氣,直到前幾天一巴掌打在了沈大花的臉上。
葉正信聽完心里五味雜陳,他的確不敢去質(zhì)問親娘,甚至于不敢對老太太提起此事。
可是二叔不同,雖然是長輩,“見風(fēng)就是雨”如此欺負(fù)自己的媳婦兒,葉正信心中不服,決定要找二叔理論一番給媳婦爭個情理。葉正信雖然脾氣綿軟,但他從來不是懦夫。
第二日,天剛朦朦亮,葉正信就拉著自己的媳婦兒站在了二叔的門前。
門前高大的門樓還是自己幫忙建造的,葉正信并沒有猶豫,抬手叩打門環(huán),不一會兒二嬸出來開門。
葉正信的二叔比自己大不了幾歲,這個二嬸并不是二叔的原配,是二叔后來娶進(jìn)門的,比葉正信年紀(jì)小了很多,穿著打扮略帶一絲貴氣。
“呦,是正信啊,怎么這么早來家了。”二嬸感覺侄子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便馬上喚他來到家里又隨手關(guān)上了大門。
二叔正在里屋吃飯,看到葉正信來到就讓到了炕前。
“老大啊,這一大早過來有事兒?”
葉正信也不啰嗦,直接開門見山:“二叔啊,花兒嫁到咱們?nèi)~家已經(jīng)十幾年了,一直以來任勞任怨啥活兒都干,在咱們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可她就算有什么錯,再怎么著,也換不來您的一巴掌對吧?這事兒我不服,我?guī)齺碜屇憬o她道個歉!”葉正信面帶委屈的說道。
“去去去,吃飽了到外面呆著去!”二嬸領(lǐng)著幾個正在吃飯的孩子一起去了院里。
這件事情二嬸也是知道的,幾天前葉廣年打了沈大花,她就一直說:你管人家家的閑事干嘛?小心你侄子找上門來,看你這張老臉往哪里擱!今天果然找上門來了。
葉正信的話剛剛說完,二叔立刻怒氣橫生:“好小子,你翅膀硬了是吧?敢找上門來指責(zé)你二叔了,甭說是你媳婦兒,就算打你,我也打得著,打完了老百姓也沒人說我怎么滴!”
葉正信略帶顫抖的聲音也提高了一些:“叔啊,你以前做過生意,見多識廣,其實我娘的話也只是隨口發(fā)發(fā)牢騷,你就真的打了花兒啊,我也是個男人!總不能看著自己媳婦平白無故地被你打!”
他暗自揣摩,今天既然來了,那就一定要給自己媳婦討個公道,目光開始四處游離。
“啊……既然你娘說她不好,那就是不好,我這個當(dāng)二叔的就是要管!”葉廣年吹胡子瞪眼地大聲喊起來。
沈大花聽著自己男人和長輩說話,她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
“反正今天你一定要給我媳婦道個歉!不然一會兒我就去把保長請過來給評評理?!?p> “你……你小子真是翅膀硬了,被女人哄傻了是吧,居然不把你二叔放在眼里!氣死我了,好好好,就算你爹還活著,今天我也要管管你這個不孝子孫?!?p> 說罷,葉廣年走上前來抬手就給了葉正信一個嘴巴!“啪”的一聲,一個響亮的耳光打在臉上,葉正信臉上的傷本來就沒好,又挨了這一記耳光,頓時嘴角的鮮血流淌下來。
被打后的葉正信用手捂著臉慌忙后退,一腳就把身后的飯桌給掀翻了,二叔家夏天吃飯用的是一張高大的四角方桌,“嘩啦”一聲,緊接著就是稀里嘩啦一通鍋碗瓢盆碎裂的聲響,二叔家堂屋地面是用青磚鋪就的,這下可倒干脆了!
看似無意實則有意,他明白自己有多少理由在二叔面前也講不通,那就舍本逐末賺一點算一點。
響聲過后二叔愣住了,這就是鬧上門來砸飯碗嗎!下頓飯要用灶臺上的大鍋吃嗎!心中那個恨啊,氣得臉都綠了:“臭小子啊……打了你一巴掌,你至于退了這么遠(yuǎn)嗎?你不會是故意的吧!”葉廣年心中五味雜陳,氣得心肝都在痛??!
這一下子沈大花不干了,跑上前來擋在葉正信的面前:“二叔,你不能打信哥,他身上的傷本來就沒好,他可是你親侄子!你怎么能下得去手,要打,你就打我吧!等你把我打死了,我就去地下找我公公評評理;公公可是讀過書的人,他會給我們一個公道!”一直脾氣綿軟的沈大花突然的性格反常,說出這番道理!
正在心痛他這些鍋碗瓢盆兒的葉廣年,還沒來得及再次發(fā)作!就被沈大花突然發(fā)飆的舉動震驚住了!
“這還是那個侄媳婦嗎?”當(dāng)他反應(yīng)過來心中驚訝的同時,也突感一絲愧疚,是啊,自己一個大老爺們動手打了侄媳婦確實有點過頭,隨后氣也消了一半。葉廣年知道如果再次動手打葉正信,恐怕自己的嫂子就要打上門來了,畢竟清官難斷家務(wù)事,一家不如一家親吶!
這時候二嬸也沖了進(jìn)來,拉著葉廣年哭著喊道:“哎呦……你這個老東西啊,你看看這下可咋好啊……哎呦……我不活了……”正在二嬸撒潑打滾之際,就聽葉廣年氣得七竅生煙:“滾!都給我滾!好啊……真有你們的,再不滾,我打斷你們的腿!”
“不準(zhǔn)走,就這么走了,你這當(dāng)侄子的,就這么孝敬你二叔嗎……?哎呦我滴娘啊……”二嬸坐在地上哭著鬧著,用手劃拉著地上的碎瓷片。
而葉正信聽到二叔叫他們滾蛋,已經(jīng)拉著沈大花的手迅速奪門而去。
路上沈大花眼淚一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她心疼的是自己的男人,為了給自己爭個情理兒,結(jié)果也被二叔打了。
其實來的時候葉正信就想到過,或許自己會被打一巴掌轟出門去,果然自己所料不差,愿望實現(xiàn)了。
葉正信為沈大花擦干眼淚:“花兒啊,你被打了我也被打了,咱倆可算是扯平了?!?p> 心生不公的沈大花抬頭看著葉正信,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發(fā)現(xiàn)她的信哥正在微笑,天哪!他似乎笑得很燦爛的樣子:“信哥,你是不是被打傻了?你居然笑得出來!”
“花啊,雖然我被打了,可是我做了一個男人該做的事情。嗯……你說剛才打碎的那個大瓷盆能值多少個銅板呢?”葉正信摸著下巴仿佛在思索著是賺了還是賠了。
沈大花抬起美眸白了葉正信一眼,嘴角向上彎起一個弧度,隨后不禁“咯咯”地笑出聲來,她知道面前這個男人的心意,“疼人要疼心,親人要親情!”有這樣的男人心疼自己,這就是她……努力活著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