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了野菜蒸的窩頭,味道好吃也容易下口。但是這樣的窩頭時間久了容易餿掉;所以沈大花只做了一頓飯的標(biāo)準(zhǔn),每人一碗小米粥,只是粥里沒有幾粒米。
“明天中午的餅子也做好了吧?慢悠悠地,也不知道你做了些啥!”眾人的好心情似乎并不包括老太太,老太太帶有褶皺的嘴巴一邊品嘗著窩頭,一邊威嚴(yán)地問道。
“娘,我單獨(dú)蒸了不加野菜的糠面餅子,我們明天下地干活的時候吃。”沈大花小聲地回答道。
沈大花并不是不懂得反抗這份壓抑,只是為了讓一家人和睦的執(zhí)念在驅(qū)使自己的行為。
或許有人會說這是一種愚昧,又何曾想到今天的智慧,在不久的將來和不同的時代背景下或許又會成為一種新的愚昧。
“糠面子”就是糧食的皮!高粱皮小米皮等混雜磨細(xì)而來的,以前多是喂豬所用,因為它粗糙不易下咽,不過少量摻加在苞米面中也是可以充饑的。
兩個小家伙知道老太太屋里的炕很暖和:“我要在這里睡?!惫澎`精怪的圓圓,突然說了這么一句,平平也跟著附和道:“我也是?!逼鋵嵠狡街皇窍敫鷪A圓睡在一起而已。
“好好好……晚上你倆都在我這里睡。”老太太用疼愛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兩個小孫子,而腦海中浮現(xiàn)出自己的小兒子葉正廣。
“哎!不知你弟弟現(xiàn)在怎么樣?怎么還沒有回來呀?”兒行千里母擔(dān)憂,世間之事就是如此。父母年齡大了,最渴望的就是子女們承歡膝下,也就別無他求。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xí)相遠(yuǎn),茍不教,性乃遷。沈大花和葉正信在自己屋里,聽著小剛背誦三字經(jīng),滿臉都是幸福的笑容。
沈大花小的時候,跟父親也學(xué)過一些,三字經(jīng),千字文,和幾段詩詞,而且字寫得也不錯;小剛和小倩,這方面都是沈大花教的。
“剛子啊,再過三天就是你的生日,到時候你就是十一歲的大孩子了?!毕胂脒@句話剛子十歲的時候好像也說過,這段時間忙得沈大花差一點(diǎn)把自己兒子的生日給忘掉,記起來就馬上告訴了兒子。
葉正信也撓著頭皮說道:“哎呀,還是自己的媳婦心細(xì)呀,我這個當(dāng)父親的都差點(diǎn)忘了。”
“差點(diǎn)!”應(yīng)該說他就是忘記了吧,男人粗心這也是天性:“你又長一歲了,以后不能把你當(dāng)小孩子看待了,哈哈哈?!毙α藥茁暼缓笥纸又f道:“再過幾年就可以娶媳婦啦,到時候咱一定要給大娃兒找一個漂亮的媳婦。嗯……你想找個什么樣的呢?”
隨后昏暗的豆油燈下,葉正信看到,沈大花微笑著朝自己瞟了一眼,不對,是瞪了自己一眼。葉正信果斷沒有吱聲,畢竟是小孩子,這些話還言之過早。
小剛靜靜地半天沒說話,突然說道:“哎呀!我十一歲了,那我過生日,你會給我做好吃的嗎?”果然還是小孩子。
沈大花微笑著摸著小剛的頭說道:“當(dāng)然可以?!?p> “那我可以把小梅姐請過來給我過生日嗎?”小剛又突然冒出這么一句話來,葉正信和沈大花面面相覷,而后輕輕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山中的鳥兒嘰嘰喳喳叫著,仿佛是在驅(qū)趕著外來者。山腳下能吃的野菜、馬齒莧、薺菜、薄荷等已經(jīng)越來越少,所以葉正信一家全體上山了。
而這些野菜在這半山腰上還是隨處可見的,葉正信和沈大花背后都背著一個很大的背簍,在地上尋找著野菜的蹤跡。
小剛和小倩也不時地抓著已經(jīng)挖好的野菜,跑過來放到筐里,俗話說:‘打不爛的孩子腚!’小剛屁股傷勢來得快,好得也快,蹦蹦跶跶活躍的樣子,看來屁股已經(jīng)不打緊。
遠(yuǎn)處一個老頭遠(yuǎn)遠(yuǎn)搭話:“老遠(yuǎn)就看到像老葉家的,你也跑上來挖野菜啦。”
葉正信微笑著點(diǎn)頭回應(yīng)遠(yuǎn)處的老者:“是?。∠旅娴牟瞬欢嗔?,老騾叔你年紀(jì)大了,這爬山的事還是年輕人做的比較好,你們家我兄弟和兄弟媳婦怎么不來呀?”
老騾叔是個熱心腸的人,現(xiàn)在年齡大了,還要做這爬山的活兒,讓人看了有點(diǎn)不忍心。
“哦,你說漢陽啊,漢陽去城里了,他說找他的朋友一起做點(diǎn)買賣,都好幾天了還沒回來。漢陽媳婦在地里忙著澆水,哎!就是女兒嫁得太遠(yuǎn),現(xiàn)在也不知她過得怎么樣,都半年多沒回來嘍……”
老騾叔姓王,兒子王漢陽,女兒王瑩,幾年前女兒嫁到了一家?guī)资锿獾拇迩f。
人們重男輕女就是這個道理,女兒將來要是嫁得遠(yuǎn)了,似乎就跟白養(yǎng)了差不多。現(xiàn)代交通方便,人們這種體會自然也就少,可是那份無法割舍的親情,總是牽掛于父母心中。
兩個人遠(yuǎn)遠(yuǎn)地對話聽到了沈大花的心里,沈大花也已經(jīng)大半年沒有回娘家,也不知道家里的爹娘身體怎么樣。
看著山下又有幾個年輕人走上山來,葉正信心想:“用不了十天半月,這半山腰的野菜,也就差不多了,可能過幾天上山的村民還會越來越多。”
老騾叔走到葉正信的身邊小聲地說道:“正信啊,你知不知道咱這山上以前有狼的?”這么大一座山,有狼出沒也是很正常的,不過這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
“這我聽說過,不過現(xiàn)在好像沒有了吧?!?p> 陽埠莊子以前有幾家獵戶的,后來沒有了大型獵物自然就轉(zhuǎn)行了。
“但我發(fā)現(xiàn)咱這山里有野兔,因為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野兔的洞?!崩向吺逶捯徽f完,葉正信感覺有些興奮,走到老騾叔身邊撮著手說:“真的?!?p> “嗯,可惜我沒有獵槍,不過就算有也不好抓呀!畢竟動物太少了,恐怕在山上轉(zhuǎn)悠幾天都打不到一只。”
停頓一下,老騾叔神秘地笑了笑又接著說:“用槍打不到不過我倒是有個好辦法,就是下套子,來,過來我教你?!?p> 老騾叔很認(rèn)真的拿了一些草木藤蔓在地上比劃著,葉正信也蹲在地上認(rèn)真聽著。
畢竟葉正信從來沒有到山上來打過獵,老騾叔能這么仔細(xì)的教受自己,也正是因為葉正信的為人正直,人家才愿意教他的。
大概下午四五點(diǎn)的樣子,一家人就早早地準(zhǔn)備往家趕,不然就要走夜路了。
今天總算是滿載而歸,兩口子的背簍里都已經(jīng)裝滿野菜。一家人打算把野菜洗凈、曬干、串成串兒、然后儲存起來,總要為長遠(yuǎn)做一下打算。
剛走了不遠(yuǎn),就聽到前面有人吵架:“跑到我們的地頭上來搶飯吃,膽子不小,給我滾!要不我手里的鐮刀可是不認(rèn)人的?!比~正信聽出這個說話的人正是自己莊子上的人。
他立即放下背簍,讓媳婦和孩子們待在原地不要動,自己急急忙忙跑了過去。
“以前吃喝不愁的時候,我們才懶得來這里挖野菜,現(xiàn)在不同了,家里人都沒飯吃了,今天誰敢攔住我們的路,我們就和誰拼命!”對面一個精壯的男子憤怒地說道。
“對!不讓挖就和他們拼了,被你們打死也是死,在家里餓死也是死,還怕他們不成?!睅讉€外莊的年輕人不斷叫嚷著。
這幾個外莊子的年輕人對面,也站著十幾個人,都是陽埠莊子的,他們對持而立互不謙讓。
這時候老騾叔也趕了過來:“好啦,不要吵了,大家都知道,百年前我們陽埠莊子的老祖宗搬到這里來的時候,這附近只有我們這一個莊子,易天山和寒土山都?xì)w我們村所有,這是祖輩上傳下來的規(guī)矩,難道今天你們想打破規(guī)矩嗎?”老騾叔雖然心地善良,但是此一時彼一時,寸土之地也不容有失。一旦今天放他們上山,以后會有更多莊子的人前來。
“幾位兄弟看著有點(diǎn)面熟,不知你們是哪個村的?”葉正信也跟著問道。
“我們是牛家坳的?!?p> “你別管我們是哪個莊兒的,這么多年都過去了,你們總不能一直占山為王吧?”前面的那個精壯男子紅著眼睛怒聲的說道。
“咋的啊,不服就打?!?p> “我們村有幾百戶人家,還怕你們這幾個人不成,你們那個小莊子的人加起來也不過就幾百個人,到我們這里來搶東西,那真是要錢不要命啊?!?p> “怕你們就不配做陽埠莊子的爺們兒!”
說話的是楊埠莊子的張揚(yáng)和張順兄弟二人。
此話說完,陽埠莊子的好幾個年輕人都舉起了手中的鐮刀,似乎準(zhǔn)備要沖鋒陷陣的架勢。
兩方人馬對峙了接近半個時辰,有的人覺得不行就打一架,有人也在勸架,老騾叔在莊子里威信很高,他不準(zhǔn)打架也就沒人先動手。
葉正信擔(dān)心出人命站在中間調(diào)和,卻被對方的那個精壯男子推了一把:“你以為你是誰啊,信不信我把你從這山坡上扔下去!”還拿著手中的鐮刀在葉正信面前比劃著。
對方雖然人少,但士氣卻是很高漲。
葉正信身體也是很強(qiáng)壯,三十幾歲的年齡正是身體強(qiáng)壯的巔峰,心中雖然很是氣憤,可是手中的鐮刀始終沒有舉起來,他不想動手,傷了誰都不好,都是鄰村的人,他始終狠不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