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尋思半天后，小剛背起背簍準(zhǔn)備上山。
“娘，我上山了。”小剛敲了敲西屋的窗戶，對娘說道。
沈大花的身上好了許多，站得時間久了腿上還是不得勁，就只好在屋里躺著，剛才發(fā)生的事情，她聽得清楚，但也沒在乎，沒犯錯兒又何必?fù)?dān)憂。
“剛子，還是吃了午飯?jiān)偃グ??！鄙虼蠡ㄟ€沒說話，坐在炕沿上，剛剛點(diǎn)上一袋煙的葉正信開口提醒。
“我不餓?！闭f完小剛就往門外走，這時候倩倩從堂屋跑了出來，也要背起一個簍子跟著大哥出門，隨后平平和圓圓也出了屋。
“都這個點(diǎn)兒了，你倆就不要去了。剛子，拿個餅子，一會兒餓了再吃?！崩咸s走兩個小家伙，然后去向灶間兒。
老太太對大孫子的關(guān)心是刻在骨子里的，一分鐘后，她用舊布面把餅子一包，就放進(jìn)了小剛的背簍里。
對于孫女她并沒有過多關(guān)心的話，可是給小剛帶上兩個餅子，意思就是一人一個。
大哥和大姐上山去了，留下平平和圓圓待在原地，平平撅起了嘴巴：“人家不想上山，非要我去，我現(xiàn)在想去，又不讓去！”
“你在嘟囔什么？來，跟奶進(jìn)屋來?！崩咸鴥蓚€孫子的小手就往屋里走。
莊子西頭爬上陡坡就有一條上山的路從這里走，就等于抄了近路，來到陡坡，小剛停住了腳步。
“倩倩，我跟胖墩他們約好，一起去將軍洞后面挖蘑菇，那里的路不好走，你一個女孩子還要我照顧，要不你還是回去吧？”小剛小聲地勸妹妹回去，怕一不小心把妹妹惹哭了。
果不其然倩倩面色不悅，讓人憐愛的撒嬌道：“哥啊，我想和你一起去，路不好走倩倩也不怕?！?p> 小剛本來就心情不好，一時間也想不出什么理由讓妹妹回家，那就不如撒個謊好了！
“胖墩說不讓帶著拖油瓶，聽話，下次我一定帶你去好不好?！?p> 聽說是胖墩的意見，小倩也沒有辦法，雖然還是嘟著嘴不悅，也只好無奈地說：“那好吧，不過，哥，你自己小心點(diǎn)?！?p> 妹妹的關(guān)心對以前的小剛來說再正常不過；可是今天小剛覺得心中有愧，酸楚的滋味讓心里一陣的絞痛：“倩倩懂事，你記得，哥不在家你要聽娘的話?！?p> “嗯，我會的?！辟毁粚χ偮冻鲆粋€燦爛的笑容來肯定自己的所說。
這幾天沈大花和葉正信的主要任務(wù)就是養(yǎng)傷，小剛離開后，沈大花總覺得怪怪的，就皺著眉頭詢問葉正信：“信哥啊，你有沒有覺得剛子心情不好，從昨晚他就一直有些悶悶不樂，不會是誰欺負(fù)他了吧？都怪我，早上還想問問他來著，這就給忘記了?！?p> “欺負(fù)他，你呀，想多了……可能是這幾天有些累了，等過幾天我的腳好利索了，我就去山上轉(zhuǎn)轉(zhuǎn)，看看能不能抓幾只野兔回來犒勞一下孩子們?！?p> “美的你，還幾只，一只都難得了！”
“說得對，我這不是聽娘說前幾天有人抓到野兔，也就有些想好事兒啦，呵呵?！?p> 葉正信覺得以前干旱的時候，之所以難以見到野兔，是因?yàn)樗鼈優(yōu)榱吮４媪α慷疾亓似饋怼？涩F(xiàn)在馬上就要過冬了，野兔也不得不出來尋找食物儲蓄脂肪，為越冬做準(zhǔn)備，所以這時候的野兔應(yīng)該比較容易逮住。
老騾叔教自己做的那些套子，也該是派上用場的時候了，說不定幾天前抓住兔子的那人，用的就是自己在山上下的套子。
兩口子正說著話，王漢陽就來了，葉正信趕緊拖著他的“大鞋子”把漢陽領(lǐng)到堂屋。
家里茶葉并不缺，上次馬媒婆給了一斤茶葉末還剩不少，（茶葉沫子也叫做高碎，不過到底還是茶葉沫。）等老太太端上茶水，漢陽就品著茶水，說起外面的新鮮事兒！
這幾天莊子里出現(xiàn)了好幾十個外莊兒的災(zāi)民，陽埠莊子并不富裕，可是他們卻聚集到這里挨家挨戶地要飯吃，老百姓哪有多余的糧食給他們，也是不受其擾，就把他們往外趕，現(xiàn)在大多數(shù)的災(zāi)民都已經(jīng)去到了王仁義的家門前。
王仁義是什么人啊，就算家里糧食淌出大宅門，也會整天跟人說家里窮，家里難，家里什么都沒有，窮得就只剩糧食了。他寧可把家里的大狼狗養(yǎng)得膘肥體壯，也不會去接濟(jì)窮人，又怎么可能會救濟(jì)災(zāi)民呢！
他可以不給，但，災(zāi)民還是賴在他家門前不遠(yuǎn)的地方，就是不肯離去。
“我總覺得，這些災(zāi)民……或許是受了什么人的挑唆，他們根本就是沖著王大禍害來的！也有可能……”漢陽說得非常鄭重，心底明顯很是擔(dān)心。
他擔(dān)心這些災(zāi)民如果在王仁義家中討不到好處，在莊子里做出什么更過分的事情來，那可就遭了。
“漢陽啊，天塌下來有個子高的頂著，咱們這些窮苦人家不用太擔(dān)心。”葉正信也只當(dāng)作笑話說著。
他在洛陽城可以說也長過不少見識，災(zāi)民都是可憐人，可要是被逼急了確實(shí)很可怕。但陽埠莊子除了王仁義，還有好幾戶有錢的人家，比如說錢保長，還有他的三弟，還有胖丫她們家。這些人家，只要站在門外看看他們家的門樓兒，就知道條件好不好。
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陽埠莊子大多數(shù)的人家，院墻都是用山上的石頭砌成的，只有很少的人家用的籬笆墻，可是有錢人家卻是用青磚砌墻，紅瓦蓋房。
陽埠莊子就有十幾戶人家，用的正是青磚大院紅瓦大房。
聽了葉正信的話，漢陽心情也放松了一些。
“是啊，窮人何苦難為窮人呢！唉，正信，你為何不在洛陽做施粥的活計(jì)了，我聽說不是挺好嗎？”上次漢陽來看望葉正信，只是因?yàn)樗芰藗?，都沒顧上詢問洛陽差事的問題，這次想起來，就好奇地這么一問。
葉正信心中一片苦楚，他又怎么是自愿的呢？還不是形勢所逼。
隨后也就大概的把洛陽發(fā)生的事情說了一遍，畢竟?jié)h陽是他一起長大的發(fā)小，很多事情他并沒有隱瞞。
一邊聽著，漢陽也一邊為葉正信打抱不平：“娘的，真是好人難做啊，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你說這好好的活計(jì)，就這么沒了，不過回來也好，咱們兄弟一起想出路，我也好有個作伴的?！?p> “嗯，看看吧，或許過段時間等那邊把這些事情淡忘了，我再回去找李局長要個差事，李局長人好，對我還不錯呢！哈哈……”實(shí)誠的葉正信心中對李局長的好，深深記在心里。
“是嗎？好啊，到時候也幫兄弟問一下，看看我能去不？”
既然關(guān)系好，漢陽也想去沾個光。葉正信微笑著滿口答應(yīng)，如果有能力他肯定會幫忙，不為別的，就為這份一起長大的兄弟情分，他也會給漢陽盡最大努力爭取一下。
“還有你不知道的，呵呵，錢老三這老小子城里的生意不好做了，他兒子三天兩頭往家跑?！睗h陽嘴角掛著嘲笑。
“不是聽說，別人的買賣做不下去，就他家做得好嗎？怎么會這樣？”
“聽他吹牛逼，母豬都會上樹了……”
王家大院不但占地巨大，而且門前寬廣，四通八達(dá)，正因如此，更加方便了災(zāi)民在這里聚集。
王仁義派人出來驅(qū)趕他們，他們就是不肯走，也就隨他們?nèi)?，總不能真的拿槍殺人吧?p> 此刻，王家大門緊閉，崗樓上的護(hù)院時刻盯著門外的動靜。
王仁義端坐大廳的太師椅上，并不擔(dān)心災(zāi)民會玩什么花招，他可不是那些普通的大財(cái)主，自己家中三十多條步槍可不是吃素的，就算在這里做個山大王，也只是他想就能成，有誰聽說過哪里的災(zāi)民把土匪給搶劫了？笑話！
王仁義悠哉悠哉地喝著茶水，吃著點(diǎn)心詢問身旁的侍女：“小翠啊，大軍還沒回來？”
“回老爺，還沒有見他回來。”
“嗯……”深沉的一個字后，他微微閉上了眼睛。
侍女就趕緊來到王仁義面前，蹲下身子給他捏腿。
王仁義再次睜開小眼兒，俯視下方：“穿了這么多，你不怕熱？”
外面的灶臺下，火從來就沒有斷過，里屋炕頭兒永遠(yuǎn)都是熱的，巨大的堂屋內(nèi)，兩個碳盆更是散發(fā)著暖洋洋的氣息，讓人感覺猶如春天般的舒暢。
可這些并不是最重要的，而是……小翠兒馬上就明白了老爺?shù)囊馑?，不自覺的嬌聲道：“哎呀，老爺壞！”
“哦，哈哈……”
做個有錢人，當(dāng)個大地主有什么好處，就是這個！吃著糕點(diǎn)，喝著茶，有人按摩肩膀，捏著腿，不時地還要說一聲：嗯，舒坦……
大軍回來見到這么多災(zāi)民在門口，先是陰毒的掃視一圈，然后就是疲憊的下馬回府。
正想去見老爺，老遠(yuǎn)就看見胖嘟嘟的大寶往這邊走過來。
身為天生狗腿子的大軍很會來事兒，趕緊走上前去打招呼：“呦，哈哈，少爺，你怎么滿嘴是黑的，這是怎么回事？哎呀，你，你這是吃的什么？”
大寶來到大軍面前，再次用黑乎乎的小手，擦了一把鼻涕：“好吃的，不給你吃。”說完轉(zhuǎn)身朝著娘的房間走去。
眼光犀利的大軍可是已經(jīng)看得清楚，大寶的手中還抓著幾塊烤得黑乎乎的土豆，一邊走著一邊又扒開炭黑的皮子往嘴巴里送。
大軍趕忙上山攔住，他想到了一個可能：“呵呵，嗯……別走啊，你看看，你有了好東西就不理我了，那以后我有好東西也不給你吃?！?p> 大寶一琢磨，覺得他說得好像對，有來有往才是道理，也沒小氣，順手拿出一塊：“給，就給你一塊?！?p> 大軍高興地接過來：“哎呀少爺，我記得咱們家的土豆都是整個的，就算要烤了吃，也不用切得這么小吧？”
“哼，這不是家里的，這是我和小剛的秘密，不跟你說?！?p> “哎呦，在下可是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出于一番好意，真的，我向天發(fā)誓，如果少爺需要幫忙，大軍愿意效力！”
并不是土豆塊有多好吃，大寶只是覺得，這是自己辛苦所得，吃起來特別有成就感。昨晚回來的時候，小剛就跟大寶說，這東西要是烤了吃，可香來！但是千萬不要告訴別人他們做的事情，大寶滿口答應(yīng)。所以他就哀求小蘭，做飯的時候把洗干凈的土豆塊扔進(jìn)了爐灶里面，結(jié)果烤得糊頭爛腚，不過扒開外皮，里面味道還真是挺不錯。
大寶以為大軍是一番好意，可是他根本不知道大軍是在故意套他的話兒，想了想還是開口拒絕：“不用，我們?nèi)硕?，就用不著你了?！?p> 大軍靈機(jī)一動，再次看似苦口婆心好意勸慰：“少爺，你說的人多是什么意思？”
“嗨，你笨啊，就是說我們有十幾個人，去挖土豆就不勞你操心了?！?p> “啊，原來是這樣，不過少爺，你這是從哪里挖的，如果能夠多挖一些回來，老爺肯定會高興的！”大軍自己把自己說得都興奮起來，一副他也愿意加入的表情。
聽到大軍說起爺會高興，大寶所謂的秘密一下子就決堤了，爺高興，娘肯定也會高興的！沒有再次猶豫，直接把昨天晚上跟小伙伴們挖土豆的事情全盤托出。
最后還不忘提醒大軍：“大軍，不要告訴任何人，下一次去的時候帶上你一起，多挖一些回來讓爺高興高興，你敢說出去，就是小狗?！?p> “啊……放心少爺，說出去，我是狗，我是狗……哈哈……”
大軍滿口答應(yīng)，心中卻是樂開了花，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fèi)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