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的殘酷不及失去親人的痛苦,冰寒的夜空不及小剛心中的悲涼,十幾天來,小剛一直被困在一個黑暗的角落,這里只有他一個人,沒有溫馨的關懷,沒有咯咯的笑聲,潮濕的角落讓他全身濕透。
他的心是涼的,他的手在顫抖,多么希望有人來救救他,可是,他聽不到任何聲音。
曾經(jīng)的笑聲有多么喜悅有多么開懷,如今的凄涼就有多么悲痛!
就在剛才,他聽到娘的呼喚,娘……在叫他!而后,一道光亮透射天際,耀眼的光華讓他睜不開眼睛,趕緊雙手遮面,一陣的天旋地轉,當放開雙手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來到了狼牙梯,他就這樣坐在那里靜靜地看著山下的景色,他迷茫若失,彷徨無助,不知道今天是何時,又是為什么會來到這里,反正他喜歡這里,曾經(jīng)多少次幻想,能夠見到飛上天際的那只狼仙人。
“剛子,你怎么又是一個人來到這里?”
好聽的聲音是那么地關愛親切,一個讓他晝思夜想的聲音出現(xiàn)在他的背后,小剛僵硬的臉龐突然變得欣喜萬分。
“小梅姐?小梅姐……嗚嗚嗚!”小剛立刻撲到蠟梅的懷里,痛哭流涕。
記得昨天小梅姐還在跟自己說說笑笑,可不知為什么剛剛分別,卻又是對她如此的想念。
“呵呵……臭小子,咋了,哭啥?姐這不是來了嗎!”蠟梅笑靨如花,嬌容還是那么迷人,一邊咯咯地笑著,一邊用手輕輕撫摸小剛的腦袋。
“小梅姐……嗚嗚嗚,我做了一個夢,我夢見你要離開我,你要離開我你都不告訴我!不讓你走,剛子舍不得你……”小剛清楚地知道,他抱著的就是他的小梅姐,這里有她的味道,有她溫暖的體溫,小剛緊緊地摟住她的腰肢,他決定……永遠都不再放手。
蠟梅笑聲漸息,面色有些難舍和自責:“剛子,對不起,姐真的要走了,姐啊,最是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個性倔強,姐是真的怕你想不開。我給你做了一個荷包,上面還繡了一對鴛鴦,將來把它送給你的媳婦兒吧!”
清風飄過,吹起三千發(fā)絲,一朵小小的梅花插在蠟梅頭上,讓她美麗的面容格外的清秀。
“不要,我什么都不要,我不要你走,你去哪里我也去哪里?!?p> 小剛的手抓得很緊,拼命地摟著小梅姐的腰肢,仿佛擁抱自己唯一活著的理由。
“真的?呵呵……”蠟梅感覺很欣慰,有這么一個弟弟,是她的幸運,不知何時她的嬌顏上,已經(jīng)朵朵淚花。
“嗯,剛子要永遠跟你在一起!剛子長大了要保護你,還要每天都見到你高興的樣子!”
“那么,姐再問你,你又是為什么要執(zhí)意地跟姐在一起呢?”
“上次在王大善人家,你救了我!”小剛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
他指的是,幾個月前因為水牛受傷,蠟梅幫過自己的事情。
對于小剛的回答,蠟梅立刻明白,臉上滑落兩滴晶瑩的淚花滴落在小剛的額頭。
“就是為了這些?”蠟梅似乎還要得到更好的答案。
“小梅姐……反正我就是喜歡和你在一起,沒有你,剛子會活不下去的!”
這句話說的很簡單,卻始終沒有說出,小梅姐曾經(jīng)答應做自己媳婦的那句話,而這個“簡單,”讓蠟梅感受到一份??菔癄€的情真意切!
蠟梅的心碎了,洪水決堤是她流不盡的淚水,黃連之苦是她唯一的氣息,悲慟包圍了她的五臟六腑,讓她的感觀之中沒有了一絲陽光!
所有一切的一切化作平淡和冷靜,她輕聲開口:“剛子,來不及了,來不及了,紅嬸兒還在等著我……”
慢慢地,小剛似乎再也感受不到蠟梅的溫度,她的身體慢慢淡化,小剛的雙手想要死死地抓住,可是一切皆是枉然。
小梅姐還是走了,雙眼模糊的小剛哭得撕心裂肺:“別走,小梅姐……小梅姐……嗚嗚……”
不多時,小剛睜開雙眼,他懷疑,懷疑剛才是做夢,這不是真的,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淚水有些濕潤,這是真的,剛才小梅姐真的來過?
寒土山不知為何取名寒土山,明明一座石頭山,卻還起了一個土山的名字。不過寒冷是真的冷,北風吹來,讓每一塊石頭都是冰涼一片。
沈大花已經(jīng)筋疲力盡,可是她的雙手還是死命地抓著,沒有放松片刻。
小剛醒了,他真的醒了,他已經(jīng)抬頭看到母親的面孔,這張面孔既親切又陌生,似乎好久好久沒有見到過。
“娘,剛子上不去了,你放手吧?”空氣中傳來小剛的聲音。
一聲“娘!”讓還在咬牙堅持的沈大花突然間如夢方醒!這是小剛的聲音?她已經(jīng)十幾天沒有聽到兒子叫聲娘,如今,忽地聽到兒子說話,讓她五內劇顫。
“剛子,我的兒子……你醒了,你說話了……啊……好孩子……”突然的驚喜讓沈大花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傷,淚水“嘀嗒嘀嗒”地落下。
“娘,我上不去了,放手吧!”小剛再次說道。
已經(jīng)昏昏沉沉十幾天的小剛,剛剛醒過來,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當前的處境,多日虛脫的他,哪里還有力氣爬上去。
“嗚嗚……剛子……”小剛醒了,大寶也很高興,可是已經(jīng)怕極了的他,還是止不住自己的哭聲。
“大寶,以后……我再也不能陪你玩兒了?!毙偪床磺宕髮毜哪?,可他知道大寶的存在,知道大寶對自己好。
可是……
說完這些,小剛就用另一只手掰開娘的手指,當一根手指被小剛掰開,沈大花急了:“不要啊,剛子,我的兒子,娘不準,不要離開娘,不要啊……”沈大花撕心裂肺地喊著。
她不明白,剛剛醒來的兒子為什么會這樣,兒子永遠都是最乖最懂事的一個,就算為了親娘,他也決不會輕易放棄,可醒來后的他就像換了一個人。
小剛沒有抽泣,淚水卻不自覺地打濕了雙眼:“對不起,娘,我要走了,我要去找小梅姐了……小梅姐還在等著我呢,娘,下輩子我一定好好孝敬你!”
“不不不,剛子啊……娘求你了,不要離開娘,是娘不好,是娘沒能照顧好你!你要是不在了,你叫娘怎么活呀……”沈大花聲淚俱下,聲聲震天,她恨著上蒼的不公,恨著世道的不平!
可是她的肝腸寸斷的呼聲還是沒能留住兒子求死的心!
“娘,救大寶……”
這是小剛留在世上最后的一句話,然后沈大花就被小剛掰開了第二根手指,這時,她再也抓不住兒子的手,就這么……看著他,看著兒子有些害怕恐懼的小臉兒,慢慢離自己越來越遠,越來越遠,沈大花知道……她已經(jīng)永遠地失去了兒子!
“啊……剛子……”
剎那間,仿佛好幾匹高頭大馬撕裂了沈大花的心肺!痛得她只是張著嘴,聲音過后,悲慟的喉嚨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時間定格,沈大花的世界天翻地覆!
“娘……我上山了,娘,我回來了!給弟弟吃吧,我不餓,哈哈……娘,我來了,我來幫忙……”
那些聲音,回蕩腦海,句句扎心,句句都讓沈大花心碎,沒了,兒子去了,這個世界少了一個剛子,另一個世界多了一個小剛!頓時她也有一種沖動,她舍不得兒子,她也想要跟著跳下去……半天后,沈大花還是被小倩和兩個小兒子所牽絆,山間只有痛苦地干吼。
沈大花傷心欲絕又悲憤:“剛子啊,你可真是太狠心了,你太狠心了……啊……”
死去的人即將重來一次,活著的人已經(jīng)死了!沈大花哭紅的眼睛再也沒有淚水流下,似乎淚水已經(jīng)枯竭,也或許已經(jīng)隨著兒子的離開,世上……沒有什么還值得她流淚。
小剛最后的一句話“救大寶”迫使沈大花最終還是把大寶救了上來。然后又渾渾噩噩地再次返回山崖下找到小剛的尸體。
劇烈痛苦之下,一個母親為她疼愛的兒子堆起了一個小小的,石頭做的墳包。
口中喃喃地絮叨著一句話:“剛子,你好狠的心吶!為了一個女人,連娘……都不要了,連娘都不要啦……不,不……是娘不要你了,不要你了……剛子,我的兒子……嗚嗚……”
沈大花的內心,明亮的太陽已經(jīng)落山,再也不會升起,灰暗將會永遠地籠罩她的世界。
生你,養(yǎng)你,愛你,疼你,猶如過眼云煙,就在這冰天雪地里,消失殆盡!
此時,沈大花凄入肝脾的痛,又有誰知,她是多么想,多么想若是當年沒有生下小剛該多好,她寧可不去愛他,疼他,也就不會有今天的悲傷。
凄涼的哭泣在山谷中回蕩,可惜,小剛再也聽不見,聽不見母親的呼喚,感受不到娘……溫柔的雙手。
努力地做工賺錢,對將來一家人幸福地憧憬,這一刻,沈大花再也不去指望。她……就是一具行尸走肉,因為她知道,在道路的盡頭沒有了等待,沒有了希望。
大寶就這么跪在小剛的墳包前不??奁锩媛裨岬氖撬詈米詈玫呐笥?。向來手指出一滴血都會痛得大喊大叫的大寶,此刻,就連自己臉頰上被石頭劃了一個傷口正在流血,他都仿佛沒有感覺到。
狼牙梯很少有人來,更加沒有人注意這里有一顆蠟梅花的存在,寒冷的冬季,它卻長勢旺盛,居然悄悄地在這個黑夜之中綻開了一朵嬌嫩的花朵,它……潔白無瑕,嬌艷欲滴,風兒拂過,輕輕搖曳,萬紫千紅不及一朵嬌艷,五光十色不如一枝獨秀。
一只七星瓢蟲從遠處飛來,它仿佛是聞到了這里的芳香,從天邊而來,趴在花朵上不停地揮動著翅膀,像是在打招呼,又似乎在訴說著過去未來,也或者是在訴說衷腸和相思之苦。
兩滴晶瑩的甘露緩慢的滴落,隨風而去,飄灑向很遠很遠的地方。
世上再無小剛,他終于找到了他的小梅姐,有小梅姐在的地方,他就不會孤單,更加不會害怕。
前世的相遇,輪回門前拉手指的約定,讓這世的他們做了姐弟,相遇又相知,走了,找你找得好苦,尋你尋得好累!此時,她們重新回到菩提樹下。
“來,咱們再拉勾勾,下輩子做我媳婦好不好?”
“呵呵……嗯呢,好啊,拉鉤?!?p> “拉勾勾,上吊吊,騙人是小狗,一百年……不許見,呵呵……”二人同時說出,然后開心地微笑。
已經(jīng)早一步來到寒洞的老百姓,各自尋找了自己的地盤好做臨時住所,葉正信也不例外,他背著老太太來到一個洞內的角落,唯一帶著的一床被子蓋在了娘的身上,三個孩子也鉆了進去。
他選擇的位置是洞口不遠處一個背風的位置,這里雖然還是有些寒冷,可是沒有寒風的直接吹過,還算是不錯的選擇。
山上一共四個寒洞,洞穴都差不多大小,幾十米的寬度卻幾百米長,很快就分別容納了共一千多號村民。
不多時,隔壁寒洞的錢嘉豪和錢大力,帶來了保長和幾個長輩共同商量的決策,說是:大家不準白天起火做飯,不準打鬧,不準發(fā)出太大的聲響,更不準隨意下山。
村民當然有意見,不準下山,怎么弄來燒火做飯的柴火?可是也沒人反駁,起碼暫時還沒有。
葉正信左等右等不見沈大花和兒子來到,便心中不安地來回踱步,心想再稍等片刻,如果還不見她們來,自己就下山去尋找。
又過了半個時辰,沒有等到媳婦的到來,卻見到錢老三來到跟前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