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不會這么做?!?p> 謝瑾澈聽得呼吸微微頓了一頓,衣袖下的手都不自覺的緊握了一下,片刻之后才接口道。
“你似乎很期待我這么做?”嘉和帝微瞇著眼看著他。
“兒臣不想欺瞞父皇,如果遵從本心,兒臣確實很期待,但是兒臣知道父皇不會這么做?!敝x瑾澈沒有回避他的目光。
“不錯,朕不會這么做,也不敢這么做,顧三這孩子太過聰慧通透,更不是愚忠愚孝之輩,你若善待他,她會百倍報之,反之亦然。
有她在,我都不擔心你日后會胡作非為,變成昏君,瀾誠真是生了個好閨女啊?!奔魏偷叟c兒子對視了片刻,口中發(fā)出一聲長嘆。
“您的兒子也不差?!敝x瑾澈聞聲眉眼不自覺的揚了起來,就像被夸的人是他一樣。
瞧著兒子這副癡漢模樣,嘉和帝原本頗為放松的心情不自覺的緊了一緊。
但瞧太子這幅模樣,此生此世也不知能不能從這段感情中走出來。
若走不出來,他日等他成了帝王,心里的感情壓抑不住,還不知會干出什么事。
若是一般人,喜歡就喜歡,堂堂帝王喜歡一個女子,不拘用什么法子,把人留在宮里也就是了。
然顧三不是普通人,一旦澈兒膽敢不顧她的意愿用強,兩人只怕立即就要反目。
一旦兩人為此反目成仇,又或者顧家后人因為帝王的特殊照顧而生了什么妄念……
念及此處,嘉和帝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
對于帝王而言,懷疑這種東西一旦產(chǎn)生,就會迅速的在心里生根發(fā)芽,即便是嘉和帝這樣的英明帝王也不例外。
這一瞬間,他心里生出了許多念頭,不過很快又被他一一掐滅。
顧三剛剛贏下這么一場大仗,一旦發(fā)生什么意外,只怕會引燃整個西境戰(zhàn)士的怒火,這樣的代價,他承受不住,大靖也承受不住。
更別說這個人是顧瀾誠的女兒,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他即便有處置她的把握,他不想,也不愿這么做。
嘉和帝微閉了眼睛,衣袖下的雙手不自覺的緊了緊,半晌之后才接著往下道:
“你是不差,但和顧三比起來還有不短的距離,有個事朕想聽聽你的意見,顧三在拒絕做你的太子妃同時遞交了辭呈,即不準備再在朝中擔任任何職務(wù)。
她想把顧氏族學辦起來,并專開一門兵法課,公開對外招收學生,把顧家和她自己這些年戰(zhàn)斗的經(jīng)驗都悉數(shù)傳下去,你對此有什么看法?”
“她既然有此想法,兒臣覺得應(yīng)該成全?!敝x瑾澈幾乎是不加思索的回答。
“你對她的選擇似乎一點都不意外?”嘉和帝瞇起眼睛。
“不意外,兒臣從小和她一起長大,對她的性子再了解不過,汐娘不喜受拘束,她喜歡自由自在的生活,若不是五年前的那前意外,她這輩子都不可能步入疆場和朝堂。
現(xiàn)在戰(zhàn)事已了,她辭官回家,去開族學,去當老師,再時不時的出去歷游一番,這大概才是她此生真正的追求。
我與她,除非我不做太子,否則即便她沒當這個大將軍,她多半也不會嫁給我。”謝瑾澈一臉苦澀的接口道。
“看樣子你真的很了解她,顧三提倡授武課的想法確實很好,若能成功對我大靖的長遠發(fā)展都有莫大的好處。
縱觀今古,各朝各代出的名將不在少數(shù),留傳下來的兵法也不少,可后人真正能學到精髓的卻少之又少,究其因,是文字遠不如名師言身傳教來得直觀和深刻。
顧三現(xiàn)愿親登講臺,將顧氏一門的為將之道和自己的領(lǐng)兵經(jīng)驗悉數(shù)傳授下去,這對我大靖后續(xù)兵事發(fā)展有著無盡的好處。
但凡事有利必有弊,顧三現(xiàn)在的名氣已經(jīng)夠大了,一旦她的設(shè)想成真,無數(shù)的良才猛將皆出顧氏族學,屆時,整個大靖將無人能對像形成牽掣?!奔魏偷劬従忛_口道。
“父皇?”謝瑾澈一臉愕然的看著嘉和帝,他這是在猜疑汐娘?
“你不必這樣看著我,我不是猜疑顧三,而是告訴你基本的為君之道,顧三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是瀾誠的女兒,我對她有著足夠的信任。
但是為君者,最忌對人全無戒備之心,哪怕這個人是顧三也一樣。
顧三性情疏闊,不迷戀權(quán)勢,但是你不能保證顧家所有人都和她一樣,她的存在,本身就容易讓有心人生出許多不該有的妄念?!?p> “那父皇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讓顧三發(fā)展顧氏族學嗎?”
“當然不是,根據(jù)顧三的構(gòu)想,她的族學辦起來的利遠大說弊,朕自然會支持,我告訴你這些,不是離間你們,也不是讓你無端猜忌她,而是是希望你能時刻謹記自己的身份,凡事要懂得掌握分寸,永遠別讓感情凌駕于理智之上。
你心腸不夠硬,又太重感情,立你為儲君,朕多少是有些不放心的,好在你跟著瀾城在戰(zhàn)場上滾了幾年,長進很大。
我們大靖底子薄,周邊又有強敵環(huán)繞,你身為儲君,日后的帝王,容不得半點失誤,大凡有一步走錯,就有可能將我大靖帶入萬劫不復(fù)之地,你可明白?”
“兒臣明白,但是在對待顧三這條上恕兒臣不能認同父皇的觀點,以父皇英明,當知一寸山河一寸血的道理,戰(zhàn)爭永遠比我們想象的更加殘酷。
此次西境大戰(zhàn)兒臣不在現(xiàn)場,不知具體情況,但當年夕寧城危在旦夕的時候兒臣就在當?shù)?,我知道那場?zhàn)爭有多艱難,那時候整個夕寧城都被鮮血染紅了,汐娘身上負傷高達近百處。
五年前的西梁正處于巔峰時期,梁帝座下良臣猛將無數(shù),汐娘斬殺了他們的太子,西梁上下對她恨之入骨,這五年來,幾乎是在不惜代價的想要鏟除她。
據(jù)兒臣所知,這些年汐娘在夕寧城,單是暗殺就遭遇了不下百次,她從小是太夫人手把手養(yǎng)大的,而太夫人仙逝的時候,她卻連回來看一眼都做不到......
可不管處境多么艱難,汐娘從來沒有抱怨過一句,現(xiàn)在戰(zhàn)事一了,她就主動放棄兵權(quán),卸甲回家。
即便如此,她仍不忘家國,愿意將自己的一身本領(lǐng)悉數(shù)傳給天下人,如果這樣的人父皇都要猜忌防備,兒臣......”憶起這些往事,謝瑾澈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澈兒,你放肆!”已經(jīng)許多年不曾被人這樣當面指責過的嘉和帝沉下面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