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cè)胍袄浅?,空東鶴被中年美婦攔住。
頓時,大師兄抱怨起來:“從小到大,就算我與二師弟并排走路,姑娘們只攔他,從不攔我。人世間以貌取人到這個地步,真讓我心寒!”
中年美婦聽了,安慰空東虎:“小伙兒,并非嬸嬸以貌取人。你顯老,像三十五,一看就不是我要找的人!”
其實空東虎才二十六,他聽了嬸嬸的話,差點吐血身亡。
中年美婦笑瞇瞇地問空東鶴:“多大年紀(jì)?”
空東鶴心想,我是山溝溝來的,一言一行要萬分注意,不能給我們山里人丟臉。想到這里,他身板一挺,恭恭敬敬回答:“回稟嬸嬸,我今年二十五!”
霎時,中年美婦渾身一顫,滿臉喜色:“你爹還沒死吧?”
“我是個孤兒,沒見過爹。我祝愿他長命百歲!”
就在這一刻,中年美婦淚眼花花:“我……我終于等到你了!”接著,她再也說不出話來。
空東鶴四人立時驚住,以為這個嬸嬸是空東鶴的媽!
片刻之后,中年美婦神情肅穆。她看了空東鶴一眼,猛地拽住他雙手:“你這種無父無母二十五的,正是我要找的人。你隨我走一趟!”
她的口氣不像認(rèn)親,空東鶴立即渾身一緊:“嬸嬸,我無父無母不怪我呀,你要把我捉到哪里去?”
中年美婦遞給他一張紙:“去找賢公子領(lǐng)賞金,你我五五分成!”
空東鶴展開紙看一眼,正是賢公子尋找兒子的懸賞令。跟他在七斤鎮(zhèn)見過的,一模一樣。這一下,他放了心。他心想,這個嬸嬸長相彪悍,必定糾纏我,逼我去領(lǐng)賞。
于是,他指指天空,說:“嬸嬸你看,蔚藍(lán)的天空白云朵朵,小鳥在天空翱翔快活。當(dāng)財主的兒子,大約也像鳥一樣快活吧!”
他說完,身子一閃,人已在數(shù)丈開外??諙|虎三人,也趁機(jī)悄悄撤離現(xiàn)場。
中年美婦還在仰頭遙望天空。她看到白云,但找不見小鳥,問:“鳥呢,鳥在哪里?”
她問了好幾遍,猛地低頭,才發(fā)現(xiàn)空東鶴四人早已開溜。霎時,她沖四人背影狠狠“呸”一口,轉(zhuǎn)身回府??諝g喜一場,心中不悅,她要回家打夫君。
空東鶴四人到處尋找長住宅院。找了很久,終于租到一處兩進(jìn)庭院。該庭院以前是綢莊,庭院大門橫著一塊匾,有四個字:“獨孤綢莊”。
四人清掃庭院,置辦器具,又殺魚宰鵝。擦黑時分,客廳酒菜滿桌,燭光搖曳,一場燭光夜宴拉開序幕。
空東鶴端起酒杯,打算致開幕辭??諙|燕立即瞪他一眼:“懂不懂規(guī)矩?”
空東鶴很慚愧,立馬坐下。
空東燕端著酒杯,站起來,說:“我宣布,由空東鶴代我致辭!”
空東鶴心想,早知道你半天憋不出一句話,何必多此一舉?
只見他又起身,說:“我們尋寶小隊,只有四個人。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小師妹身為代掌門,帶著我們勇闖野狼城,功勞極大!”
聽到這里,空東燕忍不住“呵呵”笑,臉上樂開了花。
空東鶴繼續(xù)致辭:“如果這次尋寶成功,我們咸魚翻身當(dāng)財主,我們的子孫不必再當(dāng)咸魚。如今,我們租下這個庭院,長期作戰(zhàn),不找到寶藏,決不罷休!”
他說的慷慨激昂,其他三人備受鼓舞。他們猛地起身,跟空東鶴碰杯。接著,四人推杯換盞,規(guī)劃找到寶藏后的“財主日子”。
正當(dāng)四人歡快之際,門口突然多了一個人。他又細(xì)又長,正是岳孤星。
岳孤星朝四人掃一眼,猛地拍拍手。頓時,空東鶴四人全神戒備,以防岳孤星放狗咬人。
不料,門口進(jìn)來兩個小廝,抬著一個長條木盤,盤中滿是酒菜。
岳孤星朝四人拱拱手,說:“靜香姑娘,賢公子令我送來酒菜,替你接風(fēng)洗塵!”
靜香姑娘問:“我們今天剛到,賢公子如何知道的?”
岳孤星也不隱瞞:“你爹給賢公子飛鴿傳書,說你們四位最近幾天抵達(dá)。賢公子便安排人手,在城門口等候。這樣,就知道了你們行蹤?!?p> 說話間,兩個小廝已把桌上空碗取走,擺上木盤中的酒菜:王八湯,烤鴨脖、葡萄酒等。
岳孤星又拍拍手。
很快,庭院涌進(jìn)十七八個姑娘。她們走到客廳之前停住,列隊成形,手中笙簫笛等樂器就位。
岳孤星喊一聲:“奏樂!”
剎那間,優(yōu)美婉轉(zhuǎn)的樂音彌漫開來,跟微微搖曳的燭光相映成趣。
空東鶴與靜香姑娘邀請岳孤星入席,岳孤星也不客氣,落座陪吃陪喝。一時間,五人推杯換盞,其樂融融。
不知過了多久,夜宴漸近尾聲。岳孤星說:“空少俠,賢公子請你到府上一敘!”
空東鶴嘻嘻笑:“賢公子如此周到,我不去拜訪實在無禮!”于是,他立即起身,隨同岳孤星出了庭院。小廝及奏樂姑娘,自然一同回府。
眾人東繞西轉(zhuǎn),來到一座宏偉宅院門前。此宅,門廊掛兩個燈籠。門上之匾有字:無為閑居。
走進(jìn)大門,空東鶴看見廊下四個劍客來回走動,兩個劍客躲暗處,戒備森嚴(yán)。
空東鶴指著劍客們,問岳孤星:“他們每月能掙多少銀子?”
岳孤星說:“淡季和旺季不同。旺季動手機(jī)會多,每次出場費十兩銀子?!?p> 空東鶴說:“也是靠天吃飯,跟種地差不多?!?p> 岳孤星不再理他。此時,兩人已來到北房。岳孤星自行退出,還關(guān)上門。
屋內(nèi)等著一個人。
他紅衣裳,紅斗笠,像紅鴿子。那頂斗笠,像如今養(yǎng)蜂人所戴草帽。下垂的罩子很長,遮住臉脖,不見真容。
空東鶴拱拱手:“賢公子,久仰!”
賢公子說:“鼎鼎大名的空東鶴,就是你!”他的聲音低沉渾厚,是個中年男人。
空東鶴微微一笑,身子挺直,增添幾分神氣:“空東鶴就是我,空東鶴來了!”
賢公子“哼”一聲,開門見山:“你死皮賴臉高攀靜香姑娘,空摘星請我阻止。我曾寫信勸誡你,也曾讓拜金樓請你當(dāng)貼身護(hù)院。
可是,你不知好歹。
今天,我鄭重勸你,趕緊跟靜香姑娘了斷。太窮的男人,絕對沒有出息。請你不要害人,更不要給武林中人抹黑!”
瞬間,空東鶴氣得頭頂冒青煙。
要不是擔(dān)心潑婦罵架有損名士風(fēng)雅,他真想破口大罵。
他“啪”一聲展開白扇,搖動起來:“人活著,一旦決定做一件事,就要做到底。既然我跟靜香姑娘兩情相悅,我必須跟她成親,任何人無法阻止?!?p> 賢公子哈哈大笑:“江湖中人為什么叫我‘賢公子’?還不是因為我一言九鼎!我既然答應(yīng)空摘星,就務(wù)必替他辦到。一句話,我必須分開你們!”
霎時,空東鶴背過身去。
他氣得白扇發(fā)抖??伤麣獬恋ぬ铮L吁一口氣:“可惜,你的武功肯定不如我。就算你暗殺,或者施展下三濫手段,你也不是我對手!”
賢公子也背過身去:“我不必打敗你,我會慢慢地……慢慢地整你,直到你身心疲憊,心甘情愿離開空摘星女兒!”
空東鶴脫口而出:“很好。如果我輸了,我喊你爹!”他說完,摔門而去,瞬間躍過庭院,出院墻。
他心想,賢公子如此可惡,我必須出口氣!
此時,他發(fā)現(xiàn)墻外一棵棗樹,不到兩丈。于是,他躍入棗樹,摘了一把棗。不熟,很難吃,好在不要錢。
在野狼城這種大地方,上個茅廁都要錢,白吃的棗還挑三揀四?
他嚼著棗,躍下棗樹,沿墻根摸進(jìn)后院,再從后院到了前院北屋屋頂。他迫不及待挪動一片瓦,朝屋內(nèi)望去。
空東鶴看見,賢公子還在生氣。
他氣得不停搖頭,斗笠隨之顫動,恍如公雞決斗之前猛甩雞脖。
看見別人比自己還氣,空東鶴終于不再生氣!他不僅不再生氣,還想笑。于是,他摸出一個棗。透過瓦縫,瞄準(zhǔn)賢公子斗笠。
隨即,他食指輕彈。
“呲!”
青棗飛呀飛,直奔賢公子而去。
正在這時,賢公子右手一晃,一枚飛鏢戳向空東鶴面門。
即刻,空東鶴薄軀一震,迅疾躍下屋頂。他的身后,傳來賢公子叫嚷聲:“有刺客!”
喊聲響徹夜空,嚇得附近幾條狗一陣“旺旺旺”。接著,無為閑居響起一陣密集鑼聲,以及護(hù)院們的吆喝聲。
賢公子的數(shù)十名護(hù)院,舉著燈籠和刀槍劍棍搜尋刺客。
空東鶴并未逃走,反而摸進(jìn)無為閑居后院。
不多時,賢公子領(lǐng)著“毒劍重錘”及眾多護(hù)院,來到后院。霎時間,眾人驚呆了。
他們看見,一個白衣公子翹著二郎腿,躺在院中天井的水槽上乘涼。月光下,他白扇緩緩搖動,正在吟詩。
第一句:“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彼魍赀@一句,為了配合詩句涵義,猛地低頭,望了望地上的白月光。
忽然,他跳下水槽,仰頭遙望那輪明月,又吟詩一句:“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xiāng)!”
還別說,此時夜風(fēng)陣陣,他白衣飄飄,頗有幾分風(fēng)雅之姿。
只是他太飄了,賢公子受不了:“空東鶴,你以為這是你家?你給我爬出去!”
空東鶴扭頭看著他,嘻嘻笑:“賢公子,聽說你武功尚可。來,讓我指點指點你!”
賢公子一聲冷哼:“實在對不住,我剛洗過手,不想被你臟了手!”
驟然,空東鶴熱血翻騰,差點噴向那輪明月。他馬上挽起衣袖:“賢公子兒,你……你狗嘴吐不出象牙。我今晚要不把你打趴下,我喊你爹!”
嚷嚷間,他身子一躍,朝賢公子撲去。
賢公子根本不屑于跟空東鶴動手,免得失了身份。他飛起一腳,踢到一個粗壯漢子背上。
他還叫嚷起來:“冷金錘,你先上。用你的大銅錘,把空東鶴捶個稀巴爛!”
?。ㄗⅲ嘿t公子兩大貼身護(hù)院“毒劍重錘”,“重錘”即冷金錘。他使一個銅錘,重達(dá)五十斤,平時主要用來砸核桃。)
冷金錘被主子踢一腳,只能撲向空東鶴。他右手提著銅錘,左手猛掐下巴,勒令自己不許發(fā)抖。
靠近空東鶴,冷金錘舉錘便砸,虎虎生風(fēng)。他的架勢,像在打鐵。
第一錘,空東鶴躲過,地上砸一個坑。
第二錘,空東鶴躲過,水槽“咔嚓”身亡。
空東鶴一邊躲閃,一邊詢問:“金錘兄,我猜你以前是鐵匠?!?p> 冷金錘是個純爺們,喜歡直來直去,空東鶴說得太委婉,他根本聽不懂。他一邊舉錘追打空東鶴,一邊嘿嘿笑:“嘿嘿,你娃猜錯了,我以前是殺豬的?!?p> 賢公子在旁邊一看,哎呀,兩人聊得火熱,根本不認(rèn)真打架呀,那怎么行?于是,他又飛起一腳,把岳孤星踢入場中。
岳孤星馬上長劍出鞘,刺向空東鶴面門。
立時,兩人一前一后夾攻。岳孤星劍快,還很毒辣,專撩面門;冷金錘重錘出擊,專砸后背。
空東鶴瞬間精神大振,左躲右閃,眨眼間已過十招。
注意,這十招,空東鶴從未還手喲。他一味躲閃,只為顯得武功高。
驟然,他身子一閃,避開長劍和銅錘。銅錘五十斤,一旦耍弄起來,那是根本收不住的!于是乎,銅錘砸到長劍,“?!币宦曧?,長劍差點脫手而去。
岳孤星顏面盡失,忍不住咒罵起來:“冷金錘,你瞎了?”
冷金錘最恨人家罵他“眼瞎”,因為他長著一雙芝麻眼。當(dāng)他睜大雙眼,別人還以為他閉著眼睛呢。
當(dāng)時,他聽了岳孤星的臭罵,特別火大,干脆一錘砸向岳孤星。悠忽之間,同一戰(zhàn)壕的兄弟成了死敵,兩人錘來劍往,打得不亦樂乎。
這樣一來,空東鶴就無事可干了呀,那多寂寞,不行不行!
他沖賢公子嚷嚷:“賢公子兒,你的毒劍和重錘,起了內(nèi)訌。你是主子,不管管嗎?真沒人性,我呸!”
賢公子急了,大吼一聲:“一起上!”瞬間,數(shù)十護(hù)院蜂擁而上,團(tuán)團(tuán)圍住空東鶴。
一時間,刀光劍影,喊聲震天,空東鶴打得很快活。
他還是不出手,只是躲閃。只見他一邊躲閃,一邊顯擺學(xué)識:“假如跟一個絕頂高手過招,難度是十。我只是假如哈,你們不要誤會,你們永遠(yuǎn)不可能成為絕頂高手。那么跟你們過招,難度是一百。你們瞎打亂打,簡直防不勝防?!?p> 眾人被他激怒,更加“瞎打亂打”。
又瞎打一陣,空東鶴有些餓了,抽空摸出青棗,吧唧吧唧嚼著。
猝然間,他鉆到一個護(hù)院身后,湊在他耳邊“吼哈”一聲,嚇得那人“哎呀”驚叫,反手一劍削來。
不料,空東鶴已到另一護(hù)院左側(cè),隨即食指輕彈。
頓時,那人長劍“?!币宦曧?,脫手而去,砍向賢公子。
賢公子頭一歪,躲了過去。長劍立刻釘入廊柱上,“嗡嗡”響。
此時此刻,眾護(hù)院依舊圍著空東鶴亂砍亂劈??諙|鶴左躲右閃,抽空吃棗。
正當(dāng)他打算撲至廊下,跟賢公子比劃比劃,他小腹突然隱隱作疼。糟了,不熟的棗吃多了!十萬火急,必須盡快找到茅廁。否則,不僅要洗身子,還要洗衣裳。
說時遲那時快,空東鶴趕緊捂住肚子,身子一閃到屋頂,眨眼消失月光中。
第二天,剛灰蒙蒙亮,空東鶴與空東虎出門尋寶。
既然藏寶圖詩句“鴿子咕咕叫,財寶滾滾到”,“鴿子”指的是野狼城,“咕咕叫”指的是一道泉水,兩人便沿街打聽“咕咕叫”泉水。
可惜,當(dāng)時的武林中人,不管尋找寶藏或武功秘訣,還是報仇雪恨,剛開始總會遇到挫折,空東鶴與空東虎二人也不能免俗。
兩人沿街打聽許久,始終無人知道“咕咕叫”泉水。于是,他們在路邊排排坐,歇口氣重新出發(fā)。
這一歇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