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東鶴緩步走入“玉兔林”,瞬間被五十多人團(tuán)團(tuán)圍住。一個灰衣大嬸抓住他胳膊,焦急詢問:“公子,成親了嗎?”
空東鶴嚇得薄軀一震:“我……我成親了嗎?我應(yīng)該成親,還是不該成親?”
另一個白衣大嬸也抓住他胳膊:“少廢話,說實話!”
空東鶴心中發(fā)顫,說:“我……沒成親!”
頓時,圍觀眾人張開雙手,爭搶空東鶴:
“既然沒成親,來看看我閨女!”
“不,先看看我閨女!”
……
一位五十多歲的大漢,力大如牛(暫定外號“大牛哥”)。
他推開眾人,把空東鶴扛在肩上一陣瘋跑。到了一棵樹前,突然停住。
他把空東鶴放在地上,指著一張紙,說:“公子,上面寫著我閨女情況,你看看中意不中意!”
空東鶴穩(wěn)定心神,朝那張紙看去。紙上寫著:俺閨女,二十歲,膚白貌美,溫柔賢淑,欲尋二十三歲公子成親。該公子,必須在本地有宅院,文武雙全。
空東鶴順著這張紙看去,只見一條紅繩三丈長,像晾衣繩,拴在幾棵樹上。紅繩上,掛滿類似紙片。紙片上,寫滿未婚男女詳細(xì)情況,密密麻麻。
空東鶴這才明白,“玉兔林”正是父母們,替兒女尋找成親對象的地方。正在這時,空東鶴看見,好幾個姑娘也被數(shù)位大嬸拖到紅繩之前,觀看大嬸們的兒子或者侄子的紙片。
看得出來,不管男女,一旦進(jìn)入這個樹林,必遭瘋搶。
“大牛哥”見空東鶴東張西望,似乎對他閨女不甚滿意,問:“怎么,你不中意?”
空東鶴立即搖頭:“很中意,只是我太老,已經(jīng)二十五!”
“大牛哥”聽了,飛起一腳,把空東鶴踢了一個餓狗撲食:“你個小白臉,不早說,耽誤我功夫!”
他罵完,立即去樹林入口處。想必,又來了公子,他去招徠新業(yè)務(wù)。
幾個大嬸面善心軟,扶起空東鶴。有個嬸嬸安慰空東鶴:“剛才踢你的那個男人。他為了替女兒找到如意郎君,在這里等了十年。難免脾氣大,你不必跟他一般見識!”
空東鶴嘻嘻笑:“無妨,區(qū)區(qū)小事!”
還是那個灰衣大嬸,替空東鶴拍拍衣服上的灰塵,說:“公子,你二十五,老了點(diǎn)。不過,可以找一個比你更老的。你在本地有宅子嗎?”
空東鶴是個老實人,自然搖搖頭。
灰衣大嬸聽了,皺起眉頭,又把空東鶴從頭到腳看一遍,說:“沒有宅子,很難找到小姑娘成親!不過,你的樣貌還過得去,將來生個一男半女,想必不難看!”
旁邊還圍著七八個大嬸,她們都有話要說。
一個胖大嬸,對空東鶴不十分滿意,說:“身子骨太單薄,背不能背、挑不能挑,養(yǎng)兒育女都成問題!”
其他大嬸聽了,嘰嘰喳喳,紛紛點(diǎn)評空東鶴的種種不足。她們的神情,似乎空東鶴沒有宅子,因此一無是處,連傳宗接代這個活兒都做不了。
空東鶴心想,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要讓你們這些鄉(xiāng)巴佬長長見識!于是,他高舉雙手,示意眾大嬸肅靜。
大嬸們鴉雀無聲,看著他。
空東鶴猛地朝懷中一掏,右手瞬間多了三片竹葉。他把竹葉舉向天空,食指輕彈。頓時,三片竹葉并排飛向天空。
可在眨眼間,一片跑到最前,數(shù)寸之后接著一片,最后一片又在數(shù)寸之后。遠(yuǎn)遠(yuǎn)看去,三片竹葉完全在一條直線之上,成了一片。
這招,是他“竹葉滿天飛”神功中,威力最大的一招!
這招,盡收天地之銳氣、日月之光輝,是他一身武學(xué)修為的精彩呈現(xiàn)!
這招,曾讓武林中人聞風(fēng)喪膽屁滾尿流!
霎時,大嬸們沖他吐口水。有個大嬸質(zhì)問他:“你要耍弄戲法,你要江湖賣藝,去大街上啊,真是瞎耽誤工夫!”
眾大嬸失望至極,生氣萬分,轉(zhuǎn)身走了。只有灰衣大嬸留下??磥?,她確實相中空東鶴樣貌。
空東鶴心想,這位大嬸如此看得起我,我也要投桃報李,問問她閨女情況,將來遇到合適公子,也可給她牽線搭橋。于是,他問:“嬸嬸,你閨女什么情況?”
大嬸微微一笑:“其實,我閨女去年成了親,今年十月要生娃了!”
空東鶴大吃一驚:“那你來玉兔林做什么?”
大嬸遲疑片刻,說:“我替自己,尋找意中人……”
說到這里,她突然停住,掏出一張紙片遞給空東鶴,又說:“我姓趙,去年男人死了,留下三十多所宅子。如果你有意,去找我!”
趙姐說完,臉頰微紅,頗有幾分羞怯,偷偷瞄空東鶴一眼。接著,她的臉越來越紅,隨即轉(zhuǎn)身,迅疾離去。
空東鶴低頭看紙片,上面寫著地址。他心想,財主大嬸相中我了,想納我為妾,真是祖墳冒青煙。可是,我才二十五,第一次成親就榮升為別人的爺爺,這不妥吧?
再一細(xì)想,哎呀,這位趙姐,正是苗夫人拿著畫像上門提親,提及的“宅子三十多處”的趙姐!
空東鶴心中五味雜陳,對自己說:“我這次來玉兔林,只為尋找算命先生,測測自己的富貴方位,沒想到遇到這些事,也算尋寶途中的小挫折,不必氣餒!”
他走到一個大叔面前,問:“聽說這里有很多算命先生,不知在哪里?”
大叔聽了,遙指林中深處??諙|鶴順著小路,一直前行,走不多時,果然看見十多位大嬸排排坐在路邊。她們身旁,都立著一張紙板,寫有“看相算命”等字樣。
空東鶴剛剛走近,眾位嬸嬸紛紛招手:
“小伙兒,算姻緣嗎?算姻緣我最強(qiáng)!”
“測富貴,沒人超過我!”
……
一時間,眾位嬸嬸為了搶生意,爭吵起來,即將動手。
空東鶴立即開溜。在他心目中,他要找的算命先生,應(yīng)該是個高人。而高人,起碼白胡子飄飄,但大嬸都不長胡子。
空東鶴原路返回,又走到紅繩之前。突然他眼前一亮,苗麻子正在觀賞紙片。
空東鶴湊近苗麻子,問:“野狼城,有沒有算命看相的頂尖高人?”
苗麻子想了想,說:“谷震風(fēng)啊,天下聞名的谷震風(fēng)!他在野狼城有個宅子,時不時來住幾天。剛好,他這幾天又來了?!?p> 空東鶴大喜。他聽說過谷震風(fēng)。谷震風(fēng)是巫蠱派掌門,擅長七十二門暗器。但是,使他名震江湖的卻是“看相算命”。
他無所不知,無所不準(zhǔn)。但是,他有個怪癖:只能他主動替別人看相算命。如果別人請他,一概拒絕。
空東鶴立即前往,拜見谷震風(fēng)。一番打探,他終于來到一座威武雄壯府邸門前。
頓時,他薄軀一震。門前二三百人,嘰嘰喳喳,都想請谷震風(fēng)看相。但是,大門緊閉,誰都不敢敲門。
空東鶴心想,讓我來!
于是,他昂首闊步、目中無人,用手撥開人群,使勁朝里邊擠:“讓一讓,趕緊的!”
有人被空東鶴戳到排骨,極度煩躁,質(zhì)問他:“你干什么?”
空東鶴理直氣壯,說:“我來看相??!”
很多人已經(jīng)認(rèn)識空東鶴,知道他名氣大,可是非常窮。在他們眼中,就算一個人武功高強(qiáng),如果窮,那就是一條咸魚,一輩子翻不了身。
一句話,在場的諸位,看不起空東鶴。
苗夫人說:“空東鶴,你窮得要死,有銀子看相嗎?”
眾人一陣哄笑。
空東鶴見眾人看不起他,說:“你們狗眼看人低……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夏蟲不可語冰……”
眾人聽了,一擁而上。有拳的出拳,有腿的出腿。三下五除二,空東鶴被捅翻在地。
眾人見他像一條蛤蟆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以為他死了,一哄而散。
空東鶴趴在地上好一陣。眾人一頓拳腳,他實在很無辜。他說:“今天真倒霉,出來尋寶,接連不順!”
說話間,他迅疾彈起,抹一把鼻血,拍拍身上塵土。他安慰自己:“人活著,一旦決定做一件事,就要做到底。哪怕困難重重,也必須咬牙堅持。如今尋寶不順,算的了什么?”
抬頭看天,已近黃昏。
他心想,我這個德性,不好拜見谷震風(fēng)。不如,先看看他啥模樣。想到這里,他腳尖一頓,身子迅疾躍起,到了屋頂之上。
此時,北屋已經(jīng)掌燈。
空東鶴身如輕燕,眨眼已到北屋屋頂。他趴在屋頂,做好偷窺準(zhǔn)備:松動一片瓦,朝屋內(nèi)望去。
他看見,屋內(nèi)一個清瘦書生正在洗腳。書生四五十歲,一襲青衣。一個十二三歲的胖小童,立在一旁伺候。
谷震風(fēng)洗完腳,吩咐小胖童:“我寫一封信,你馬上給空東鶴送去,請他到府上來!”他說著,走近書桌要寫信。
空東鶴聽了極其得意。他想,我果然名滿江湖,就連谷震風(fēng)都要請我見面!既然如此,我趕緊回去換身衣裳,不能丟了爭口氣山莊臉面。
想到這里,他立即施展輕功,趕回獨(dú)孤綢莊。綢莊無人,空東鶴馬上洗臉換衣裳,還擦點(diǎn)香香。
不多會兒,谷震風(fēng)的胖小童來了,把信呈給空東鶴??諙|鶴展開一看,無非是一番客套話,重點(diǎn)是請他到府上一敘。
空東鶴欣然答應(yīng)。他哼著小曲“當(dāng)哩個當(dāng)”,隨著胖小童到了谷震風(fēng)府上。進(jìn)書房,空東鶴躬身行禮:“晚輩空東鶴,拜見谷先生!”
谷震風(fēng)微笑,端詳空東鶴的臉:“空少俠不要客氣,請坐!”
空東鶴坐在谷震風(fēng)身旁的一張椅子上,側(cè)過身子,拱拱手,問:“谷先生,不知您讓我來,有何指教?”
谷震風(fēng)笑瞇瞇地望著他,說:“哈哈,也沒啥緊要事,就想跟你說說閑話。”接著,他詢問爭口氣山莊附近娃娃魚的繁衍產(chǎn)卵情況,以及懸崖上懸棺的保存狀況。
空東鶴一一作答,以為他要寫書。
谷震風(fēng)聽得認(rèn)真,頻頻點(diǎn)頭。猛然間,谷震風(fēng)說:“伸出你左手!”
空東鶴知道他要替自己看相,立即伸出左掌,滿臉期待地望著他。
谷震風(fēng)看了一陣,眉頭緊鎖,搖搖頭,又盯著空東鶴的臉一陣細(xì)看,只看得空東鶴薄軀一震。
他看完,不停嘆氣,卻不說話。
空東鶴說:“谷先生,有什么事您直說。除了窮,我什么都不怕!”
谷震風(fēng)說:“最近,你必有血光之災(zāi)!”
空東鶴嚇得渾身一抖:“谷先生,當(dāng)真?”
谷震風(fēng)神色凝重,說:“我騙你干什么!你成親了嗎?”
空東鶴搖搖頭。
谷震風(fēng)又問:“有成親對象嗎?”
空東鶴點(diǎn)點(diǎn)頭。
谷震風(fēng)若有所思:“你們兩人的生辰八字?”
空東鶴如實稟告。
谷震風(fēng)伸出右手掐算一番,頻頻點(diǎn)頭:“這就對了。你們五行相克,成親必有血光之災(zāi),子女通通夭折,一個不留!”
空東鶴心想,呸!好陰毒啊,罵我夫婦沒有好下場,斷子絕孫,實在可惡!我跟靜香姑娘天作之合,哪來的血光之災(zāi)?就算有血光之災(zāi),就算天塌下來,我們也一定走到底。谷震風(fēng)無非受賢公子指使,故意嚇唬我。既然谷震風(fēng)跟賢公子一伙,倘若請他掐算“富貴方位”,豈不找死?
于是,空東鶴長吁一口氣:“幸好谷先生指點(diǎn)迷津,您的恩德晚輩改日必報。我今晚回去,即刻另尋女子成親。谷先生,告辭!”他說完,立即起身辭別。
谷震風(fēng)送他到大門口,反復(fù)囑咐他:“事不宜遲,盡早跟那位姑娘了斷,免得惹禍上身!”他如此猴急,更加顯露他受到賢公子指使。
空東鶴心知肚明??墒?,他假裝滿臉虔誠,答應(yīng)立馬回去“休”了靜香姑娘,聽得谷震風(fēng)十分欣慰。
空東鶴回到府中,打消請高人掐算富貴方位的想法。第二天,天黑不久,他再去賢公府搜尋泉眼。他在賢公府內(nèi)神出鬼沒轉(zhuǎn)悠多時,漸漸來到后院。眼前所見,頓時讓他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