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鐘到了，回到自己的位置?！?p> 各個學(xué)童都意猶未盡的回到了自己位子上去，不過，他們雖有留戀，也沒有一絲不從和不滿。李長生見他們那意猶未盡的樣子，自己頓時感到一陣滿足，雖然他們因為私塾先生的一句話便散開，但也沒有不愉快，反倒是學(xué)著這些學(xué)童們，找了個位子坐了下來。
“今天我們來聊一聊一些新的東西，比如禮數(shù)，比如規(guī)則。”李長生頓時便不樂了，說到禮數(shù)，他可今日才被私塾先生問過是否學(xué)過禮，不由得望向他。
私塾先生也沒看到李長生那目光，只顧講自己的，“禮數(shù)這東西太麻煩了，我倒也不拘于禮數(shù)這種對我毫無意義的東西，不過你們?nèi)羰怯龅剿?，禮數(shù)還是有些用處的，你們可以問問你們的小師兄，他倒是對禮數(shù)有些研究。我也不說多。”
“至于規(guī)則，作為我的弟子，你們對于我所授之道應(yīng)當(dāng)心存“三忌”！這便是我為你們所定的規(guī)則！”
“一謂，切忌言語粗鄙，要詆毀他人，我并不反對，不過不可用俗世之粗鄙之言?！?p> “二謂，切忌稱己為吾之弟子，不過你們?nèi)羰侨鞘拢乙膊粫χ焕??！?p> “三謂，切忌胡言亂語，招搖撞騙，你要是鬧事什么的，我可不管，若是行那欺詐之事，休要怪我不顧師生之情！”
聽私塾先生說到欺詐，李長生不禁望向了私塾先生，自己可還給他留了一個“騙子仙人”的稱呼，不過仔細想想，私塾先生似乎也沒有騙過自己什么，只不過是自己一廂情愿取了這一稱號罷了，看他在自己叫他“騙子仙人”之時，似乎也沒有見他有什么意見，不過現(xiàn)在看來，私塾先生應(yīng)該還是挺在乎我為他取這一名號之事的吧。
“弟子謹(jǐn)記師尊教誨?！崩铋L生還在思考之中，就已經(jīng)聽到了其余十三個學(xué)童的聲音一同響起，雖有十三人，卻如同一聲。他們似乎默契十足，像是經(jīng)歷了數(shù)次的演練一般。
李長生的思緒也被他們突然響起的聲音拉了回來，不過他有些不知所措，這毫無預(yù)兆，他不知該不該和他們一同念出這段話。不過，僅在他思考這一問題的時候，他們的聲音已經(jīng)消失在耳邊，李長生也就沒有接下來的去了。
“除此之外，我也沒什么要求，你們可以做任何想要做的，去追求你們所想要追求的，那么你們想要追求的是什么呢？隨心而言，一切皆可?！彼桔酉壬戳丝丛谧氖龑W(xué)童。
學(xué)童們本都蠢蠢欲動，可是，在私塾先生一句“隨心而言”之后卻都陷入了沉默之中，這個學(xué)堂由寂靜籠罩，落針可聞。
李長生也沒有說任何話語，和眾人一同陷入了思考，不知何言。他實在想不到自己的追求，他有許多想要做的，譬如像私塾先生那般如仙人一樣，又或者是希望像自己的名字那般，長生。
“我希望像新來的師弟一樣，穿漂亮的衣衫……和鞋子?！蹦莿倓偸紫葐柕嚼铋L生貧寒子弟說，有些結(jié)巴，臉上似乎快燒起來。
一人開口，其他人便都一個一個的發(fā)表了自己的意見。連小師兄也說出了自己的追求。
“我的愿望是中舉，考上秀才，我希望到那遙遠的京都玄天城，見一見玄天城是個什么景色。我的目標(biāo)是玄天大城！”小師兄思慮了一會兒，便開始說，說到后面越發(fā)慷慨激昂。
“那么你呢，長生，你又追求何物？”私塾先生將目光投向了一言未發(fā)的李長生。
李長生突然被問到，不知如何說起，低下了頭，想了很久。
“我希望向您一樣……厲害！”李長生最終抬起頭來，緩緩地說。
“還有別的？”私塾先生笑了笑，有問了一句。
“長生……”李長生不是很確定的說到。
私塾先生低下了頭，雙手摩挲了一會，用讓人難以聽到的聲音喃喃：“長生……長生，呵呵……或許這是很多人的追求，可，不是我的?！?p> 酉時，私塾先生和李長生已經(jīng)又回到了原先的那間竹屋。
竹屋中，私塾先生一直看著李長生，不知多久，私塾先生終于開口了：“你為什么希望像我呢？”私塾先生敲了敲手中的扇子。
“我想像你一樣飛天遁地，無所不能，隨手便能做到我所想要做的任何事。”
“真？”私塾先生問到。
“我……真的！”
“不，你不知道你心中所想，你并沒有認(rèn)識真正的自己，你的話有些不從心?！彼桔酉壬鷵u搖頭，緩緩地說。
“你認(rèn)為我無所不能，其實我一無所能，你只看到我踏空而行，卻未見這并不是令人舒坦之事，見到修武者的強大，未見修武世界的殘酷?！?p> “還有長生之事，你真的希望長生？”
李長生不知該如何說，他愣了一會兒，最后回答私塾先生：“我名為長生，這是仙人所授，便說明我與長生有緣，父母以之作為我名，不就是希望我長生嗎？還有，難道誰不希望長生，誰嫌自己活得長？”
私塾先生聽了這段話，說：“你還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這可不是你所希望的，我問的是你，而并非是你父母，更不是天，我也不論你之名號，僅僅從隨心而言，你是否愿意長生。”
“我……我不知道?！崩铋L生還只是個孩子，并不知曉為何人們要追尋長生，他對死亡的概念還是陌生，并不清楚死亡的可怕，那也就別說對于死亡的畏懼了。只是知道父母希望他長生，只是知道人們都畏懼死亡，便是認(rèn)為死亡是不好的，也便認(rèn)為自己也希望長生。若是隨心而論，李長生真不知道自己是否追求長生。
“那我問你，你又是否希望修武？是否希望卷入那紛爭的江湖？我可以告訴你，如果修武，你可以輕松的獲得長生！你至少可以活到常人數(shù)倍的壽元！”私塾先生的聲音愈來愈沉重，“如果選擇修武，你是否能承受修武所帶來的一切！我又問你，到底能否接受！”
李長生看到這般嚴(yán)肅的私塾先生，他畢竟只是個孩子，內(nèi)心有些惶恐，被他問得無可說，不敢回答，甚至連私塾先生的眼睛都不敢與之對視，低下頭來，最后憋出一句：“不……我不知道。我不知什么是江湖，也不知為什么要有紛爭?！?p> 私塾先生看了看這般的李長生，輕聲說道，“抱歉，我言重了。我只是想知道你是否真的希望修武，我不知道我是否真的該教你修武，即便你是“你”?！?p> “先生，我想好好想想，我真的難以給您答案，我希望，至少在我有理由放棄修煉之前，我會跟著您修武?！崩铋L生最后給了私塾先生這樣一個答案。
李長生頓了頓，又想了想，終于抬起頭，看向私塾先生，問：“先生，那么，您的追求又是什么？您所想要的又是什么？”李長生目光炯炯地看向私塾先生，希望看透他，可是，私塾先生面色平靜，毫無波動，似乎千年不損的巖石。
私塾先生沒想到李長生回問自己這個問題，也是愣了愣，雖然面色古井無波，可最終閉上了雙眼，似乎在思慮，他平靜地吸了一口氣，又從嘴中吐出，這似乎經(jīng)歷了漫長的時間。
私塾先生睜開了雙眼，淡淡的說道：“我不知道。”李長生也有些發(fā)愣，對這句自己剛才才說過的話從私塾先生嘴中吐出感到一陣不解。
李長生已經(jīng)做好了被拒絕回答的準(zhǔn)備，他已經(jīng)覺得無論私塾先生說什么自己都不會驚訝，可他還是被驚到了。
“謝謝你的提問，或許我找到了一些我從未擁有之物?！彼桔酉壬又f。
“你知道為什么我決定對你聊一聊禮數(shù)，最后又放棄了嗎？”
“不知?！崩铋L生搖了搖頭。
“我本是希望你在面對位高權(quán)重之人，或是修武強者之時，能夠好的面對，不要招惹別人。不過，正如你自己所說的那樣，你是特殊的，你是天選之人，你有別人所沒有的天賦，你并不需要禮數(shù)，也不必講究禮數(shù)。如果你若是拘束于這種對你毫無用處的禮，那么你便不是“你”了，盡情做你想做得吧?！?p> 私塾先生看了看李長生額頭上的藍色印記，心里默默地念了一句：若是連禮數(shù)都可以拘束他，那由何談“破軍”這二字呢？破軍，不就是要破天下之萬軍嗎？
“你可以回去了，無論你想要什么，無論你選擇什么，我都可以接受。你明天辰時可以來找我，也可以不來。無論你放棄與否，無論你什么時候放棄，隨你吧?！彼桔酉壬檬志徍偷穆曇?，慢慢地說，聲音中沒有任何的感情，像是敘述一件微不足道之事。
“先生，我也謝謝您，您是一位真仙人，不比我出生之時的那位差！”李長生對私塾先生這樣說道，雖有些令人發(fā)笑，不過李長生這是由衷之言。
不過私塾先生內(nèi)心有無奈，拿自己和自己比較倒是個什么意思？
李長生很快就離開了，這竹屋中也就只剩下了私塾先生，私塾先生又輕輕閉上了眼睛，斜著身子倚靠在墻板上，低聲地自言自語：“我這性子到底是怎么了，為什么會這么急躁？是老了，是累了，是厭倦了？”
“他還只是個孩子，我如何會這般逼迫，這般刁難？”私塾先生睜開了眼，搖搖頭問著自己。
“呵，那還不是因為你見過太多天才了，而他們之中半途而廢的也太多太多了?！币粋€聲音緩緩傳來，如同虛無縹緲，讓人難以捉摸。這聲音若是在別人耳邊響起，絕對會是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不過，私塾先生知道，這是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