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八章 決定
李長生正如所愿的看到了父親母親。
李旭夫婦二人已經(jīng)到了知命之年，也是老了，不過依舊還容光煥發(fā)，眼神之中還有不少生氣。
“父親，母親?！崩铋L生稱呼一聲。
大堂之上正還聊著的兩人聽此聲音，把目光投向這邊，李長生已經(jīng)長大了，他們兩個也足以安心。
“長生?！崩罘蛉藳]有思慮便叫出了聲。
李長生也隨口應(yīng)道：“母親大人?！?p> “來坐，不要站著。”李夫人說。
自己家里，李長生從來就不拘謹(jǐn)，即便是在私塾先生那里，李長生也從未有過拘束，自在得很。
隨意找了個位置便坐下了，李旭也沒有說什么，默可了李長生的做法。
“有什么事嗎？”李旭看出來李長生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樣，和往常不同。
李夫人也感覺到，孩子今天似乎有心事，李夫人的眉頭自早上就有些跳動，感到些許不安，此時卻是更加。
既然丈夫已經(jīng)問了，李夫人也沒有再問一次。
李長生聽父親問自己，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只答：“沒……沒什么?！?p> 一看就是有什么事，李夫人輕聲：“孩子，要是有什么事的話就說出來，不要悶在心底，那樣可不好。”
“知……知道了?！崩铋L生一見便是一副言不由衷的樣子。
“是不是放了什么錯，不敢說？放錯不要緊，我們也不會對你，要是說出來，我們還能幫你擺平的，這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崩罘蛉藢ψ约旱膬鹤雍苁瞧胶?。
不知是怎么，李長生的眉頭皺起，思慮在腦海，不知如何，低下了頭，沒有看父母。
李旭沒有說話，他知道這時候的李長生當(dāng)要做抉擇，一切該交給他。
李夫人不知李長生究竟在想什么，焦急，不知，就要說話。
李旭見此，伸出一只手來，要攔下李夫人的問話，李夫人看到李旭的手，自然也知曉了李旭的意思，沒有說，不過心里焦急。
李長生想了許久，似乎下定了決心，長呼出一口氣，只是說出：“父親，母親，我想離開！”
“長生，你這是什么意思。”李夫人似乎已經(jīng)猜到了李長生的意思，不敢說出，只有含蓄地問。
李長生沒有再坐在椅子上，站起身來便要跪下，李夫人大道，“這是做什么，長生?！?p> 不過李旭只是嘆了口氣，沒有阻止。
李長生的聲音洪亮，“孩兒不孝，孩兒要離家！孩兒不愿呆在南安！”
李長生的聲音此時太過堅(jiān)定，堅(jiān)定如萬古的頑石，不可動搖，似乎如闊海，縱使是再烈的風(fēng)浪，不過只是一陣不知的平靜。
李旭依舊沒有說話，甚至連剛才的一口氣都沒有嘆了?；蛟S他早就料到這樣一個結(jié)果。
“為何……”李夫人的聲音已經(jīng)提不起來了，只能用輕得無以再輕的聲音，問出一句。
“孩兒不孝，要是母親要打要罵，縱使要仗我不知何數(shù)的戒尺，或是幾百大板，我亦接受。”李長生的話語有些沒了氣力，他也不愿使母親如此。
“你剛才開玩笑是吧?！崩罘蛉宋⑿〉穆曇粽f出。
“孩兒并非玩笑，孩兒決定，離開家，離開布豐，離開吳定，離開南安?！崩铋L生頭已經(jīng)扎在地下，沒敢抬起，怕惹怒母親，不過也只是讓自己看不到罷了。
李夫人氣急，指著跪在地上的李長生，手在顫抖，“你…你是要?dú)馕也皇牵 ?p> 李夫人看向李旭：“你是什么看法，怎么不吭聲啊，快管管這個逆子！”
“孩子的選擇，便讓他去吧?！崩钚裰皇钦f到。
“你也要?dú)馕也怀?。”李夫人氣上心來，手指也指向了李旭?p> “你……你們……”李夫人指了李長生又指李旭。
李旭也不知所措，只能不答一句話。
“李長生，你要離開，我不允許。此事絕不可能。”李夫人已經(jīng)是五十上下，雖然身體還算不錯，可是依舊是一個老人了。
李長生這時已經(jīng)沒有再答話，只有跪下，依稀之間聽到李夫人似乎有些哭泣，不敢看，甚至如果可以，李長生想要捂住自己的雙耳，連母親的哭聲也不愿聽。
李長生心中無盡徘徊，不知該如何，不過這已經(jīng)是自己的決定，不會更改，即便是母親不愿，不允。
世界上有不少的聲音可以讓我們放棄自己的堅(jiān)定，有恐懼，不過還有，母親的哭聲是其一，那甚至比太多的東西更管用。
李長生陷入糾結(jié)，閉上了眼睛，讓自己的眼前變得漆黑。
似乎，應(yīng)當(dāng)是漆黑的時候，李長生才能抓住自己的心，摸到自己的抉擇。
李旭也是一陣無可說話，他雖然也不愿李長生一人冒險去到外界，不過李旭尊重孩子的抉擇，不管如何，讓他自己選吧。
李夫人也閉上了眼睛，要比李長生閉得更加緊，不愿睜開。
或許，李夫人也只有到漆黑之中，才能夠緩和下。
李夫人一身攤在了椅子上，沒有一絲氣力可以扶起自己的身子。
李旭搖了搖頭，“呼——”嘆了口氣。
李夫人這時睜開了眼睛，聲音哽咽，“李長生?！?p> “孩兒在?！崩铋L生應(yīng)了母親的話，聲音像是李夫人的聲調(diào)。
“從今日起，你不可以出李家大門半步。”李夫人似乎提起了氣力，說出的話要比剛才大了一些。
李長生沒有回答，李旭也只是嘆了口氣，雖然他也不反對李長生，不過也沒有否決李夫人的話。
李夫人似乎不愿意呆在大堂，隨意叫了幾個家丁，要把李長生送到一處密閉的房間。
李家不小，一間如此房間當(dāng)然也找得到，李長生沒有反對，跟著幾個家丁就去了。
李夫人不放心，自己自己非要跟上李長生才可以。
目送著李長生的進(jìn)入，還鎖上了門，再三確認(rèn)沒有可以逃出來的地方，李夫人才放心離開。
李夫人離開之后，也帶走了鑰匙，周圍的家丁也沒有可以開門的。
“長生小少爺，對不住了，夫人叫你好好反思，要是決定不離開了，才會放你出來?！标愂宓穆曇粼谕饷骓懫稹?p> 李長生一人蹲在地上輕答一聲：“知道了……”便沒了聲。
李長生沒有憑借著自己的陰陽之境離開，李夫人見到，又該傷心了。
李夫人回到了房間里，看著面前的李旭，不知多少年了，不知自己究竟為什么，活下去。
以前十年夫妻，李旭不知去向，生了李長生，愿他平安，取長生之名。李夫人是有了依托。
五年之后，李旭放下了經(jīng)商，回到布豐，本以為是團(tuán)團(tuán)圓圓一家子，可是李旭卻把李長生送到私塾，在先生那里雖然也會回來，不過整日也見不了多少面。
不過李夫人也沒有說什么，至少那先生不會對李長生有什么不軌之途，自己孤獨(dú)了一輩子，也習(xí)慣了。
還有李旭陪著，也算不錯。
可是這一次，李夫人真的不敢讓李長生離開了，九年了，李長生也長大了，是要有獨(dú)自的能力。
可是南安還好，要是到了別的郡，不知會鬧出個什么名堂。
“我做錯了嗎？”李夫人問向丈夫。
李旭搖了搖頭，把李夫人摟到自己懷里，“不，世間本就是錯的，又談什么對?！?p> 雖然這一對夫妻已經(jīng)到了之命之年，不過卻是依舊相愛相親，無分彼此，像是年少情竇初開的少男少女。
“為什么，為什么李長生要離開……”李夫人說著說著，已經(jīng)哭出了聲來，抽咽，淚水不知如何便流下。
李旭嘆了口氣，“孩子終究還是會離開我們的，就像是我們終究會離開他一樣。不放雛鷹，如何展翅?！?p> 李家主的頭上不知怎的已經(jīng)生出了幾絲白發(fā)，用言語安慰著李夫人。
李夫人沒有回答，只顧著抽咽，哭泣，似乎要把世間對自己的不滿與自己的不甘，一并發(fā)泄出來。
世有言，哭泣可以解決一切痛苦，淚水和酒水是一個道理。酒水可以澆愁，淚水也可以洗悲。
不過既然還有說“以酒澆愁愁更愁”，那么哭也許也只會“以淚洗悲悲更悲”罷了。
一切不滿與天底下來來回回的愁緒，終究還是要一哭為快。
李夫人盡管孤獨(dú)了不知幾載，獨(dú)自守窗不知幾年，也沒有太過哭過，不過此時，已經(jīng)是連同以前沒有哭過的，貯存了不知多久的淚水，會一夜之間哭盡。
李旭也不知如何安慰她了，作為夫妻，李旭覺得很虧欠，仿佛現(xiàn)在一切的話語，都不過成了罪過，自己不過是一個負(fù)罪累累的人。
李旭想過，自己還是很支持李長生的想法，一個男子漢大丈夫，便是要志在四方，要展露出自己的光彩，小時候的希望，李長生的話語也重新激起。要是可以，自己會悄悄地讓李長生離去。
可是，現(xiàn)在不忍了，他也實(shí)在放不下自己的罪過，獨(dú)屬于對面前淚面之婦的罪過。
并不是只有在密閉的小房間中一人呆呆地蹲著的李長生，也不是只有哭泣的婦人，心里滿是猶豫，李旭何嘗不是？
滿心的躊躇，不知名的空寂是滿腦子的填充，無盡的漆黑也來到了李旭的面前，不是房里太過漆黑，而是眼前太過明朗，只好閉上了眼睛。
人都喜歡在漆黑之中，尋找出令自己彷徨的答案，漆黑之中所抓住的，那是老天給予的暗示，或許是最好的了。
“郎君，或許真該讓李長生自己走自己的路?！崩罘蛉苏f。
“什么……”李旭沒有反應(yīng)過來，睜開眼，一愣神，隨口說出一句。
李夫人也便重復(fù)一遍：“孩子要離開我也可以答應(yīng)。”
李旭這次可聽清了，“好，好，好！”
李旭連道三聲“好”，便是擺脫猶豫的激動。不過又轉(zhuǎn)念：“夫人說的可當(dāng)真？”
李夫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當(dāng)然當(dāng)真。不過……”
“不過什么?！崩钚褚宦犆摽凇?p> “不要讓我看到……”李夫人的聲音微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