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華燈
小寒凝視著床頭闌珊的燭火，頭腦昏昏沉沉的，眼皮也越來越重。
她似乎聽見熟悉的叫喚聲。
是小狐貍回來了么？
小寒卻睜不開眼睛。
……
日子就這樣相安無事地過著，小寒的病也好了，只是她每每看見阿棠和小滿在一起，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
小寒一開始對阿棠的存在有些警惕，但并未見他做過甚么出格的事情，也只不過是個愛吹牛的公子哥，便沒多說甚么。
她看見小滿和阿棠打鬧，看見小滿對阿棠笑，心里便更不舒服了。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只覺得阿棠多余。
那日小滿釀的梨花酒成了，她還做了梨花糕，本來那梨花糕都是給小寒的，如今有了阿棠，不免又要分給他一些。
梨花糕到?jīng)]有甚么所謂，只是小滿的心意，小寒不希望她分給別人。
“今天晚上有花燈可以看，阿棠，我們?nèi)チT！”
小滿又轉(zhuǎn)過頭期待般地望向小寒，“小寒，你也跟我們一起罷！”
小寒聽她先叫了阿棠，自己在跟著去，似乎是個多余的，雖然心里酸酸的，但還是開口道：“你們?nèi)チT，我就不跟著了?！?p> “那可不行！”小滿挽住小寒的胳膊，“我們要去就要一起去！”
小寒無奈，只得跟著出去。
……
“這燈會真美！”
小滿像個孩子一般，覺得周圍一切都是新的，好奇得很。
“真是沒見識，”阿棠雖這樣說著，但臉上的笑意卻是掩不住的，“小爺見過比這美得多的呢?！?p> “你見識多，現(xiàn)在還不是要在這里看你看不上的花燈？”小滿啐了他一口，“你本事大得很呢，連家都回不去?！?p> “哼，小爺不和你計較，”阿棠翻了個白眼，“無知的丫頭。”
“你說甚么？！”
小滿抓著阿棠的衣領(lǐng)就要揍他，小寒看著打鬧的二人，自己便提出來，“小滿，我想去那邊看看，人多走散的話，那就自己逛完回家就好了?！?p> 小寒故意走得很快，在人潮擁擠中，小滿再想找到小寒，已是很難。
“你看看人家小寒娘子，比你溫柔漂亮多了，”阿棠輕哼，“你卻總是兇巴巴的?！?p> “你還說小寒呢，都怪你，這下子我們走散了罷！”小滿氣哼哼地叉手，“我們?nèi)フ艺宜??！?p> “這里人這么多，怎么找??！不如就聽她的，逛完以后直接回家罷?！?p> ……
“不是說好了么，小寒和小滿，永遠不分開。”
小寒回首，小滿和阿棠的身影早已被人群淹沒。
小寒心里空蕩蕩的。
“這才明白，甚么叫‘寶馬雕車香滿路’?！?p> 小寒心不在焉地走著，看著一片車水馬龍，衣香鬢影，心下神往。
“甚么時候，我和小滿才能這么有錢呢？”小寒羨慕地望著從馬車上款款走下來的貴族少女們，“唉，下輩子罷?！?p> 不知不覺，小寒已走出好遠，她也不知自己走到了哪里，只是覺得身邊的燈火美極了，心里又浮現(xiàn)出小滿和阿棠的身影，她愈發(fā)難過。
“花燈……真好看……”
小寒喃喃自語，心里卻想著若是能和小滿一起看就好了。
“咦，誰在喊我？”
前面的白衣少年回眸望向小寒，朝她微微一笑。他有一雙狐貍般的眼睛，倒是像極了傳說故事里的美少年。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p> “小娘子也是一個人么？那在下可否邀您同游這春日燈會呢？”
小寒被嚇了一跳，她這副模樣逗笑了白衣少年，他笑嘻嘻道：“小娘子這是答應(yīng)了么？”
“公子，我，我還有事，就，就先告辭了?！?p> 小寒內(nèi)向，不善交際，一時間羞紅了臉，轉(zhuǎn)身就走。
“都是一個人，何不結(jié)伴而游？”白衣少年跟在小寒身邊，“在下華燈，‘華燈初上’的華燈。”
“華公子……”小寒欲言又止，“您，您不要再跟著我了。”
“可是我不想孤零零的……”
華燈的狐貍眼黯淡下來，小寒見他這副模樣，倒也有些同病相憐，且見他眼神清澈，不像是不懷好意之人，便也默認了。
“敢問小娘子芳名？”
華燈笑起來更像一只狐貍了，小寒想起小白狐貍，不由得對他產(chǎn)生了一點親切感。
“我叫小寒，二十四節(jié)氣的那個小寒。”
“好聽，好聽，”華燈與小寒并肩而行，比她高出一頭的身影顯得頎長一些，“你出生在小寒那天么？”
“是呀，”小寒想起自己的爹娘，心里既開心又失落，“我娘給我去的名字，只可惜我爹娘都不在了。”
“對不起……”華燈有些自責，愧疚填滿了他的眼睛，“我不該提的……不過，我也很想我爹娘，我的家鄉(xiāng)，在很遠很遠的地方?！?p> “這樣啊……”小寒點了點頭，“那你現(xiàn)在在哪里呢？”
“我嘛，在附近的書院讀書呢，”華燈憨憨地笑了一下，“我爹娘說，書讀好了，才能回去?！?p> “噗哈哈哈，”小寒掩唇而笑，“你和我朋友的朋友，倒是很像呢?！?p> 小寒看到身邊小攤上掛著的面具，很是好看，便拿下來一個把玩。
“好看么，小寒？”
華燈戴上一個狐貍假面，小寒覺得很適合他，華燈便開開心心地買下了。
他買了兩個，另一個遞給小寒，小寒本想推辭，但華燈堅持這假面是給新朋友的禮物，小寒就只好收下了。
兩個人就戴著假面一路向前走，欣賞著五顏六色的花燈。
“每個月都有燈會，下個月你還來么？”
華燈期待的小眼神不容拒絕，但小寒還是有些羞怯，只嗯嗯地應(yīng)著。
月上中天，人也漸漸散了。
人群漸漸稀疏，剩下的人也意興闌珊了。
恰好小寒這時看到了遠處的小滿，便與華燈告別，一路小跑跑到小滿身邊。
華燈也微笑著向她揮手，輕輕道：
“后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