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什么不喜歡小郡主,恐怕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但至少有一點是明確的,在他對小郡主的感情里,恐懼要勝過喜歡。
因為她迷失了自我,她不再是當初那個活潑任性、天真爛漫的小郡主了。
她放棄自我也要去愛他,這對她實在太不公平了,也讓他覺得實在太可怕了。
情侶分手的時候,常常會有一方歇斯底里。
“我為你做了這么多,我為你改變了這么,你還要我怎么樣?還要我怎么做,你才能愛我!”
但偏偏,有的時候沒有人讓你改變,你的改變只是你的一廂情愿,為了接近,為了討好,以得到另一個人的回應。
這種回應不可能是永久的,因為卑微者不可能永遠吸引別人的注意,卑微是妥協,是自甘墮落的開始。所以卑微者在感情的后期必將徹底失去主動,淪為感情的奴隸,但這怨得了旁人么?
誰會愛上一個奴隸,一個附屬品?贈品,都是可有可無的。
所以與其付出,不如讓自己變得更好,因為鮮花盛開,蝴蝶自來。
所以陸建國不想讓小郡主為他改變,也不想她卑微。
換句話說,她愛的太多,他負擔不起。
因為陸建國骨子里,是一個自我的人,他是絕對不會為了任何一個人放棄自我的。
他追求自我的本意是為了尋求完美,完美是一個藝術家的最高境界。
他的人生只有兩種選擇,要么是在追求完美的過程中,要么就是已經達到了完美的境界。
他對一個人善良,并非是為了那個人好。
而是追求完美人格的他,必須對那個人善良,否則的話他就會心有愧疚,那么一來他的人生就必然會有缺陷。
他是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的人生出現缺陷的。
所以他喜歡的人,一定也要是一個追求完美的人,而不是放棄自我的人。
所以他不可能愛上小郡主。
所以明明不愛,卻要答應她的感情,那不是欺騙嗎?欺騙會讓他心生愧疚,他最害怕的事就是帶著愧疚過完一生。
而這正是他內心恐懼的來源。
但同時他又不忍心傷害小郡主,所以他的內心是極度矛盾的。
“她只不過是個情竇初開的小女孩,她對愛情是盲目的,可能很快她就會遇到一個她真心喜歡的人……”
他在心里對自己這么安慰道。
“快洗腳,臟死了,怎么能這樣睡呢!”小郡主將水盆放在地上,她要替他脫掉鞋子,她要照顧他。
可他卻胡亂地搖著頭,口中說著一些含混不清地話。
他必須裝出一副醉的很厲害的樣子,才能躲過這個迷離的夜晚。
她拉著他的雙手,試要把他從床上拉起來,逼他洗了腳以后才準睡。
可他卻渾渾噩噩地擺脫過去,倒在床上不省人事地打起了呼嚕。
她終于無可奈何。
她雙手叉在腰間,環(huán)視著屋子,嘴角洋溢著得意又幸福的笑容。
“男人喝了酒都是這副德行嗎?”她撅著嘴,似是厭惡地小聲嘟囔道,“以后要是天天喝酒那還得了?好在他不是個酒鬼,嘿嘿?!?p> 她將卷在手臂上的袖子放了下來。
“算了、算了,今天便饒了你了。”
她吹熄了燈,端起盆放到桌子上,她怕他夜里起床地時候不小心摔跤。
黑暗中,她壞笑著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她確定,他真的睡著了。
她一瞬間,她心跳的很厲害,臉紅的也很厲害。
她趴在他身上,在他唇尖,輕輕啄了一口。
然后便落荒而逃了,她動作輕盈地很,像一只受驚的貓咪似的一轉眼便從門縫里掠了出去。
而后,她靠在門外的墻壁上,用雙手捂在胸口,輕輕感受著那顆起伏的、燥熱的心。
“我愛你,我總怕見不到你,看著你我要把全部給你,紛紛亂亂的記憶,無拘無束的哭泣,反反復復的想你,我終于失去你……”(歌名:我愛你,新褲子樂隊,請聽)
黑暗中。
陸建國睜開眼睛,直直地望向黑暗。
人,為什么會喜歡一個人。
而人,為什么又會輕易地被人喜歡呢。
因為,人總會喜歡一個比自己更優(yōu)秀的人,以彌補自身未能達到的缺憾。
人,怎么才能變得更加優(yōu)秀,除了模仿以外?
答案是追求自我,自我是人類理想中最完美的形象。
為了不斷接近自我,就必須不斷地完善自身,在這個過程中,人會輕而易舉地變得很優(yōu)秀,被別人喜歡。
被別人喜歡意味著自身得到了認可,這是一件很令人驕傲的事。
但是,努力卻不能到此為止,因為人類努力的意義并不僅僅是讓別人喜歡自己,從而玩弄別人的感情。
而是為了完成心中那個遙不可及的理想,這才是人生的意義。
一個人應該有理想,而且是一個崇高的理想。
比如。
一個人的理想是攀上珠穆朗瑪峰,但實際上有可能一生他都達不到那樣的高度。
而另一個人的理想是攀上泰山頂峰,他可能很快就實現了這個理想。
那么,你就能夠說第二個人一定比第一個人優(yōu)秀嗎?
不然。
因為即使是站在珠峰的半山腰上,也要比泰山頂峰高的多。
所以即使第一個人即使僅僅只能攀上珠峰一半的高度,他的能力也要比站在泰山頂峰的那個人高的多,也優(yōu)秀的多。因為他努力的更多,他收獲的更多。
所以,即使他未能成功,但他卻比大多數不敢設定理想的人優(yōu)秀的多。所以即使是站在半山腰上,那也是令大多平凡者仰望的高度。
當然,就算他站在平地上,他也一定能吸引更多的目光。
因為,志上青云者,自巍峨。
目標一旦確立,就會迫使人悄無聲息地接近它。
即便一個人設定目標之后,什么都不做,他縱情狂歡、縱情墮落,但是在狂歡之后,他的內心難道沒有那么一絲絲空虛、一絲絲愧疚嗎?
對人生的愧疚。
而一個人心懷愧疚的時候,正是他奮起的時候。
如果心有目標的話,他會在這個時候,奮起直追。因為那座山就在每個人心中,只要想攀登,隨時都可以。
每一次狂歡,都是對之后人生的一次透支,為了彌補這次透支,人一定會有努力的沖動。并且會加倍努力,以賺回那些被荒廢的時光。
而每當這種時候,就是一個人能力提升最快的時候。
但倘若人生沒有目標,你便只能躲在一個人的角落里,空虛絕望,因為你不敢睜大眼睛看你的未來。
因為沒有目標的人生,是沒有光芒的。
這難道不就是人生嗎?這難道不就是活著的意義嗎?
痛快的狂歡之后、是痛快的奮起直追、痛快的奮起直追是為了更加痛快的狂歡,這難道不是每個人都應該有的人生嗎?
“而我,卻為什么和旁人不一樣?”陸建國忍不住問向黑暗。
黑暗也給了他一個答案。
他的腦海中響起一個聲音:
“謝謝你給我一個等待。做人最好常在等待中,須是一個遼遠的期望,不給你到達最后的終點。但是一天比一天更接近這目標,永遠是渴望。不實現,也不摧毀。每發(fā)現新的歡喜,是鼓舞,而不是完全的滿足,頂好是一切希望化為事實,在生命終了的一秒鐘?!?p> 每當他感到迷茫的時候,這個聲音都會在他腦海里出現。
這是詩人北島的一段話,也是給了他一切的一段話。
所以陸建國是個有崇高理想的人,他對任何事情都有獨特的要求,包括他喜歡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