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dǎo)播室里,趙財神正坐在一塊大屏幕前。在他的眼前,共有32個不同角度的畫面。
作為素人即興情景劇的導(dǎo)演,他負(fù)責(zé)的是畫面的切換,以及幕后工作人員的調(diào)度——即興情景劇是全場直播,注重的是演員的即興表演,能否出彩,取決于對精彩畫面的捕捉,往往是靈光一閃間,過去之后,根本無法彌補。
觀眾真正要看的是,演員在面對突發(fā)情況的微表情,以及如何機巧地應(yīng)對。
“怡紅院的姑娘們,出來接客啦——”
聽到這一句話,趙財神忍不住鼓掌,哈哈一樂。
站在他身后的工作人員,也跟著鼓掌。
大家都是專業(yè)人士,冷笑出場的鴨公嗓子,配合他生動有趣的表情,氣氛一下子就熱絡(luò)起來了。
趙財神勾了勾手指,立刻對切換畫面的工作人員說:“讓機器動起來,打一個從高空平滑過去的鏡頭,給觀眾看一個怡紅院的全景?!?p> 工作人員馬上切換到指定的畫面。
鏡頭平移,從怡紅院的高空緩緩拉到近景——
怡紅院共有三層樓,第一層是大堂,在大堂和第二層樓之間,有一條鋪滿紅毯的樓梯連接著。
大堂擺滿了案幾,都是分席而坐的上品家具,大部分配角都聚集在大堂里,有的扮演恩客,有的扮演跑堂,有的表演青樓女子。
第二層樓的欄桿處,坐著一群撥弦弄樂的藝伎,這些女子通常賣藝不賣身,客人點什么小曲兒,她們便彈唱什么,容貌雖一般,但歌聲卻是極美。
第三樓,則是頂尖恩客,豪門公子,一擲千金,摘得花魁,才能被請入的香閨艷閣。
此刻,阮晚晚出現(xiàn)在特寫鏡頭中。
她款款地走著,從一個香閨走到窗戶旁邊,一邊撐起窗戶向大堂窺探,一邊埋怨著:
“個死龜公,讓他辦這么點事都做不好,要是耽誤了本姑娘出場,媽媽怪罪下來,不打得他屁股開花!”
阮晚晚的身后,站著的是飾演丫鬟的邱琪。她一身樸素的裝束,渾身上下一個首飾都沒有,而阮晚晚的身上,從頭到腳不下十個首飾。
邱琪聽到阮晚晚的話,把一個不敢大聲講話的丫鬟飾演得非常到位,怯懦地道:“要不我去催催?”
阮晚晚板著臉,說:“催什么催,顯得本姑娘著急見客一樣。”
邱琪期期艾艾地說:“那,那怎么辦呀。媽媽待會兒又要催你了。”
阮晚晚皺起眉頭,手下意識地摸向左臂,似乎想起了不堪的回憶,眼睛中浮上一層痛苦的表情。
……
導(dǎo)播室內(nèi),趙財神點了點頭,指著畫面中的阮晚晚,說:
“什么叫即興,這就叫即興,沒有劇本,沒有臺詞,演員能演到什么地步?”
“一個專業(yè)的即興演員,要像阮晚晚這樣,懂得用動作和表情,來表現(xiàn)人物的內(nèi)心世界,要懂得鋪敘。”
趙財神從一個觀眾的角度,滿意地道:“阮晚晚的這個動作,加上她的表情,我是觀眾,我會想,她為什么會摸手臂,是遭到虐待了嗎?……所以,劇情便能順利通過一個動作進(jìn)行放大,通過后面的劇情,告訴我們,阮晚晚飾演的花魁,不是自愿賣身的女子?!?p> 后面,一個女助理認(rèn)真地點頭,拿小本本記下了趙財神的話語,一字不漏。
……
畫面中,怡紅院的老鴇站在閨房外,敲門說:“女兒啊,今天來了好多俊俏小郎君,大家都捧著銀票等你出場呢?!?p> “哎呀,你好煩,讓他們等著。”
老鴇又低聲下氣催促了幾句,被阮晚晚一一化解。
沒辦法,她只能讓另一個姑娘先定場,不然客人們的罵聲能掀翻怡紅院。
飾演老鴇的配角演員也很無奈,她只是一個配角,沒資格給自己加戲——當(dāng)然最重要的是,她不敢隨便給自己加戲,要是出彩了還好,如果加戲加砸了,這可是全程直播,無法彌補,要是引起觀眾的討厭,可能連配角都做不成,這不是砸自己的飯碗嗎?既然這樣,還不如全程本色出演,用自己心中的老鴇形象,去塑造老鴇這個角色,雖然可能不出彩,但至少也不會犯錯,能把自己的戲演得不出錯漏,那就足夠了,至于能否出彩?想都不敢想。
閨房中,阮晚晚正坐在梳妝臺前,描眉畫鬢,她作為主角,自然有給自己加戲的資格。
她偶爾用目光悄悄地偷窺臨街的窗戶,仿佛窗戶下的街道里,有個人在等她似的。
說實話,今天的這場青樓的即興情景劇,實在是不好演,太意外了,沒有人能想到今天會是這個場景,如果說是職場,或者說是一個女俠,至少她曾經(jīng)飾演過,積累了一些經(jīng)驗。
可是這場戲,她在內(nèi)心中,沒有一丁點的把握,只能見招拆招,看男主角待會兒如何帶節(jié)奏了。
她用眼角余光瞥了眼窗戶,那個該死的男主角怎么還不出現(xiàn)來救場?
劇情要怎么反轉(zhuǎn)才能精彩呢?
不管了,先制造一點沖突和矛盾。
冷笑的那張臉浮現(xiàn)在她的眼前,哼,就欺負(fù)你是新人演員。
阮晚晚想到這里,在描眉畫鬢的同時,對邱琪說:“小翠,去,催催那個死龜公,讓他麻溜地來見本姑娘。”
豈料,邱琪一臉迷茫地說:“哈?如霜姑娘,我不叫小翠,我叫小紅?!?p> 阮晚晚愣了一下,這是什么情況,加戲嗎?算了,這個演員好歹看著還順眼,不欺負(fù)她了,小紅就小紅吧。
她馬上又加了一句:“小紅是吧,去催催那個死龜公。”
邱琪立時低頭退后,說:“好的,晶晶姑娘,我這就去?!?p> 阮晚晚:“……”
我尼瑪!
你可真是個小迷糊。
這是明目張膽的加戲,可是仔細(xì)一想,又在情理之中,沒法反駁。
怎么反駁?
邱琪飾演的就是一個小迷糊,記不住人名字的小丫頭,笨笨傻傻的,無論表情、動作、語氣和說話的聲調(diào),平上去入里只占了個平字,都呈現(xiàn)的是一個小迷糊的形象。
不行,敢在我面前搶戲,豈不是當(dāng)本姑娘好惹?
可是……她實在不知道怎么對付這個小迷糊。
算了,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阮晚晚萬萬想不到,自己居然會敗給這樣一個素人演員,還是個跑龍?zhí)椎摹?p> 好氣啊。
……
大堂里,冷笑正恪守演員的自我修養(yǎng),作為一個青樓里的龜公,迎來送往,逢人便拜。
沒事的時候,他就站在角落里,看到客人吃剩的橘子,悄悄用袖子遮著手,偷偷摸摸地拿一顆,趁無人注意,就偷偷地吃一瓣。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趙財神一直在注意所有演員——看到冷笑在偷吃橘子,立馬給了一個特寫。
于是,收看素人即興情景劇的觀眾,在出場的時候就記住了冷笑,那奇特的一嗓子,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此時見到冷笑飾演的龜公在偷嘴,忍不住都覺得有趣。
這時候,邱琪飾演的小迷糊來到冷笑身邊,小聲地說:“你怎么還站在這里,姑娘都等你很久了?!?p> 冷笑松垮垮地站著,試問哪個龜公會站得筆挺?
他立刻意識到阮晚晚要收拾自己,順著邱琪的臺詞,繼續(xù)演下去,一拍腦門,說:“哎呀,忙過了,差點忘記花魁找我?guī)兔Γ疫@就跟你上去?!?p> 來到阮晚晚的香閨門外,冷笑敲門,捏著嗓子說:“花魁姑娘,你找我。”
他還不知道阮晚晚會怎么演他,因此不敢大意。
門打開,阮晚晚扔出一個白色的物體,氣呼呼地道:“你還知道來呀!”
冷笑眼疾身快,他在開門的一瞬間,看到阮晚晚拿著一只白色的羅襪,這要是被砸中,那還得了。
他躲開了羅襪,賠笑道:“哪兒呢,花魁吩咐的事,小人怎么敢忘記,這不是脫不開身嘛?!?p> 阮晚晚狡黠一笑:“那你倒是說說,本姑娘吩咐你辦的什么事?”
她心中冷笑,哼哼,看你怎么接。
冷笑反應(yīng)奇快,抱著腹部,扭捏地說:“姑娘,你就別難為我了?!?p> 阮晚晚臉色一沉:“這么點事都辦不到?真沒用?!?p> 冷笑賠笑:“是是,小的無能?!?p> 阮晚晚看向邱琪,說:“小紅,去和媽媽說一聲,我今天身子不舒服,就不出場了,這個花魁啊,誰愛當(dāng),誰當(dāng)去吧?!?p> 邱琪愣了半秒之后,說道:“如煙姑娘,我不叫小紅,我叫小嬋。”
“呃,小嬋?!比钔硗懋?dāng)場詞窮了,她快要抓狂了,這個新人演員也太會加戲了。
邱琪溜了。
阮晚晚看了眼冷笑,招手道:“進(jìn)來吧,我要的東西呢?帶來了沒有?”
走進(jìn)去之后,冷笑一臉懵逼:“啊?什么東西?!?p> “藥啊,治病的藥?!?p> 阮晚晚急道:“這點事都辦不好,噢,難怪大家都不敢找你辦事,原來他們說的是真的,你這個家伙,手腳不干凈……說,你是不是把我給你的錢,私吞了?”
冷笑只能繼續(xù)演下去,壞壞地笑了笑,說:“沒錯,我是拿了你的錢,去玩了幾把骰子,這會兒早就輸光了,拿不回來嘍……”
阮晚晚一臉痛苦,指著冷笑說:“卑鄙?!?p> 他上下看了阮晚晚一眼,捏著下巴說:“我看你氣色紅潤,不像有病的樣子啊。”
阮晚晚演出一個被人看穿的表情,驚慌失措的神態(tài),一閃而逝,她立即挺直腰板,怒道:
“你胡說。”
然后,她右手扶著額頭,左手抱著肚子,腳步不穩(wěn),向床上倒去,道:“好暈啊,我得的這個病,大夫說了,沒有一千兩銀子,休想治得好?!?p> 冷笑沉吟了幾秒,淡淡地說:“什么病?我看你是職業(yè)病犯了吧?”
阮晚晚愣了一下,旋即反應(yīng)過來:
“……”
這句話一出,不止是導(dǎo)播室,全國的觀眾都震驚了。
臥槽,還真的是職業(yè)病??!
一點毛病沒有。
神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