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茶正在消化突然出現(xiàn)在腦海中的數(shù)段信息信息,老道兀自響起的聲音又打斷了他:“進入秘境后再去慢慢體悟,世間萬物陰陽相守有生有滅,這套心訣只可做為參照讓你修行至辟府鏡巔峰,辟府鏡后面的路我要你自身一步一腳印去體悟這人世百態(tài)和萬丈紅塵去走,世間眾仙門多以前賢留下的成法心訣為關(guān)隘傳授弟子,殊不知此乃舍本求末之愚見,走在他人鋪就的大道上永遠都無法體會道則之根本,你可記下了?”
余茶雖然聽的有些影影綽綽,還是鄭重的點了點頭說道:“弟子記下了”
桌上的白鸞尾聽著師徒二人的對話竟也有些異動,飛身而起懸在半空發(fā)出陣陣溫和的白光照亮了整個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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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移霜落微,煙雨波光寒,”這是座落于賀州北方慶寧書院的一位山長乘舟瀏覽太湖風(fēng)光后揮毫寫下的詩句,后來饒都府衙署斥資在湖心周圍修建了八座形制各不相同的八角重檐亭,并在每座重檐亭中豎碑刻文,其中有一座石碑正面鐫刻的正是這位書院山長的手跡。
卯時剛過,天霧蒙蒙的還沒有透亮余茶就已經(jīng)乘舟來到了湖心亭上,湖面隨著隨著返回的輕舟慢慢移動泛起一陣寒氣,已至春季,二月份的湖島上不時還能看到鹽漬一樣成片的白霜。余茶看著眼前石碑上鐫刻的十個行草碑文,突然有些明白那位慶寧書院山長游湖時看到的景致。
只是眼前這座石碑跟常見的治水牌或功德碑都不相似,西牛賀州的俗世王朝以碑為江湖鎮(zhèn)物,形制多以蟠螭為首赑(bì)屃(xì)為底,稱為“螭首龜趺”,坊間多俗稱為龜駝碑??捎嗖柩矍斑@座石碑卻是以鯤鵬為碑首紋飾,以吻犼做為坨座,正面碑文是那位書院山長的十個行草大字,背面卻是余茶從未見過的一種文字。
余茶靠著一手走馬觀碑的功夫自幼讀遍道藏三千,不說通曉經(jīng)義,一句治學(xué)甚廣還是稱得上的,賀州的各國官話文字他雖不會發(fā)音,但是大概的意思還是能夠讀通的,只是碑后文字與他所見各類文字皆不相同,反倒有些類似偏門密藏里提到的上古神族所使用的蟲鳥篆文。
霞光逐漸亮起,彌漫在湖面上的寒意也少了許多,余茶站在亭中正在思索碑文的內(nèi)容,湖上突然多了很多舟楫,余茶定神瞧去看到幾位熟悉的身影,不消片刻,曾在劍坊中見過的陳吳鉤一干人等都已經(jīng)各自下船登上了周圍的幾座湖心牙亭。
好巧不巧,前幾日跟余茶有過一段不怎么愉快交流的那位寧國小公主已經(jīng)躍下舟楫,余茶看著已經(jīng)朝著他立身牙亭走來的紫衣少女有些頭疼。
少女卻沒發(fā)現(xiàn)站在碑后的身影正是余茶,徑直越過周圍一干陌生面孔走上了眼前的重檐牙亭,只是今日身邊卻不見那位化神境老叟的身影。
少女同樣看了看前碑的文字,轉(zhuǎn)過身走向碑后,正在觀看碑文的余茶轉(zhuǎn)頭看向少女,兩人四目相對,空氣中好像彌漫起一顧火藥味。
幾日不見,她倒是少了很多前幾日那種倨傲的感覺,只是開口還是滿滿的嘲諷意味,仰頭撇了一眼余茶頭頂?shù)能饺赜^冷笑道:“窮山野修也看的懂碑文?”
余茶想著自己暫時無法接引靈氣,雖然今日不見那個鬼魅一樣的老太監(jiān),可如果就在這里動起手來少說也得吃些暗虧,轉(zhuǎn)過頭去看向碑文沒有理會她。
少女卻有些不依不撓的意思,盯著余茶的芙蓉觀問道:“你當(dāng)真不知道頭上這頂高觀代表著什么?”
余茶搖了搖頭道:“我前幾日已經(jīng)說的很清楚,發(fā)冠是家?guī)熕?,并無其他特殊意義。”
少女深深看了他一眼沒再糾纏這個話題,突然又追問道:“你那個道觀里的師傅可曾跟你講過這八座相連的湖心陣法?”
看她言語中帶著幾分好奇,眉間也已經(jīng)沒有了譏諷的感覺,余茶莫名有些警惕。
少女看著余茶滿臉戒備的模樣忽然覺得要是撇開他頭頂那只扎眼的芙蓉高冠的話,眼前這個野修倒也算是生鬢如刀裁眉如墨就,尤其是一雙秋波般的眸子煞是好看,頗有幾分仙家少年的姿儀。想起她自幼在宮中所接觸的不是司禮監(jiān)的老太監(jiān)便是玲瓏谷中的各位嬤嬤和師姐,不由得多多瞧了幾眼那張確實好看的臉龐。
余茶看著她莫名上下打量自己覺得有些怪異,再想起她那孤傲刁蠻的模樣就覺得準(zhǔn)沒憋啥好事,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我知道自己模樣生的周正,進了秘境仙子可莫要心軟手下留情”。
少女婉兒一笑沒有理會他的打趣,看著石碑自顧道:“湖心這八座重檐亭各是一坐小陣法,看似各不相連,開啟后便是一座籠罩整座太湖的玄天大陣,是陳國皇室和文廟書院聯(lián)手修建專門用以壓制意圖染指太湖秘境的修士?!?p> 余茶聽著紫衣少女好似自語,實則是放不下面子為自己解答的模樣有些莞爾,心下卻也不再對她抱有戒備和敵視。
湖島周圍不知何時彌漫起一陣大霧,八座重檐牙亭都被包裹在茫茫的白霧中間,余茶正在詫異,卻聽的紫衣少女聲有些飄忽的聲音響起:“歐野前輩開啟陣法了,你我秘境中相間可別指望我真會因為你這副皮囊而手下留情”。
周圍一片霧茫茫的白色,紫衣少女的聲音也越來越遠直至最終消失,余茶撓了撈頭,這寧國的小公主倒也沒有陳吳鉤所說那般刁蠻任性嘛。余茶正在心里打趣紫衣少女,懸掛在腰間的黑色腰牌突然亮起飄在午茶眼前,所有進入太湖的年輕修士耳旁皆響起歐野的聲音:“跟著玉牌一直走,眼前見到亮光便是已經(jīng)進入了秘境,守好自己手中的玉牌,要是碰到生死關(guān)頭舍不得到手的機緣導(dǎo)致玉牌被奪,小命可會真的留在這座秘境之中”。
歐野的聲音突兀消失,眼前只剩下了白茫茫的霧氣,剛才明明周圍還是翻著波光的湖面,走出去這么久也沒有聽到一點水花落響的聲音。余茶不由對仙門這些神秘莫測的手段由衷感嘆,凡塵中多有回首爛柯的傳說,想來也是此類陣法所致。
不知走了多久,余茶終于聽到了水流的聲音,白霧慢慢消失,余茶眼前出現(xiàn)了一片跟太湖完全沒有任合相似之處的風(fēng)景。
周圍全是翠綠的參天大樹,兩面陡峭的山崖遮蔽在一片翠綠中間,山崖兩段被一座月牙形狀的石孔橋連接在了一起,橋下正流淌著一股清澈的激流。
秀麗的燈光如同剛從畫卷中剝離出來,余茶此時正站在石孔橋上,原來剛才聽著遙遠的流水聲就在自己腳下,轉(zhuǎn)瞬間經(jīng)歷這樣匪夷所思的畫面,余茶當(dāng)真感覺有些奇妙,難怪那些誤入秘境的普通人出來后可以描述出各種奇異的場景。
余茶試著在橋上走了幾步,很真實的觸底感,并不是幻境虛妄,只是行走起來果然同背負石碑的感覺無二。
周圍的天地靈氣異常濃郁,連他這種沒有完成筑基的半吊子修士都能明顯感知到,余茶貪婪的呼吸了一口濃郁的靈氣,心訣開始運轉(zhuǎn),呼吸漸漸悠長起來,直至最后幾乎細不可聞。周圍的天地靈氣如同打開了閥門閘口一般瘋狂涌入余茶的身體,順著周天脈絡(luò)運轉(zhuǎn)一周后進入他體類那片死寂的荒原。
如同久旱的干涸土壤遭逢甘霖一般,余茶從未有過這樣通體舒泰的感覺,不由得咦了一身,抬手運轉(zhuǎn)吐納心法掐了個指訣,淡淡的靈氣在余茶指尖繚繞,只是保持不了幾息便又熄滅下去。
果然還是無法使用靈氣,只是不知周圍是個什么情況,暫且小心行事為妙,余茶心里默默盤算著,抬腳走下石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