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門
幸福的時光,總是短暫的。
往后的幾天,唐鋒白天去樟樹林練武。
樟樹林里以飛龍拳對付飄忽不定的樹葉,比坐在海船上打狙擊槍都要困難,但唐鋒拿著問題去向趙飛龍請教時,卻沒有得到答案。而且自從他殺虎之后,趙飛龍再沒教給他任何功夫。
用老頭子的話說,他所會的,都已經(jīng)全都教給唐鋒了。
以后的修煉之路,全靠唐鋒自己,畢竟,連趙飛龍本人,都沒達到夢寐以求的焚風(fēng)境。
幸好,唐鋒還有加速器。
日子一天天過去,唐家村又恢復(fù)到往日的平靜。
這天,唐鋒算計離趙飛龍的56歲生日剩下不到一個月,就跟趙婉兒商量,想大操大辦再辦一次全村流水席,讓全村人都來慶賀慶賀。但趙飛龍知道消息后,卻言辭拒絕了。
“我在江湖飄蕩半輩子,一無所成,到老了才享了十多年的福,這是上天給的福報。再大操大辦,反而耗盡了福報,說不定想死在床上都難哩?!?p> 唐鋒不愛聽這話:“呸呸呸,您老的福報才剛剛開始呢。有我和婉兒伺候您,給您養(yǎng)老送證,您能活到一百歲!”
趙飛龍邊抽旱煙,哈哈大笑。
趙婉兒聽到“我和婉兒伺候”一句,又聯(lián)想到了什么,笑了笑,就轉(zhuǎn)身出去燒水了。
唐鋒這才反應(yīng)過來,抱著腦袋在旁邊尷尬。
過了陣,唐鋒看趙飛龍今天性情不錯,就嘗試把埋在心里很久問題問出來。
“師父,我這些天修煉飛龍拳,總覺得有些問題。”
“有什么問題,但說無妨?!?p> 唐鋒鼓起勇氣:“我發(fā)現(xiàn)焚風(fēng)飛龍拳有些弱點?!?p> 說完,用心察言觀色,但出人意料,趙飛龍根本沒生氣。
“你接著說下去。”老頭子自顧自地抽煙。
“飛龍拳擅長偏門搶攻,正面強攻能力不住。徒弟以為,當敵人有弱點、有罩門時,飛龍拳可以趁虛而入,當敵人弱點不明、罩門不清,我方命在須臾,還要去找弱點,飛龍拳就失了先機?!?p> 唐鋒見師父在認真聽他分析,膽子更大了:
“所以當敵人是普通人時,飛龍拳好用。如果敵人不是人,甚至是未知的東西,就需要有東西來彌補飛龍拳的不足——如果看不出敵人的弱點,就硬砸出弱點,只要能把我的力量發(fā)揮到極致,就算敵人沒有弱點,硬砸橫撞,也能打出弱點!”
趙飛龍地點點頭。
唐鋒繼續(xù)說:“再者,飛龍拳的騰挪需要空間,一旦地方太小,習(xí)練者就別無選擇,只能以己之短擊敵之長,正面強攻,飛龍拳占劣勢?!?p> 趙飛龍把煙桿收起來,徐徐點頭:“說的不錯。年紀輕輕有這樣的思想深度,著實難得?!?p> 唐鋒:“幼稚之見,讓師父見笑了。”
“不,一點也不幼稚?!壁w飛龍道:“焚風(fēng)飛龍拳不適應(yīng)所有環(huán)境,這我很清楚。不瞞你說,讓你彌補飛龍拳不足的事,我想了很多天,但唐家村地方偏僻,方圓百里都沒有武術(shù)名家。我當年的老兄弟又生死不明,所以這事可就難啦?!?p> 師徒倆說著話,趙婉兒提來一桶熱水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趙婉兒剛剛十五歲,一桶熱水三四十斤,被她一只手搖搖晃晃提了進來。
她先給老爹打了盆水洗腳,送到面前,又拿走了唐鋒的洗腳盆,要給他洗腳。
“這可使不得!”唐鋒彈簧似的彈起來了:“你坐著,還是我給你打。”
趙婉兒動了下耳畔的秀發(fā),甜甜的少女臉蛋全是笑容:“鋒哥真會說笑,哪有大老爺們給女人端洗腳水的?”
唐鋒還是推測。趙婉兒根本不當回事:“女人伺候男人是應(yīng)該的,男人保護女人也是應(yīng)該的?!?p> 趙飛龍笑了笑,去中屋修理那張?zhí)其h的新床,把空間留給年輕人。
“要我說,咱們誰也別伺候誰,我到你家應(yīng)該學(xué)武,應(yīng)該幫你們干活才對?!?p> 婉兒試了試水溫,把唐鋒的腳擱在里面,又遞給他毛巾:“那可不成,俺娘說了,老爺們得吃得干。俺爹就是因為俺娘伺候的好,所以俺娘走后,媒婆張羅給他續(xù)弦,都被他拒了。還是念著俺娘的好呢?!?p> 唐鋒苦笑,他隨口問:“你今天燒水怎么用了這么許久,是不是家里柴不夠了?我明日去砍?!?p> 趙婉兒摸了下脖子,頓了頓,疑惑道:“不是柴不夠,我剛燒水時覺得有人在我后面吹氣,嚇得我把頭一壺水灑了,好不容易燒開了第二壺。”
唐鋒洗腳的手停下了。
屋子里,只有趙婉兒的盛水聲,還有趙飛龍釘床的聲音。
他感到了一絲不對
驀然回頭,半開的窗戶外,似乎有個模糊紅影飄過。
他擦了擦眼,又什么都沒有。
這天晚上,趙飛龍給唐鋒在中屋的床釘好了,唐鋒睡在上面,過了好半天才睡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唐鋒陡然打了個機靈,沒有任何原因爬了起來。
唐鋒身體很好,就算喝酒起夜,也從未曾有過這種詭異感。
他的床正好和窗戶相鄰,趴在窗戶邊,掀開木窗的一角,看了看外面。
天色深藍,仿佛在摻了水的劣質(zhì)墨水。
將亮未亮,此時大概黎明時分,窗外唐家村,淡淡的霧氣,像是灰蒙蒙的煙塵,繚繞不散。
“這不是起霧的季節(jié),為何有這么濃的大霧?
唐鋒不知所以,起床分別去其他兩屋看了看。
趙婉兒睡得很安穩(wěn),
但是,趙飛龍竟然不在炕上!
“昨晚師父比我睡得還早,村里夜里不出門,他去哪了?”
找不見師父,唐鋒覺得后背沁出了冷汗。
但是,就在此時,從窗戶縫里,一種刺骨的寒意隨霧氣飄了進來,耳畔竟響起詭異的聲音,像是某種硬質(zhì)布料相互摩擦,而且正向他接近!
唐鋒一驚,無意間再次從窗戶向外看去。
不知何時,家門外面,站了一個渾身鮮艷,遍體紅袍,像是新郎官裝扮的人。
他站在門前,一動不動。
就那么,堵在他家的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