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
越龍看著這滔天的異常大紅，亂蓬蓬的胡子茬刮在臉上癢癢的，他手搓揉著臉頰，嗅到了那種死亡的味道。
那活人在突如其來的死亡時，有沒有什么特別的味道呢？
活人表情最后定格在歡喜、憂愁、瞌睡、遐思或者是恐懼上，硝煙的氣味刺鼻透腦，能讓人立刻驚醒。但是爆炸的聲音卻更能夠驚天動地。
越龍沒有聽到爆炸的聲音，他只是看到眼前整整遍布東方的血紅。
這段堪稱藝術(shù)的畫面細節(jié)在他的腦海里已經(jīng)不可追尋了，更多的人記得的是爆炸發(fā)生后的畫面。
凄厲的尖叫聲從人群中炸開，驚恐的人群完全沒有方向的亂竄，如同爆炸的碎片一般向四周飛射出去的殘肢斷皮到處都是。
祭壇和祭殿已經(jīng)徹底垮塌，參與的熾熱波浪還沒有散盡，第二波爆炸就開啟了另一輪地獄的狂舞，伴隨著驚天動地的巨響，滾滾滾滾濃煙如同鋪天蓋地的沙塵暴一般，騰空而起，剩下的建筑物在第二波爆炸里徹底垮塌，碎裂的木頭和石塊如同流星雨般紛紛墜落，毫不留情地砸向了倉皇逃竄的人群。殷紅的血光四處飛濺，濺到了周圍石板地面和光鮮亮麗的殿堂上，仿佛盛開的紅薔薇，妖艷奪目。
爆炸，是最美的藝術(shù)。
太陽終于從海平面上掙扎了起來，天空不知是被太陽還是被爆炸的火光，或者是被死者的血肉染成了大紅色，將整個世界照耀的通透明亮，，霎時，便形成滾圓的火輪，高高升起，噴射出萬道金幅，給萬物罩上一層燦爛的霞輝。
在這樣美麗的朝霞中，越龍走向高樓夷為平地的祭壇和祭殿，跟隨他的人是在爆炸發(fā)生前從宮墻外涌進來的，他們都穿著某種大家都不曾見過的怪異鎧甲，配備的武器都是簡單的盾牌和柳葉長刀，人數(shù)不多，只有三百多人。
三百人，對越龍來說，已經(jīng)完全的足夠了。
“三百人，祭殿和祭壇上的差不多也是三百人吧。”越龍大跨步越走越急，他似乎在廢墟里尋覓什么，然而除了血肉和廢土渣什么都找不到：“三百人，七大貴族、內(nèi)外官僚、皇親國戚，還有朕的兒子、叔伯、子侄，全都死了……死的好啊……”
越龍仰天狂笑，他感到無比的快樂和幸福，從此之后，他在這片土地上推行的任何政令，將不會再受到任何的阻擋。
從此之后，這片古老的土地上，從十四河流域向南，就只剩下一個真正的王者，王者脫去了鐐銬，在太陽下狂舞，如慶賀，如瘋癲，如伶仃大醉。
越龍一腳踩空，屁股跌在碎石上。他恰好看到一個人——吳榮
這個太后，這個老太太，大腦已經(jīng)失去指揮自己行動的能力，木頭一般地站在那里不動，楞著兩只眼睛發(fā)癡地看著眼前的地獄場景。
嘴里還不斷的重復(fù)三個字：
“都死了，都死了……”
越龍這才想起來，這種禪讓大典，按照越族的禮制，女性是不得參與的，這就導(dǎo)致他的母親能幸免于難。
“是啊，就是你這個老棒子，自稱是我母親，卻只想從我這里得到更多屬于你，屬于你弟弟的利益，你們都把我當(dāng)成了取之不竭的寶藏，從小時候開始，你就說你作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好，正因為為了我好，所以你可以殺死我娶得妻子，你不滿意的兒媳?！痹烬堅诎d狂中，把“朕”字換成了我，這無意中的轉(zhuǎn)換讓他清清楚楚的想起了從童年到登基前的幾十年時光，他全都生活在面前這個丑陋者的陰影之下。
“你用愛的名義奪走了我想要的一切，你用母后的名義奪走了我的衛(wèi)戍軍，你奪走了指揮權(quán)，又擔(dān)心里面有我安排的人，干脆把他們支到落鷹城殺了他們。我知道，但是我沒阻止，因為這正是我想要的！”
越龍圍繞著坐在地上干哭的婦人轉(zhuǎn)了個圈：“你要的是什么？在我小的時候，你要的是控制欲，讓我在你的支配下去做所有的事，你讓我娶挖泥巴，我就要去挖泥巴，你讓我去讀書，我就要去讀書，你讓我打死一只我喜歡的貓，我就要這么做。等我當(dāng)了王，當(dāng)了皇帝，你就會支配我去做所有你讓我做的事，不然就是不孝。”
“你知不知道，我從我十八歲那年，我真正愛的女人被你驅(qū)逐出王宮餓死街頭后就無比盼望，我無比盼望?。∥易鰤舳枷?，我吃飯都想，我拉屎都想！我想的瘋了，我想的哭了，就是為了盼望今天這天！”他在身上解下腰帶，卻發(fā)現(xiàn)是綢子而不是牛皮做的。他四處張望，從跟隨他來的其中一個士兵腰上解下鐵腰帶，用盡渾身的力氣，抽在了吳榮的腦袋上。
血，立刻就出來了。
“你以為我恨你那些嗎？不，我要是為了滿足自己的仇恨而做今天的事，我就不是一個合格的君主！”越龍說著，刷刷又是兩鞭子。
“所以我才要殺了那么多人，殺了我的親生兒子，是嗎？不是的，在他們覬覦的王位試圖害我之時，人倫就成為了笑話！”越龍的語氣已經(jīng)不再激烈，神態(tài)也不再癲狂，他在最短的時間里恢復(fù)了帝王該有的冷靜，但是手里的鐵腰帶，卻抽的更加狠了。
“越王族權(quán)力太分散，平均十年就有一次大的內(nèi)亂，要讓越族活下去，就必須死一大群人，包括我的至親，親情？親情是什么？能換來國庫嗎，能換來軍隊嗎，如果能，它就是有用的，如果不能，就是渣子、廢物！”他最后一次用力的一砸，鐵絲連接的腰帶斷為兩截。
他頭也不回的往通天殿走，三百個士兵如臂驅(qū)使，用整齊的步伐跟在他后面。
“把它回她的殿落，囚禁終生，必須讓她活著，活不到一百歲我殺了御醫(yī)?！?p> 走到通天殿前，越龍用極為沉穩(wěn)溫和的語氣吩咐：“雷米三個月前被我降職為西南四城巡查，他手里帶著藤甲軍一千人，傳令雷米官復(fù)原職，就任宰相、大將軍、河谷候、河谷城總督、河谷城防務(wù)總指揮。越國所有的大小事務(wù)，全都由雷米決斷處置。”
“詔令陽城邊軍統(tǒng)帥馬爾其率軍衛(wèi)戍，馬爾其是努力出身，朕最相信奴隸?！?p> “把祭壇打掃干凈，種上花花草草，朕喜歡花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