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搞事情
無名村信仰狗菩薩,一如當(dāng)年某個時間段里,人們對紅色flag的信仰。
但二者卻有著本質(zhì)區(qū)別。
狗菩薩不過是愚昧的人們在混沌中尋到的一種寄托,是在意識上建立起來的并不存在的信仰。
而那面紅色的旗幟,卻是實(shí)打?qū)嵉卮嬖冢嬲慕o人和平美好的生活!
張旭站在村子中央,面對著巨大的狗菩薩石像,似在沉思,又像是在質(zhì)問。
“人們奉你為菩薩,為何你還要讓這些人生活地如此痛苦?
你明明擁有功德之力,那就意味著你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人們的供奉,可你又做了什么?
偶爾露個面救個人,就算抵了這些功德之力了?”
張旭低聲呢喃,若這石像背后,真有某種“靈”在,那么必然能夠聽到他的話。
石像高傲地矗立在村子中央,碩大的狗頭仰向天空,似崖邊吼月惡狼,仰天長嘯。
咔嚓!
這是一聲清晰的碎裂聲傳進(jìn)了張旭的耳朵里。
順著聲音看去,只見狗菩薩石像上,大腦袋與身軀的連接處……也就是脖子中央下的位置,出現(xiàn)了一道裂痕。
“羞愧了?”張旭瞇起眼睛。
卻不成想,這裂痕在停頓剎那后,迅速向兩邊延長,沿著圓弧脖頸,延伸向了背側(cè)。
直到,一圈整齊的裂痕包裹了石像的脖頸,碎裂聲才徹底消失。
張旭心中預(yù)警,腳尖輕點(diǎn)地面,躍起迅速向后退去。
轟?。?!
巨大的石制狗頭如古代囚犯被斬下的腦袋,從高處掉到地面,揚(yáng)起一陣塵土,同時碎裂。
張旭有一種被碰瓷的感覺。
他想溜走,目光往四周掃了一圈后,見幾個村民扛著鋤頭有說有笑的從胡同里拐了出來。
當(dāng)幾名村民看到張旭,又看到碎裂的狗菩薩腦袋時,神色瞬間凝固,手一抖,工具皆掉落在地。
“你們聽我解釋……”
張旭的語言顯得蒼白無力。
“他……他毀了……毀了狗菩薩的尊像?。?!”
“來人啊,抓壞人?。。。?!”
“有人毀了菩薩!??!”
幾名村民齊聲高喊,令張旭感覺像是進(jìn)入了第一天開學(xué)的幼兒園小班。
太吵了?。。?p> 這種情況下,任何解釋都會顯得蒼白無力,更像是在辯解。
幾名村民反應(yīng)過來后,立馬蹲下身子拿起農(nóng)具,高舉著殺向了張旭。
在他們眼里,狗菩薩是天,有人敢捅天,那他們必殺之!
“這是第幾次被碰瓷來著?算了,數(shù)不清了,老子跑還不行嗎!”
張旭轉(zhuǎn)身邁腿,突然又覺得不妥,轉(zhuǎn)身輕松揍暈幾個村民后,這才逃走。
很快,他聽到了家家戶戶開門聲,男女老少舉著各種能用來當(dāng)做工具的東西沖了出來,包圍向了村子中央的廣場。
大有全民皆兵的既視感!
張旭跑到一半,發(fā)現(xiàn)前面后面的房子里都有人跑了出來,手舉各種農(nóng)具。
這種情況下,他要是還往反方向跑,那就顯得有點(diǎn)兒問題了。
于是,他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大喊道:
“快,沖??!鬼子就在廣場,殺了他們!沖呀?。?!”
“辛苦客人了?。?!”
有人認(rèn)出了張旭,見張九日如此憤慨、感同身受,心中不免感動。
張旭則擺擺手,“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
他像……他就是個大混子,混在人群當(dāng)中舉著特立獨(dú)行的武器沖向廣場。
村民們一窩蜂涌到廣場一看,只有幾個自己人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狗菩薩的腦袋掉在地上碎裂成了無數(shù)塊。
虔誠的村民們害怕狗菩薩發(fā)怒,第一時間扔掉手中的器具跪拜……
張旭依然堅挺,顯得格格不入。
所幸村民的高度虔誠令他們低著頭,不敢抬起分毫,也就無人發(fā)現(xiàn)張旭還在站著。
幾分鐘后,跪拜完成,有人作勢要直起腰板。
張旭見狀,做出一副自己剛爬起來的樣子,迅速往膝蓋上抹了些泥土。
“這鬼子太可惡了!各位叔伯嬸嬸兄弟姐妹們,我們一定要齊心協(xié)力,把鬼子揪出來……咦?我為什么會說是鬼子毀了狗菩薩?鬼子是什么?算了,不重要……”
一名年輕小伙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年輕人的熱血讓他想要為狗菩薩復(fù)仇,甚至想要統(tǒng)領(lǐng)大局。
“可是,這個鬼子是個什么東西?”一名老人皺著眉頭,“在這里生活了這么久,我也沒聽說過這個名字啊!”
“會不會是……鬼?”
“有可能……”
人群中,心虛的張旭抬頭看天,甚至想吹吹口哨掩飾尷尬。
他現(xiàn)在擔(dān)心的是,那幾個恰巧路過的村民醒過來的話,定然會第一時間指證,屆時的他是無論如何也逃不過的。
作為紅旗下長大的好少年,又不能隨便動手殺人,這讓他很為難。
“讓一讓,讓一讓!村長來了,都讓一讓!”
人群外圍傳來熱心村民的聲音,意圖為村長開路。
村長的地位不言而喻,聽聞村長到來,眾人迅速為其讓路,哪怕人擠著人,劉家漢子蹭到了李家媳婦,王家姑娘蹭到了姓徐的光棍……
沒人會在這個時候多說什么,哪怕自家婆娘被“占了便宜”,記仇的倒是事后會敲悶棍。
村長走過人群讓出來的路,來到狗菩薩破損的石像前,驚恐地望著倒塌的狗頭,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用力磕頭。
“狗菩薩勿要怪罪,狗菩薩勿要怪罪?。。?!”
眾人再次跪地,重復(fù)村長的話。
“現(xiàn)在最重要的,不是找到毀壞狗菩薩尊像的人,而是要先修葺狗菩薩的尊像!
金工在不在?金工?金工?”
“金工,村長喊你呢!”
“來……來了!”
一名身材魁梧的漢子從人群中擠了出來,即便是寒冷的冬天,他身上也只穿著一件單薄的衣服,勒出了他厚實(shí)的肌肉。
他叫金山,從小具有雕刻天賦,成了村子唯一的雕刻師。
誰家有事兒了,死了人要刻碑或是雕刻牌位,都是由他來做,事后換來一斤粗面。
起初人們管他叫“金工匠”,后來慢慢就成了“金工”,也算是一種偷懶的表現(xiàn)。
金工來到村長面前,身材比村長大了近三倍,卻在這小老頭面前微微弓腰,眼神四處亂瞟,就是不敢定格在村長身上。
“金工啊,村里會雕刻手藝的,就你一個了,三天,給你三天的時間,修復(fù)或是重新雕刻狗菩薩的尊像。
你需要什么,隨便說,所有人都會全力支持你!
大家都聽著,從現(xiàn)在開始,三天內(nèi),金工需要什么,所有人必須全力支持,不得有怨言!”
“是!”眾人回應(yīng)聲震天。
“金工,你聽到了吧?”村長看向金工。
“聽……聽到了……”
金工眼神依然飄忽不定,上下嘴皮子直打架,像是要說什么卻又不敢說。
突然,他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一咬牙,握緊拳頭,道:
“俺想要個婆娘暖炕!”
聲音洪亮,傳遍了所有人的耳朵。
然而喊完之后,金山又害羞地低下了頭。
村長神色一僵,眾村民神色也是一變,面面相覷。
“他們好像不想給這大個子找婆娘啊……”張旭察覺出四周氣氛有那么一絲絲的微妙。
他從除了金山以外的全體村民身上,感受到了無限的抗拒……
就連剛才豪言壯志的村長,也面露糾結(jié),像是便秘的老人坐在不合人體結(jié)構(gòu)的馬桶上,眉頭幾乎擰在了一起。
突然,村長眼前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
他的目光如探照燈般在人群中搜索著目標(biāo)。
不知道為什么,張旭心里有一種不詳?shù)念A(yù)感,一種很不好的直覺。
當(dāng)村長目光定格在自己身上并露出慈祥和善的笑容時,張旭只覺得菊花一緊……這村長,好像要搞事情??!
村長的笑容,愈發(fā)旺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