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火車,桑柏發(fā)現(xiàn)自家的兩個小舅子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躺在自己的臥鋪上四五個鐘頭都是一言不發(fā)。
桑柏知道是因為什么,都不用猜,這兩人肯定和郭長友說了想留下來打工的事情,瞅這兩人的模樣,自然是被人家給拒絕了。
對于郭長友的做法,桑柏是十分贊同的,同時不由對郭長友的評價又往上走了一點。
因為國內情況都是人情為上,很多人一有錢了,公司辦的好了,立刻七八姑八大姨圍了上來,是凡是個活物都想安排進來拿錢。
往往這些走后門進來的人還不好好工作,直接帶壞了公司的風氣。
想想看,一個什么都不干的人或者整天磨洋工的人,還能和自己拿一樣的工資,換誰誰的心里能沒個想法?
這樣一來,原本本份干活的人不得找點空就偷點懶,沒有空閑?那就創(chuàng)造空閑啊。
長久下去誰還會好好工作。
桑柏的經驗可是血淋淋的,以前和人搞過一個快餐門店,收銀是人家女朋友,買菜是人家堂哥,好家伙,整個小店一共五人,四人都是人家的親友,最后快餐門店開了不到仨月,黃的那叫一個徹底,連鋼崩都沒有給桑柏留下來啊。
就這樣,人家打工的每月都有工資,倆老板屁工資沒有白干仨月,還貼了兩三萬進去。
從這以后,桑柏便知道不能和朋友合伙做生意,做生意也不要放親友過來攪和。
“姐夫!”
就在桑柏正想著這些事情的時候,夏衛(wèi)國從上鋪伸出了腦袋。
見桑柏抬起頭來望向自己,夏衛(wèi)國問道:“姐夫,你說郭哥是不是覺得我們倆啥事也干不成?”
“無論你們能不能干成事,他都不會答應你們去干活,要是答應了我到要小看他了”桑柏說到這,看了一眼自己的兩個小舅子。
見他們好奇,于是說道:“他對你們不錯,你以為是和你們投緣?那是我對人家有價值,說的明白一點就是你們倆跟人家混成一團,是因為我能給他帶來利益,你們明白么?”
兩小舅子總算還不太笨,很快明白了桑柏話中的意思,人家郭長友和他們打成一片,并不是說他們倆就有能力與人家郭長友平起平坐了。
人家郭長友和他們說這事讓桑柏和他談。
這意思很明確:你倆想來公司跟我談不合適,不夠格,能和我談的就是你姐夫桑柏,想進來讓你姐夫和我說吧。
桑柏沒有點的重了,是怕自家兩個身為小鎮(zhèn)青年的小舅子自尊心受挫。
但現(xiàn)實就是如此,你沒有能力,憑什么跟人家平起平坐?你口袋比臉還干凈,人家身價上百萬的人憑什么在你的身上浪費時間。
“可是我們想出來看看,因為到了港市我們才知道,咱們生活的小鎮(zhèn)子有多小……”夏衛(wèi)軍說道。
夏衛(wèi)國不如弟弟聰明,只得在旁邊點頭。
桑柏道:“做生意不急,你們想做生意,隨時可以,但是你們想鍛煉自己,其實不用去琛市,也不用去港市,只需要把自己手頭的工作做好就成了。你們真心想讓我支持你們,也好辦”。
“怎么辦,姐夫,您說什么我們都答應”夏衛(wèi)軍說道。
“你們倆不是把廠長給打了么,帶上禮物到人家登門道歉去”桑柏笑瞇瞇的說道。
夏衛(wèi)國立刻道:“我不干,錯的又不是我!”
“就你這樣還做生意?人家擺一瓶酒在面前,告訴你扭著秧歌把這瓶酒干了就簽合同,你們干還不干?”
桑柏說道:“舍不下臉面,你還做的哪門子生意?而且好像現(xiàn)在你們就有臉面了?打個人,把自己父母求爺爺告奶奶陪著笑求來的工作丟了,這就是你們的臉面?什么時候你們伸張了正義,還能讓別人蹬門道歉,這才叫臉面!”
說到這,桑柏看了一下自家的兩個小舅子,又說道:“臉比兜還干凈的東西,還要臉面?我跟你們說,男人在外面跪著賺錢不丟臉,能養(yǎng)活一家老小,供老婆孩子衣依無憂那才是臉面,那才叫爺們,你們倆這樣就叫要臉啦?真有意思!”
說完,桑柏直接往自己的鋪上一躺,雙手抱在腦后閉目養(yǎng)神起來。
好一會兒,夏衛(wèi)國的聲音響了起來:“姐夫?”
“有話說”桑柏道。
夏衛(wèi)國道:“不就是道歉么,我們去還不成?”
桑柏道:“怎么做那是你們的事情,只要你們倆能把這工作拿回來,姐夫給你們安排個生意做,拿不回來,繼續(xù)跟我在家老實的干活,正好馬上桃子要摘了,我需求有人干苦力”。
說完,不待兩家伙回答,桑柏便側過身子睡覺。
對于兩個小舅子的英雄救美,桑柏是贊成并且鼓勵的,但是什么事都靠著拳頭解決,那肯定不是做生意,那是黑社團。
多少年后有部電視劇里不是說么:江湖不是打打殺殺,江湖是人情世故。
桑柏就是想通過這事磨磨兩個小舅子的性子,并不是桑柏小氣,舍不得給兩個小舅子花錢指路。桑柏不是那樣的人,二十多年都是孤身一人,也沒什么親人,媳婦的弟弟在桑柏看來和自己弟弟也差不多。錢賺了不就是花的么,沒什么舍不得的。
而是現(xiàn)在這兩人的性子還有閱歷跟本不能成事,你一下子把他們捧高了,那不是對他們好,而是害了他們。
一個人擁有他不能匹配的財富那是禍不是福。這世界誘惑太多了,壞人也太多了。
一路上仨人說的話屈指可數(shù),順利的坐了兩天的火車到了省會鄴城,休息了一晚之后,坐了早上第一班汽車,在下午一點不到,仨人平安回到了小縣城。
當桑柏站在了小縣城的土地上,突然有一種安心的感覺,似乎像是久在外的游子回到闊別已久故鄉(xiāng)似的。
和兩個要逃離小縣城的小舅子不同,生長在都市的桑柏就喜歡小縣城這味兒。
“我去通知我姐!”
夏衛(wèi)國這邊話還沒說,那邊就有人嚷嚷開了。
“衛(wèi)國,你們從港市回來啦?”
頓時,港市兩個字就像是一塊石頭扔進了潭子里,驚起了一片魚蝦。一分鐘不到,夏衛(wèi)國夏衛(wèi)軍兩人就被一幫老太太小媳婦給圍了起來,大家嚷嚷著要看他們從港市帶來了什么好東西。
只有桑柏躲在了個角落,笑呵呵的望著眼前的一切。
過了大約五分鐘,桑柏發(fā)現(xiàn)夏雁秋還有她那幾個售票員同事過來了,于是抬手示意了一下。
馬小艷幾個自然是去看港市帶來的時髦的東西,夏雁秋則是走到了桑柏的旁邊,看到桑柏的衣服皺了,伸手給拉了拉,平展了一下。
“回來了,路上挺累的吧”夏雁秋一邊幫丈夫整理著衣服,一邊問道。
桑柏打趣道:“不累,來回都是臥鋪,沾了郭長友這個外商的光。等下次有時間也帶你去玩玩,沒有你港市都不好玩了”。
“你這人!”夏雁秋被桑柏說的臉一紅,輕輕的用手在桑柏的腰間肉上虛捏了一下。
“他們倆還聽話么?”
夏雁秋望了一下自己的倆弟弟道。
“聽話,他們都十八了,不聽話能不聽話到哪去?不過這次他們想在琛市打工,被郭長友給拒絕了”桑柏道。
夏雁秋道:“拒絕了好,他們也沒有離開過家,更沒有吃過苦,到了那邊指不定給人添亂,有你這層關系人家也不好說,到時候反而會影響到你……”。
桑柏聽夏雁秋這么一說,心中不由嘆道:這樣的媳婦哪里找去,里里外外都替自己著想,并沒有因為她弟弟就不顧丈夫的感受與實際情況。
“其實磨一下兩人的性子,要是真適合做生意,咱們也支撐,就算是不適合做生意,咱們留在身邊看顧著一些,踏實的干個超市也能衣食無憂”。
“什么是超市?”夏雁秋好奇的說道。
“就是商店”桑柏隨口解釋道。
“哦!”
夏雁秋沒有明白,憑什么商店在丈夫的嘴中就這么容易做。
“給馬小艷她們每人帶了一件蝙蝠衫,你拿給她們去”桑柏說道。
夏雁秋看了一眼桑柏:“你還知道她們穿多大碼?”
“我知道個鬼,那玩意兒從一米五到一米八都一個尺寸,高點就緊些,矮點就寬松些”桑柏笑著解釋說道。
夏雁秋聞言笑道:“心虛什么,看上了哪個就直說”。
“喲,小半月沒見覺悟高了啊,都會給我張羅著納妾了”桑柏笑道。
“沒個正形!”
“去把東西分了吧,快點回去,看著像在動物園當動物似的,被人看個沒完了”桑柏說道。
夏雁秋聽了捂著嘴樂著過去了。
把幾件蝙蝠衫一分,人群的注意力立刻分散了,這下夏衛(wèi)國和夏衛(wèi)軍才和姐姐把行李給拖了出來。
找同事借了兩輛自行車,四人三輛車子連著行李一起回到了紡織廠的小院。
回到了家,忙活的就是夏雁秋母女了,兩個小舅子因為桑柏的要求,回家就窩在房間愁眉苦臉,只有桑柏陪著老丈人夏士杰在客廳下棋。
為什么現(xiàn)在客廳能下棋了,那是因為夏家的大彩電擺到樓后去了。
拉了根電線,電視從早上十點推出去,一直到晚上十點才能推回來,整個就把樓后一塊地劃成了露天電影院,每天都是一圈人,里三層外三層的,看個電視都要占座,要不然晚上八點來,你得猴在院中的樹上才能望到電視屏幕。
“港市怎么樣?”夏士杰也想知道港市到底如何。
桑柏道:“那您問錯了人,他們倆玩的多一些,我就在酒店幾乎沒有離開”。
“你是干事業(yè)的人”夏士杰頓了一下說道:“不像那兩人,沒一個省心的東西!”
一想起倆兒子丟了工作,夏士杰就忍不住生氣,不是說倆孩子幫人不對,而是做事前你不要動腦子啊,直接硬著來,那不是莽夫么。
夏士杰可不知道,自家女婿也不是啥好人,這次去港市就是坑蒙拐騙的,也就是利用時間差沒人告他,要是有人告,就他的罪行拖出去槍斃到死都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