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圖畫的倒是奇特，是肥前國地圖？”青方正盛盯著地圖看了一會兒，問道。
“是。”
“所以你這是準備進攻平戶？”
“并非如此，只是稍作推演，游戲一場，您就當是小子的一點興趣吧?！泵罘ㄍ璐?。他總不能告訴他爹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藤原道長托夢告訴他八月份松浦興信急死吧？
“游戲嗎……”青方正盛沉吟道：“拼上性命的戰(zhàn)事，也不過是游戲一場嗎……”
“正因為戰(zhàn)事并非兒戲，才要在它到來之前做好萬全準備?！泵罘ㄍ枰膊恢浪@是想哪去了，“五島東西（實際上更偏向南北）縱橫二十五里（九十多公里），北臨平戶，東臨大村，父上不會認為此地真是世外桃源吧?！?p> 按照歷史上，松浦黨這群人因為誰來投誰，站隊一流，倒是基本都沒有什么打生打死的情況，安安穩(wěn)穩(wěn)地混到了德川幕府，就連地盤都沒怎么動，可以算得上整個戰(zhàn)國為數(shù)不多沒怎么干架的地方，但現(xiàn)在宇久家已經(jīng)作了古，很難說事情還會不會如此發(fā)展，妙法丸一直是秉承有的選總比沒得選強的人。
“可你為何要糾結于平戶松浦殿呢？”青方正盛問。
“畢竟之前宇久家一事……”
“說實話。”青方正盛不耐煩地打斷。
“……為了平戶港?！泵罘ㄍ栉⒉豢刹榈貒K了一聲。
“我猜也是，平戶松浦殿的位置想也知道不會是為了農(nóng)地?！?p> “他那不算港口也是好歹五千貫往上的土地，不算少了?！?p> “哼，福江島開發(fā)下去不比他那差。”
這青方正盛倒是沒說錯，平戶松浦家的土地雖然不算少，但能夠耕種的基本都是各種山間河谷的條狀土地，這就有一個問題，管理起來極其麻煩，十幾戶的小聚落滿地都是。這一點來說，反而相神松浦家的土地更集中一些，集中在相浦川流域，和后世的佐世保一地，不過目前佐世保由于水土問題并未發(fā)展起來，只是個漁村。
“更何況松浦家總歸還是松浦黨之惣領。”
這也是個大問題，上一個在五島搞下克上的叫玉之浦，后來怎么樣大伙都懂，要是真把平戶松浦家干了，那后面蜂擁而起的其余松浦黨各家可有的玩兒了。
“平戶松浦家可是有大內(nèi)家撐腰?！?p> “……”這是妙法丸最頭疼的事情之一，大內(nèi)家在北肥前是什么水平呢？除了已經(jīng)三番五次被錘斷氣的小強少弍家是血海深仇以外，只要大內(nèi)義隆振臂一揮，北肥前所有的大小國人都不介意組團來跟自己干一架。
他爹能想得到的妙法丸自然不可能想不到，問題是連登陸九州島都做不到的話還爭個錘子天下？沒有五島—平戶—唐津三點的海上貿(mào)易，光靠北肥前這除了山啥也沒有的破地，用頭跟輕松就能拉起幾千人有馬家和少弍家掰手腕？
“妙法丸，你究竟想要讓本家走到什么地步？”青方正盛終于問出了這個疑問。
“……在肥前有所成就?！?p> “既然如此，以后你就不必再插手方略了！”青方正盛忽然生起氣來，猛地拍著地板。
妙法丸嘆了口氣，他爹又犯這個上頭的老毛病了，這是來真的，不是自己隨意糊弄兩句就算完：“本家體量有限，地緣奇差，若有神佛相助，乘勢而起，一統(tǒng)九州吧?！?p> 青方正盛似乎心中有所準備，也不顯得有多驚訝，但一言不發(fā)，似乎在等妙法丸繼續(xù)說。
妙法丸猜不到他爹想聽什么，只好硬著頭皮說：“其實也不需要連綿不絕的戰(zhàn)事，所謂天時地利人和，治國的方略無非士農(nóng)工商，治國有力，軍勢自然精強。九州之精粹，無非北九州三國和豐前豐后兩國之商路，筑前筑后肥后三國之平原。至于南方薩摩、日向、大隅三國，縱隼人驍勇善戰(zhàn)，國貧則民弱，不可戰(zhàn)。”
看他爹還是不說話，妙法丸只能繼續(xù)扯犢子，他是不想說的太詳細，不然他只會紙上談兵的問題肯定會暴露出來：“至于肥前一國，南方有馬勢大，力無法敵?！彼刹挥X得自己能跟織田信長或者毛利元就一樣爆殺，人家那是仇家打上門了硬著頭皮也得上，成功了的后世留名，沒成功的不知凡幾，都爛在歷史的泥堆里頭了。妙法丸不想把自己的身家性命賭在風險極高的軍事投機行動里，他這打爛仗的水平誰陰誰真說不準。
“向北有松浦黨惣領，上下松浦家。繼續(xù)向南借由天草諸島轉戰(zhàn)肥后……原諒小子悲觀，先不說遠渡重洋，眼下大友家正著手攻略肥后國，若是產(chǎn)生沖突，本家定無勝機?！?p> 青方正盛所想的是——何不偏安一隅呢？像五島這種地方，不管誰打來了，低個頭就完事了也沒人能把自己怎么樣，盡發(fā)三萬大軍來打自己個小破島？那人肯定腦子燒壞了。但自己兒子一統(tǒng)九州的野心著實誘人，而且眼下也很難說他就沒有這個可能性，這讓青方正盛很是糾結。更莫說自己早晚有一天要作古的，眼下自己就這一個兒子繼承家業(yè)，真弄得父子不和圖個啥呢，自己現(xiàn)在再怎么壓制，到時候該來的還會來。
有話說得好，遇到困難怎么辦？不辦了，蒙起頭來睡大覺。青方正盛決定走一步算一步。
妙法丸也想不出話來說服他老爹，告訴他八月份松浦興信急死，咱準備準備搶人家家業(yè)去？那肯定不可能的，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一夜促膝長談也算是父子相互交了底，知道他爹沒有想搞他這個做兒子的意思以后，妙法丸倒是能放心地繼續(xù)以他爹的名義繼續(xù)到處亂跑，不用跟現(xiàn)在應該還在提心吊膽過日子，準備放逐親爹的晴信同學一樣。
占城稻的種植情況據(jù)地頭們反應說還是很不錯的，這玩意兒算是比較潑辣的作物，以農(nóng)民們的水平還不至于種不好。
于是妙法丸又開始鼓搗二期作的事情，福江島的氣候水稻種兩季完全不是問題，火山灰土稍微有點酸性其實不是很適合種水稻，但是這年歲沒得選，要么種水稻，要么種麥子，要么餓死，其中種小麥跟餓死也不差多少，除非真的沒有水用或是氣溫不好，不然能種水稻的地方絕對是不會種麥子的，頂多二毛作，稻子收了再種一茬小麥。
二期作很吃土地肥力，所以之前的公廁就派上用場了，堆肥、育苗通通學起來！
但是妙法丸算是個四體尚勤五谷不分的臭老九，堆肥技術還算了解的通透，但育苗那就只能口花花，好在各村地頭多少有點文化，光靠妙法丸紙上談兵的也能勉強搞明白領主大爺?shù)囊馑?。不過“多種一季水稻”這件事情本身就足夠有吸引力，從名主大爺?shù)降璧璧柁r(nóng)都像聞見肉味的狗一樣往上湊。
為了能盡快推廣二期作生產(chǎn)，青方家強制性地下令除去留作育種的部分以外，上交全部的占城稻收成，當然對應的也減免了晚稻的繳納數(shù)量，再像之前一樣讓各村派人來“認購”稻種，總體來說青方家小虧一筆，但投資領內(nèi)，不至于摳唆這一點小錢。當然按妙法丸的尿性，各村按戶登記肯定是少不了的，名主手底下算的明白數(shù)的不一定有多少，對種地門清的可是一抓一大把，想種兩茬地？老老實實把實田數(shù)量報上來吧。
當然對應的政令也如雪花般一張又一張不停地下發(fā)到田間地頭——比如至少有兩個兒子的軍役眾才能申請新的稻種，青方家保證不抽取繼承家業(yè)的大兒子參軍奉公。嚴禁農(nóng)民拋棄田地，土地買賣需要上報青方家等等。
總之就是用實際的恩惠來換取對自家土地的掌控力，至于“不輸不入”的寺社，五島這地方偏遠得就連寺社勢力都懶得摻和，那小寺小社的一點寄進地好辦得很，談了兩次話也就達成共識交了出來——自然是沒給禿驢神棍們虧待，每年進獻金少不了，但是“法度”是實行下去了，明面上也算是取締了他們“不輸不入”的特權，以后想在新地盤里推行也算有個榜樣不是。
此外青方家還自己張羅著開了米屋，主營業(yè)務只有一項——永樂錢跟大米兌換。村頭需要納錢的情況一時沒法改善，這就意味著農(nóng)民需要通過賣東西給商人來換銅錢納稅，青方家此舉就是在這個環(huán)節(jié)跟商人們搶生意，順道控制一下奸商們帶來的亂象——要知道豐米區(qū)收購大米運到戰(zhàn)區(qū)或是貧米區(qū)去賣是多數(shù)豪商們最核心的經(jīng)營項目，利潤相當可觀，就算有市場調(diào)控，三四百文一石收來的米賣到七八百文甚至一貫多都是有可能的。福江島要是真的能按照妙法丸的預計進行二期作，毫無疑問會一躍成為豐米區(qū)，年貢不調(diào)整的話會虧不少錢給奸商，但現(xiàn)行的年貢賬實行了還沒兩年，這么快就調(diào)整不太合適，只能先弄個中間辦法湊活湊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