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正經(jīng)的嬉野,但也不是那么簡單的情況,鹽田川向上一點是可以稱為“久間眾”的幾家豪族的地盤,由永田氏、久間氏、辻氏、志田氏一起把持圍繞著筿山的河谷地段。繞過這一部分之后則是吉田川匯入鹽田川的Y字河谷,吉田川方向是吉田氏的領(lǐng)地,鹽田川上游方向才真正地進入嬉野氏的領(lǐng)地。
“……茶莊則在鹽田川和吉田川都有分布,不過以在下的角度來看,還是吉田那邊更多。”
“嬉野居然有茶莊?!”青方隆雅驚了,之前還想過種茶的事情,這倒好了,這里有現(xiàn)成的。
“據(jù)說在和銅代就已經(jīng)有種植了,大人平日飲茶不飲嬉野茶?”這回反而是入清顯得很驚訝,他還以為肥前喝的都是嬉野產(chǎn)的茶呢。
“……本家還是喜好上國來的炒茶,不過嬉野的茶本家也很感興趣,就先去吉田看上一看吧?!?p> “八天神社也在吉田旁邊的唐泉山上,此地是有名的靈山?!毙轮嶙h道,“趁這個機會去參拜一下如何?”
“八天神社……?”青方隆雅還有點疑惑怎么會突然提起這么個地方,一抬頭看見新助的眼神暗示,大概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好啊,就去參拜一下吧?!?p> 八天神社祭拜的是八天狗,這神社就坐落在嬉野與鹿島之間的唐泉山上,據(jù)說是對山伏來說非常重要的修行靈山。由于神佛習(xí)合的緣故,也很難說清這社里的人都是什么成分。至少從青方隆雅看來,比起神社,這里更像是個山伏廟,唯一像神社的東西就只有山路上的石制鳥居,連個赤漆都沒有。
果不其然,這位入清就是這神社出身的山伏,一進門挨個兒打招呼熟絡(luò)得很。借著這次參拜的機會,青方隆雅也進獻了些許錢財,又同神官(雖然也是個山和尚)談了一會兒文化,算是正式與這群可以被稱為“八天狗眾”的情報販子建立了關(guān)系。令人意外地,這群人表現(xiàn)出了比起吉田氏或是嬉野氏,反而對青方家更感興趣的態(tài)度——說不定是那五吊錢管了用處?
八天神社所在的這山也不是那么好爬的,當(dāng)日再下山恐怕不好找地方落腳,于是干脆在神社里過一夜。到了晚膳的時候,青方隆雅才在神官的暗示下理解到了一些緣由——正是跟那外頭的茶莊有關(guān)系。
這話又要往前倒蹬一些年頭了。眾所周知,這年頭要是出產(chǎn)些“名物”就代表一件事,那錢是嘩嘩滴來。而這山下的茶莊,有很多一開始都是寺社的土地,有的甚至是天皇親自下放的特權(quán)。吉田氏這種老地頭蛇也沒那力氣跟這群廟里的大爺掰手腕鬧別扭,大伙就這么湊活著過日子。
但是這些年事情起了些變化——有馬家來了!有馬家的鐵拳就不是這群在地頭上能耍耍橫的家伙接得住的了,尤其是新來的嬉野家全賴有馬晴純提拔才有了土地,對有馬家那叫一個天無二日心中只有有馬一個太陽。對自己的鐵桿跟班有馬晴純也不吝嗇,在其暗示之下嬉野氏逐漸把茶莊侵吞到了自家所屬的寺社手中,借殼上市,把賣茶的生意攬到自己手里。
那吉田家雖然與嬉野家不對付,但也有樣學(xué)樣地慢慢做這些齷齪事。失去了嬉野地區(qū)寺社的力量之后,吉田地區(qū)獨木難支,逐漸也陷入劣勢之中。
這事其實跟八天神社關(guān)系不太大,因為它自己壓根兒沒有茶莊,全是靠山吃山。但這里畢竟是整個嬉野都算得上的靈通地界,同行有難他們也在利用情報生意尋找外來力量的介入。近年異軍突起的青方家自然也落入他們的視線之中,之前就已經(jīng)有人初步地進行了些合作,大體上可以確定是靠譜的合作方,恰逢青方家的少主居然計劃親自跑來嬉野——這么巧合的事,打瞌睡就有枕頭,那還能不是天意嗎?于是就有了這么一出牽線搭橋的戲。
話說開了這事兒就好辦了,畢竟世上不怕有事求人的,就怕沒事找事的。
“原來是這么回事,本家原則上是有心進出嬉野的?!鼻喾铰⊙艅t坦誠得多,一同用膳的神官僧侶們臉上都不由露出喜色。
“至于茶莊的事,只要各處能夠證明他們的擁有權(quán),在下也有把握說服家主大人?!鼻喾铰⊙藕攘丝谖对鰷^續(xù)不急不慢地說著,到這了倒是有一兩個吃過味來,開始等后面的條件。
“當(dāng)然,在下在此不過是口說無憑,一切還要真的能進出嬉野方才知曉?!比湓捳f完,青方隆雅兩眼一垂,就開始對著那條吃了一半的魚磨開了洋工。
八天狗眾先是神色一變,相互遞了個眼神,接著開始竊竊私語,小年輕看著不大,做事倒還有點意思——這是要他們提條件啊。
話其實說的很明白,我們有想法,訴求可接受,但一是打進來肯定得有人幫忙,二是這打也不能白打,你們考慮考慮出讓些好處才行。
八天狗眾對這兩條都不感到意外,問題在于,他們既不清楚打進嬉野來需要什么程度的幫助,也不能保證提出雙方滿意的讓利條件,現(xiàn)在開口反倒會壞事。他們做情報生意的,這種事不至于拎不清。
“諸位既然找上在下,你我都現(xiàn)些誠意如何?”青方隆雅看八天狗眾為難起來,提議道。
“大人盡說便是。”
“在下對嬉野與鹿島都知曉甚少,諸位應(yīng)是熟悉的,不如一同做些推演如何?”
“自無不可!……只是什么是推演?”這樣的疑問也算是情理之中,青方隆雅輕輕一笑,請人取來紙筆,簡單地畫了個肥前外輪廓,指了指嬉野鹿島地方:“請諸位將兩地的情報填在應(yīng)在的地方吧!”
“為什么還有鹿島?”
“只攻嬉野毫無意義,若是保有鹿島,有馬勢大,隨時可以卷土重來。只有把有馬家的勢力壓制在多良岳一線,據(jù)有地利,才能阻止對方大軍壓境。”
這群人搞情報或許有一手,但戰(zhàn)略方面就完全不成了,經(jīng)過這么一點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其中的關(guān)竅,眼看青方家的少主確實有點東西,他們也決心展現(xiàn)些誠意,在圖上不斷地標(biāo)注起城砦、山峰、河流等情報。
不得不說還是當(dāng)?shù)厝肆私猱?dāng)?shù)厍闆r,情報的詳細(xì)程度遠(yuǎn)超青方隆雅預(yù)料,除了不清楚各家能出多少兵,剩下的基本都齊活了。此外看八天狗眾的態(tài)度,在座的這幾位應(yīng)該還是真心實意想找人幫忙把茶莊奪回來,不至于晚上吃完飯,第二天一睜眼自己已經(jīng)在有馬家手里了。
青方隆雅其實也很饞這些茶莊,這種的哪是茶葉,分明是搖錢樹呀??裳巯掠羞@么一個能夠?qū)︽乙皠邮謩幽_的機會,他同樣不想放過。
“……這里是鹽田川,這邊則是……鳥越峠?!鼻喾铰⊙藕鋈话l(fā)現(xiàn)了這個關(guān)鍵節(jié)點,一個計劃很快地在腦海中構(gòu)建而成。
“諸位對鳥越峠熟悉否?”
“那是自然,畢竟就在本山之下?!卑颂旃繁娦判臐M滿。
“那么,這里能過多少人?”
“其實難走的只有鳥越峠這一段,我等都熟悉道路,若單是翻越的話,兩人并行地行進,大約要走上小半個時辰的樣子?!?p> “那么這幾座城現(xiàn)在都荒廢了?可以確定嗎?”青方隆雅指著地圖,翻越鳥越峠后的出口方向的幾座小砦子問道,他感覺到腦漿漸漸灼熱起來了。
“可以確定,近幾十年是沒再見過有人對它們感興趣,這些據(jù)說都是大村氏以前的城砦,現(xiàn)在他們不是已經(jīng)轉(zhuǎn)移到彼杵去了?”
“有馬氏為了防備鳥越峠,在高津原建造了鷲之巢城,自然也就不必在這一些老舊砦子上浪費太多人力了。”
八天狗眾說的倒是有道理,有馬家家臣也不是無限的,本身鹿島嬉野就是最邊緣的位置,肯定不可能為了一個破山口就配置七八家家臣蹲著。然而這條山溝壓根不必走出去,就能往南一拐,再翻一個小山頭就能直接繞過鷲之巢城。而且這附近地勢西高東低,在鷲之巢城看不見走這條路的隊伍,能夠在其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直接捅到松岡城下。
“杵島地方現(xiàn)在是何人所領(lǐng)?”
“大概是……平井治部?”其中一位神官稍顯困惑地看向另一個。
“確實是平井治部,平井氏是少弍的分家,但十幾年前應(yīng)該已經(jīng)歸附有馬修理了?!蹦侨怂坪踔饕?fù)責(zé)東北方向的情報,顯得熟悉的多。
“也就是說,白石地方也是有馬氏所屬?”
“確實如此……”
“這倒是個好消息?!边@個情報相當(dāng)重要,如此一來占住嬉野鹿島兩地的機會可以說大大增加了。
“久間眾和原氏與有馬氏的關(guān)系如何?”
“談不上關(guān)系,有馬家沒有動他們的領(lǐng)地。”
“這樣……”青方隆雅思索了一會,“諸位,想要成事還需要多些準(zhǔn)備才行,首先要麻煩你們與有關(guān)的其他寺社做些聯(lián)絡(luò),尤其是嬉野領(lǐng)內(nèi)的?!?p> “其次要麻煩諸位留意有馬家的動向,秋收之后或許有馬修理有意在嬉野用兵。”
“其他的眼下尚不能說得太滿,要等各方入了局才好有所定論。”
“我等明白了,入清,就麻煩你這段時間多往來些了。”八天狗眾應(yīng)承下來,確定了合作的意向。青方隆雅心中已經(jīng)有了計劃,但是條件還不甚充足,他還得再找些籌碼。
次日離開唐泉山,向西前往嬉野,這里不僅有茶莊,還有多處溫泉,因此雖然地方不算多大,卻稱得上富庶——當(dāng)然這只是對嬉野氏來說的。
嬉野氏領(lǐng)內(nèi)主要有兩個城砦,一個是離Y型河谷不遠(yuǎn)的山王城,此處是生田氏的城砦,其為嬉野越后守的同族,另一個就是在嬉野的溫泉地域旁邊的小山丘上建設(shè)起來的嬉野氏本據(jù)——湯野田城。這倆城砦都不算大,也不算險要,估計這就是嬉野氏之后又選擇在轟滝上游有些險要的山上修筑了日守城的緣由,不過現(xiàn)在似乎嬉野家還沒有開始著手新城的修筑,依然住在湯野田城中。
嬉野的溫泉町與武雄類似,不過有一些旅人是前來拜訪轟滝的。這是在肥前很有名氣的一景,雖然只是一組在青方隆雅看來很小的瀑布(大概也就十米上下的高度),迷信的立本人依然喜愛得很。轟滝只有瀑布附近水較深,往外一點很多地方連腳面都沒不過去,于是甚至有和尚赤著腳站在水中面對著瀑布拜詰誦經(jīng),甚至不只一個兩個。
因此嬉野的景色雖然也是以遍地的農(nóng)地這一時代特色為主,但另有溫泉、茶莊、奇景等,人員流動就遠(yuǎn)勝自家的有田這種鳥不拉屎的鬼地方,顯示出一種別開生面的活力。
此外,從嬉野沿著鹽田川一直往上走的話,越過河流盡頭的俵坂峠就是彼杵川的水源,一直往下游走就能到大村家的東彼杵。
不過這次就沒必要把那么遠(yuǎn)的地方也走上一遍,拜訪過轟滝之后就回去嬉野體驗了一下“庶民”的溫泉。話雖這么說,這所謂的“庶民”其實已經(jīng)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了,起碼也是行商、和尚、野武士、下地武士之類有點身份的存在,幾個銅板還是得掏的出來的。服務(wù)嘛那就是馬馬虎虎的水平,跟普通宿場也感覺不出什么差別。
一般來說這個時代泡溫泉都是為了治病來的,所以一般會呆的比較久,通常都是十幾二十天,像是青方隆雅一行這樣很快就離開的反而顯得相當(dāng)異類,好在也沒有真的引起什么騷亂。一行人就從北邊離開,先進入武雄邊緣接著向西轉(zhuǎn),向著波佐見行進,踏上了歸途。
狂言堂
新年快樂_(:з」∠)_